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蛇的一次猛扑–神探古罗夫





    赌场的许多东西都很合加依的心意,但某些东西却必须加以改变。他不打算匆
匆忙忙实行新的制度,认为非常重要的是要让赌场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喜欢,同他们
建立起信任的关系。这家赌场并不过份豪华,两个大厅都是由土耳其一家公司装修
的。加依认为赌场应该有平静、舒适的环境,互相尊重、友好的气氛。姑娘们很中
男人的心意,但男人不同女人竞争。加依并不天真,他明白这一切取决于服务人员
的文化程度。而文化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品质,可这种品质几十年来在俄罗斯已被消
灭殆尽。他打算不慌不忙地去认识自己的每一个工作人员,并尽可能理解他们中的
每一个。
    大家知道,通地狱的道路是用崇高的美好愿望铺成的。加依也没有避开这条道
路。考虑到原来老板的民族性,在赌场工作的,许多都是高加索人。剧院从挂衣架
开始,赌场则从看门的开始。又高又大的看门人口音重,目光中带着鄙视,嘴巴上
挂着虚伪的微笑,百分之百地不合要求。不仅需要将他调离赌场的大门,而且要将
他调离这一地区。但后来的情况表明,据哈里托诺夫说,这位看门人与当地的黑手
党和民警局都有关系,要把他弄走,并不简单。
    但等待新老板的主要麻烦,并不在企业内部。加依不清楚赌场老板这个人物在
区里有多重要,他要同多少人打交道。他还没来得及了解问题的实质,民警局、反
间谍局、税务局和警察局的工作人员就已经经常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了。他们全都
文质彬彬,喝喝咖啡,尽管有的人期望更大,但加依为自己解决这一问题是很坚决
的:不给任何人摆酒菜。再说多少严肃一点的人,喝喝酒是收买不了的,让这些小
官僚习惯于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来自吹自擂,他并不愿意。
    出人意外的是过去的老板打电话来了,问候他的健康,这就使加依警觉起来了,
因为他们最后一次分手是相当冷淡的。加依以他并不具备的坦率向他表示歉意,说
他很忙,要求对方开门见山。
    “我始终闹不清楚您是怎样不受损失而与股东们分手的。”过去的老板沉默下
来,显然是在掩着话筒,因为可以听到那里压低的声音。加依本想放下话筒,老板
突然又说起来了:“有一位很体面的人有事求您。鄙意以为,应该接见萨莫依洛夫
先生并听取他的意见。”
    “明天上午十点。祝您一切顺意。”加依放下话筒,感到有点惊慌,但他认为
拒绝会面,是极其不明智的。
    第二天上午十点正,保镖走进来,把一位年龄和民族均难以确定的男子带进了
办公室。加依起身问道:
    “是萨莫依洛夫先生吗?”得到肯定回答以后,加依把保镖打发走开,请客人
落坐。“我恭听您的意见,不过不必来开场白。”
    “我建议您得七十万,”萨莫依洛夫说道。从他的口音来判断,他的真实姓名,
不是俄罗斯的。
    加依什么也没回答,有表情地朝门口望了望。客人会心地微微一笑,连连摇头:
    “我的爸爸是一个聪明人,常常说,着急总是不好的。但您,尊敬的波里斯·
波得罗维奇却说不要开场白。我说出了问题的实质,但我觉得用这种阉割的形式,
是不会使您感到高兴的,我不会滥用您的耐性。有一个人借了我两百一十万美元,
咳,他却不还。他有钱,我有他的借据。如果您能把钱收回来,您可以留下三分之
一。我认为这是公平的。”
    “为什么您不找法院,可以理解;为什么您来找我,这就不好理解了。我感到
吃惊,绝对拒绝您的建议。”
    “百分之四十。”
    加依出现了一个想法:出五十万给哈里托诺夫手下的人,不论是谁欠的债,都
收得回来。
    “您自然需要考虑考虑。”客人说完,把装得满满的一个信封摆在桌上。“这
里面是借款人的全部材料。他们借据的复印件和五千美元。这钱是对您花去的时间
的报酬。”
    加依没有作声,他终于作出了决定,说:
    “我设法完成您的请求,但得有一定的条件。”
    客人理解地点了下头。
    “关于收到我所需要的原件,我不会开任何收据。还有,我必须知道是谁把我
的名字告诉您的,为什么您正是来找我。”
    客人摇了摇头,好像在掂量条件的份量,他回答说:
    “开收据是愚不可及的行为,我目前的处境就是证明。谁告诉我的,我不能说,
因为我下过保证的。我爸爸是个聪明人,他常说,一个人的价值取决于他对诺言的
履行程度。尊敬的波里斯·彼得罗维奇,我相信您的承诺。”
    “好,萨莫依洛夫先生。”加依把信封收进展子里。“请您留下您的名片,我
会给您挂电话的。”
    “您就不必麻烦了,我自己会来的……”
    “把您的名片给我,”加依打断他的话。我得从确定您是什么人开始。
    “您英明,”客人把名片放在桌上,鞠躬退出。
    波里斯·彼得罗维奇·加依开始新生活了,尽管在看名片的那一刻也不怀疑这
一点。名片上简单地印着:“萨莫依洛夫·维克多·谢尔盖耶维奇,电视机修理工
程师。”

