灵魂椅 作者:纪伟亮





榫砥氖科!?br />   因此很快便在一般同门兄弟中脱颖而出。 
                  
  原先金老三见他是外村人,人又瘦弱,自有些瞧他不起。但很快就被他的聪明好学而惊动。尤其是见他读过书,深深感到此子将来大有前途。有一次,他把这事告诉金老二,意思是收得个好徒弟。金老二不相信,可到亲眼看见姜华雨制作的家具时,亦是一脸的瞠目结舌。金老三道:“二哥,我没骗你吧。我看这小子天生就是个做巧匠的料。他的资质不下于我们的碧儿呢。” 
  金老二脸沉似水,并不像他弟弟那般满脸喜色。 
  金老三又道:“二哥,我看这样,也别等大哥回来了。就近挑个好日子,我收他做弟子。我那些活计也藏在箱子底下多年了,是该找个真正的传人了。” 
  金老二道:“不行。一定得到大哥回来再说。” 
  “何必呢,大哥平时又不太管这事?我着实喜欢这小子。好好调教他一下,说不定能赶上碧儿。” 
  “胡说!老三,你真是糊涂!这件事先放着,等大哥回来再说。另外我可告诉你,没我的同意,不许你教那小子。” 
  金老三本来就有些怕这脸色阴沉的二哥,见他这么说,也只好作罢。 
  金仲年看着堂屋中摆着的那张姜华雨制作的长几,脸色阴晴不定。若不是亲眼看着姜华雨做出来,打死他都不信有人学艺三四个月就能达到这种水平。他在金家几十年,看过的弟子不计其数,可还没见到过这样的天才。金老三说得没错,这小子的资质确实惊人。可偏偏他看见姜华雨就觉得不顺眼。 
                  
  “等大哥回来了,我可得和他好好商量。”金仲年收紧了眉头。 
                  
  七、金伯年的算盘 
                  
  半月之后,金家的大当家金伯年终于回来了。金伯年约莫六十来岁年纪,身材中等,微微发胖。一张大圆脸显得和蔼可亲。最近几年来的养尊处优使他脸上的皱纹亦减少许多。当他回到家,在自己家中的大堂坐定之后,啜着弟子送上来的热茶,这位江南木匠行会会长不由得一时之间神思飞越。 
                  
  他出生在金家这个世代木匠家庭,可到金伯年出生之时,金家已经走下坡路了。他的父亲是个酒鬼,原来一手好手艺全让酒给毁了。正是由于他的萎靡不振,江南金家这块老字号招牌已经如同风中之烛,摇摇欲坠了。而在此时,附近一些村落的木作行趁势纷纷而起。 
                  
  金伯年是个很聪明,很有心机,甚至野心的人。他自小在父亲的拳头,母亲的哭泣下长大,因此成熟得很早。他意识到,要想出头,要想让金家重新振作起来,他就必须先学好手艺。 
  因此他虽然讨厌父亲,但还是想尽办法从他那儿学艺,可酒鬼父亲大部分时间都是醉醺醺的。所以他只能厚起脸皮,到别家的木作行里去取经,去偷师。 
  别的木匠见昔日老字号少东亲自登门请教,自然要拿他取笑,给他白眼,甚至借机痛骂他。但金伯年并不在乎,每当遭到羞辱时,只会让他的一颗好强之心烧得益发旺盛。 
  当然也有不少木匠见他年纪小,又懂事,倒是确实指点了他不少窍门。可金伯年从来不感谢他们。金伯年一直对自己说,这些技术活原本就是他们从金家偷去的。 
  就这样,在他如此刻苦努力的拼搏下,在短短几年之内,金家逐渐恢复了声誉。此时他的酒鬼父亲去世,金伯年也终于第一次掌握了金家大权。 
  可当时他的情况并不好,事业刚有起色,但四面八方亦有不少强劲的同行虎视耽耽。而且自己家中还有两个幼弟,上面还有老母,以及一众穷亲戚,穷子弟等等。 
  可是这一切困难绝吓不倒年轻的金伯年,他这人的性子是愈挫愈强。 
  他硬是忍住一口气,运用木匠之外的聪明才智,向徽州朝奉抵押,向山西钱庄贷款,把金家木行场面做大,做活。又四处奔波,广结善缘;对同行还暗中使拌,落井下石。总之他把一切能用上的手段全用上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到他四十岁那年,江南木匠行业的魁首之位,重新又落到了金家的手上,落进了金伯年的手中。 
                  