    
    




 

 

                                 第四章

    十一月二十五日星期一,密探们的办公室里,一切的东西都摆在老地方,像一
个星期以前一样。当时奥尔洛夫将军“建议”古罗夫上校采取措施,查出那些受人
之托,向个人或组织索债的人和组织。对那些不同意付钱的人,他们就予以“消除”,
译成俄语,就是打死。
    一个星期之中,没有发生任何重大变化,除开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没在
桌旁写字,而是坐在自己的围椅上望着窗户以外,古罗夫呢,则按老习惯,在办公
室里走来走去。
    “为什么你不说话?”古罗夫停在克里亚奇科的对面。“我没想出办法使我们
走出死胡同以前,你就老是这么等着吗?”
    “你太顽固了,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不打算改造你。愚蠢、毫无意义,而对
我这个下级来说,还不无危险。‘死胡同’这话是你,而不是我说出来的。我们也
不是第一次从它里面爬出来过,而且出路早已知道,那就是全速后退,退到岔路口,
寻找新的路。阿里亚辛的说法,是虚伪的。”
    “阿里亚辛的哥哥被杀死了吗?是事实。有人对阿里亚辛进行监视吗?那也是
事实。”
    “阿里亚辛拒绝作证吗?是事实。”克里亚奇科弯起了一个手指头。“对监视
他的人进行检查,毫无结果。这也是事实。我告诉你,这只玻璃缸里没有鱼,没什
么可捉的。”
    “那你有另一只玻璃缸啰?”古罗夫问道。
    “我有一位上级首长。他是侦查天才,应该把我带到大道上。”
    两位密探之间诸如此类的冲突,并不经常发生,也完全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这类情况下,他们很像训练中的职业拳击手,你一拳、我一拳地相互狠揍,企图
打破对方的防守,然后不慌不忙地洗淋浴、按摩肿起的筋肉,心平气和地谈天说地。
    “上级首长的存在并没有解除你独立思考的义务。阿里亚辛显然是害怕,但他
没去同那些有权势的势力接触。他指望着什么呢?”
    “阿里亚辛与贷款的人一定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默契。 ” 克里亚奇科回答。
“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人要监视他?”
    “他们怕他跑掉,去境外找人,那事情就麻烦而且花费很大了。如果我不是侦
查小组的成员的话,正在发生的一切,我都能理解。这一切都是很奇怪的。为什么
要使用为代表团服务的汽车?为什么监视的人有四个,其实两个就足够了?你回答
呀,斯坦尼斯拉夫,干嘛老望着窗外呢?”
    “你在办公室里像疯子似地走来走去,我并没有责备你嘛。”克里亚奇科坐在
围椅上转了一下。“你忘了我们是在俄罗斯,在这里最最荒唐的错误和矛盾,可以
构成事物的本质。为什么汽车是为代表团服务的车库里的呢?老板给车子付了钱嘛,
我的一位朋友在车库里工作。我既然可以同朋友分享,为什么还要把钱交给别人呢?
为什么两个人够了要派四个人呢?工资开得高,工作又干净,可以随意兜风,只要
动动眼睛就行嘛。领导坐在办公室里,随便什么都可以解释清楚。比方说,你可以
撒谎,说目标好动,常常去大商店,两个人看不住。”
    “你说吧,其实只要你说自己对谎言也不相信就行了。”古罗夫坐在一张不属
于任何人的、靠办公室左墙边摆着的桌子边缘上。“问题是专业人员提出来的,他
们全都考虑好了,他们很清楚知道,哪里两个人就够,哪里需要四个人。你同这些
人交谈过的,你自己就常说,有两个人经验丰富,可另外两个是随便请来的。原来
他们不过是把我们的脑袋搞混,好像是在用饵鱼钓鱼似的。”
    “你这一辈子也没钓过鱼,”克里亚奇科卟嗤一笑。“你只知道这个词,却不
懂得它的意思,如果要用钓鱼来作比,那他们也不是用饵鱼来钓我们,因为我们永
远不会去抢吃这样的腐臭食物。很可能他们把我们诱到某个地方吃东西,是想知道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我们。”
    古罗夫把一支刚刚从烟盒里拿出来的香烟,揉成一团,注意地望了朋友一眼,
然后从桌子上爬下来,但没有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而是不慌不忙地回到自己的坐
位上,牢牢地坐在围椅里,开始沉思默想。斯坦尼斯拉夫不明白他说了什么话,使
朋友那么忧心,所以他也静了下来,等待古罗夫说出什么话来。
    