  金伯年出任行业会长之后,继续实行严厉的垄断法,并发明了广收弟子,广开分店的方法,逐步控制了全江南。他不但要在名义上实行控制,还要在经济上掌握江南木匠行业的一切。他的野心虽大,但他毕竟一步一步地做到了。想起这几年以来金家木作行在江南一带无人匹敌的赫赫声势,一丝成功者的微笑便浮现在他嘴角
人说大器晚成,后福无穷。此话恰好应验在金伯年身上。他自四十岁以后运势果然一路走好!不但事业上全面开花,更兼中年得子,生下一麟儿金怀碧。他原想让儿子读书举业,从仕途上光大门庭,谁料想在孩子周岁那年的抓周会上,儿子一把抓住了把木工锯。当时他心里失望和高兴兼而有之,忧的是原先希望落空,喜的是儿子终究能继承他苦苦挣扎大半辈子创下的诺大家业和声誉。 
  而后来的事情更让他惊喜不已,儿子竟然在木工上极有天赋,能想前人所不能想,能做前人所不能做。十五岁上头已经换了四个木工老师傅。到十七岁时就连他的叔叔,也就是金伯年的弟弟,号称江南第一把手的金季年都已经无法再教他。看到儿子如此争气,金伯年不禁喜从中来,看来金家的招牌最少也能再传上个几十年了。 
                  
  他因见儿子在江南已经学尽,便让他下广州学艺。金伯年交友极广,见识亦多。知道广东一带原本的家具手艺都是从江南传过去的。并没什么稀罕之处,但最近几朝天子开放海禁,使得西洋诸国得已和天朝神州通商。据说从西洋传到广东的一些家具式样亦很富丽堂皇。 
                  
  他虽然没亲眼见到,但想既然是别国特地运来的,当也有几分特色。 
  于是便把儿子送到广东。当时他这决定曾遭家人激烈反对。尤其是他八十岁的高堂老母,哭哭啼啼地说岭南乃蛮荒之地,怎比得江南富庶安适? 
  孙子送去岂不大受活罪?兄弟间亦称西洋家具只不过是外邦小技,怎比得上堂堂天朝工艺?何况天朝工艺尽在江南一地,大可不必让金怀碧去。 
                  
  到了这里,却显出金伯年高瞻远瞩的目光。他力排众议,坚持让儿子去广东。他认为儿子只有开了眼,长了见识,才会对他将来继承会长这个职务大有帮助。再说他清楚江南一地毕竟局面小,长居此地对儿子的胸襟见识很有坏处。一定要让他多走多看才行。 
                  
  总之,金伯年从十岁以来,到如今六十挂零,所做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金家这块牌子能够长久而牢固地独霸江南木作行。为了这个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来动摇他金家的地位,绝不允许。 
                  
  碧绿的龙井味道很好。金伯年此刻边喝着它,边回忆着往昔的艰难,如今的成功,这种滋味就更惬意,更醉人心脾了。成功和幸运的喜悦感就像茶面上的热气一样飘飘荡荡,围绕在身子周围。他不由轻轻地摇晃起脑袋,学着苏州城里的风流文士们哼起了勾栏小曲儿。就在这时,堂屋门帘一掀,进来一人。 
                  
  金伯年抬眼一看,正是自己的二弟金仲年。他这个弟弟虽然没什么木工天赋,交际上也差些,但却是个难得的管家人才。既懂几笔帐房笔墨,为人做事又谨慎仔细,更兼对他这个大哥死心塌地。因此家里有了他,金伯年长年在外也很放心。 
                  
  金仲年当下给大哥请了安。又汇报了一下家中细务。接着便双眉一皱,状甚担忧地说道:“大哥,最近作坊里来个新手,名叫姜华雨……” 
  金伯年微笑着摆摆手,作坊里招收新人这些小事平时都由老三负责。 
  他不太过问,也不感兴趣。他负责的都是生意上的大事:“老二,这次我在杭州城里和开山西钱庄的刘富财老板说好了。他们今年要开三家分号,一应柜台壁橱等店堂家具都由我们金家承包了。过几日他们会派人送定银来,你照应一下。另外,苏州府里的阎大人老当益壮,一连娶了八房如夫人,阎府总管和我是老交情,这八房里的家具也由我们包下了。 
  你划二十两足丝纹银出来,到时候派人孝敬阎总管去。“ 
                  
  金仲年一边应承着,一边又道:“大哥,我很担心那个姜华雨。” 
  “哪个?”金伯年说得兴致正高,见他又提起这个,不由有些不耐烦起来。金仲年见大哥生了气,忙赔着小心,把姜华雨一事说了。并特别指明他的木工极有天赋,是几十年都不曾出现过的奇才。 
  “大哥,我担心这小子将来可能是我们金家的一个对手啊。”金仲年面露忧色地道。他知道金伯年的脾气,但凡涉及到金家的地位那他可绝不含糊。 
  金伯年听罢,果然眯起眼睛,注意力集中起来。 
  金仲年又道:“老三和我的看法一样,都认为这小子的天赋不低于我们家的碧儿。只要有名师指点,三五年之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老三性子粗,很喜欢他,一早就想把他收作徒弟,但被我阻止了。我觉得这事一定得让您大哥来定夺。” 
  金伯年点点头道:“仲年,你做得不错。”说心里话,金伯年可不认为有什么人能胜过他的儿子金怀碧。更不认为一个新手能撼动他金家的地位。但小心驶得万年船,金家如今的地位毕竟来之不易。创业难,守业更难。金伯年懂得这个道理。 
  他心思很快转了转,便道:“仲年,这样吧。你让那个姜华雨明天早上来见我。我倒要看看他的活计是不是如你们说得这般出色。” 
                  
  听到金家大当家,江南木作行会长竟会召见自己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还要让自己当场做一样家具,年轻的姜华雨心里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据金季年师傅说,金大当家平时极少召见作坊里的人,除非此人一手活计特别出色。然而一旦召见,金大当家要是觉得满意,那接下来就会大力提拔他。江南一带几家规模比较大的金家分号的老板都是当年被金大当家从作坊里一手提拔上来的。 
                  
  姜华雨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惹得身边一众师兄弟个个妒忌得不得了。因为他们有的来了十年都没见上金伯年一次。他们暗地里都在嘀咕金大当家偏心眼,凭什么要召见个外乡小子? 
  这些话姜华雨都听在心里。在暗暗为自己高兴的同时,他也很担忧,就是怕自己万一明天出丑怎么办?一旦金大当家不满意当场把他刷下来,他不敢想象到时候自己会落到什么田地,光是这些师兄弟的冷嘲热讽光恐怕就会让他受不了。而且一旦失去这个机会,金家是不是就不肯收他为徒了?那个二当家的目光看上去是那么吓人。真要如此,那他的前程,他以后的生活,还有一直在等他的卿仙……姜华雨的性格敏感而多愁,一想到这里,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努力地逼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怎样做好那一条琴几上。那是他自选的,一来做琴几的速度快,二来也是他最近比较熟练的。 
                  
  可当他在挑选木料时,望着一块块纹理不同,软硬参差的木料,他又想到自己万一挑错了木料,万一金大当家不喜欢这种颜色材质,那该怎么办?一出师就不利,后果不堪设想啊!想着想到,姜华雨只觉得浑身发冷,满手是汗,各色木料都在眼前晃成了一片模糊。他感到自己快晕倒了。 
  “喂,小子,愣着干嘛呢!”一只大手轻拍他的肩头。 
  姜华雨一哆嗦,回头见是金季年,那张和蔼的胖脸正冲着他微笑。 
  望着他的笑脸,姜华雨心里忽地一松。他记得当初第一天进门时看到金季年高胖的身材,洪亮的嗓门,他就从心底里深深地害怕了这个金师傅。 
  到后来看到他那几手刀法,害怕中又增添了一份尊敬。 
  可后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