    “你说坐在车子里跟踪阿里亚辛的四个人之中,有一个前不久是刑事侦查局的
工作人员。”古罗夫靠在桌子上,面孔突然缩了下去,他前不久那种漫不经心、懒
洋洋的神态已经完全没有了。
    “唔?”伙伴的紧张心情传给了斯坦尼斯拉夫。“杜罗夫·阿尔焦姆·格里戈
利耶维奇,区局的侦查主任,在民警局工作十五年,三十八岁,因为经常酗酒而被
开除。”
    “三十八岁、十五年工作、经验丰富、精力充沛,而且是个侦查主任。”古罗
夫摇了摇头。“你同他交谈时,嗅出气味了没有?他的脸庞怎么样?你明白我指的
是什么吗?”
    “气味是有的,”克里亚奇科沉思地说。“但是,你明白吗,那不是焦味,而
是很新鲜的气味,就像一个人刚刚喝了两小杯酒那样的气味。他的脸庞很端正、平
滑,看起来比他的年龄年轻些。我当时大吃了一惊……这个过去的侦查员好像有点
不大对劲,眼睛明亮,人很狡猾,我觉得他认识我。他有两次收起过微笑,似乎想
按他自己的方式开一下玩笑,但他改变了主意。他现在在‘弗拉明戈’赌场当保镖。”
    “等一等,等一等,大概三个月前,有人同我谈起过这家赌场。”古罗夫用手
指啪的一声打了个榧子。“对了,是哈里托诺夫。赌场换了老板。好,我忘了。奇
怪的是,这么大的年纪、这样长的工龄,却只是个区的侦查主任。”
    “干部处的人说他一连几个月酗酒。”
    “我们这里的人一旦被开除,干部处的人就可能说他杀死了亲娘老子。爱吵架
的性格使他得罪了领导,所以没要他了。他现在在赌场当保卫,工作主要在晚上,
这就是说杜罗夫白天有空。坐在汽车里跟踪一个花花公子,并不要求什么侦查经验。
有趣的是,斯坦尼斯拉夫,你说的鱼饵和车上存在一个过去的刑事侦查员,却使人
产生一些很不好的阴暗想法。”
    “有人正准备把你我消灭掉。”克里亚奇科冲口而出。
    “你是个粗暴的人,斯坦尼斯拉夫。既粗暴,又头脑简单。”古罗夫站起身来,
锁上保险柜。“在对人讲这类话之前,应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就是死,也得让他
好好吃顿饱饭嘛。”
    “我就是赴汤蹈火也跟着你,要是去食堂,我就跑着去。”克里亚奇科回答。
    被民警局开除出去的巴维尔·彼得罗维奇·乌索夫上校在一位政府委员的别墅
里搞保卫工作。那座别墅坐落在莫斯科近郊最著名的风景名胜地之一的尼科林山上。
    不但侦缉、侦查人员,就是法官们都不怀疑乌索夫收取过贿赂,给犯罪分子提
供过珍贵的情报,特别是事先通报埋伏情况。法院里有一条尽人皆知的真理:知道
是一回事,证明又是绝然不同的另一回事。由于证据不足,对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