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证人
是因为安藤常太固执,文子才讨厌她吗?还是安藤常本来就很讨厌风尘女郎呢?
「她说得对吗?」佐佐木问安藤常。(该书籍由红糖粽子整理上传,更多好书尽在 未知部落 wzbl)
「是没错,但那又怎样?商店开到深夜不行吗?」安藤常以呕气的声音说。摄影师滨野在一旁微笑。十津川看看十字路口,冈村精一依然未出现,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原因就行了。」佐佐木说。「当你正要关门时,凶手跑进来,是吗?」
「是的,就是令郎,他是杀人凶手!」
「可是,当他跑进来时,你并不认为他是杀人凶手吧?你又没有目击到杀人,你的眼镜度数很深,从这里应该看不到对侧人行道的阴暗处吧?」
「没这回事,我看得到!」
「那就来实验看看。」佐佐木走到山口旁边,小声说道:「你去站在刚才用粉笔画的图案上面,站着就好,什麽都不要做。」
山口点头,往大街对面跑去,站在人行道的阴暗处,面向这边。
「你知道他现在举的是哪一只手吗?」佐佐木问安藤常。
安藤常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是右手,对吧?」
佐佐木微笑了。这实验证明了安藤常的视力很差。
安藤常似乎也发觉了,她以後悔的眼神瞪着佐佐木说:「我知道了,不错,我是不能看清楚对面的情况,但那时冲进店里来的那个人,他的脸孔我看得很清楚,也记得很清楚!」
「我儿子跑进来後做了什么?」
「他拿起摆在前面的苹果,拿了两颗,很快地塞进上衣口袋中。」
「然後呢?」
「我当然叫他付钱了。」
「你那时不认为他是杀人凶手吧?」
「咦,什麽意思?」
「如果你认为他是凶手,那你一定会心生恐惧而不敢要求他付钱,不是吗?」
「唔,没错。」安藤常以十分勉强的态度点头道。
佐佐木继续说:「也就是说,我儿子当时看起来不像一个杀人凶手,他的睑上和衣服上并未沾染血迹,表情也没有恐惧的样子,对吗?」
「是没有沾到血迹,但脸部似乎在抽搐,而且我马上就知道他是凶手了。」
「为什么?我儿子不是在巡逻车到达以前就跑掉了吗?」
「因为是他本人告诉我的。」
「我儿子对你说,他是杀人凶手,是这样吗?」
「是的。」
「可否请你详细复述一遍?」
「我说:『付帐呀!』他说:『死老太婆!』」
「就这样吗?」
「还有,接下来他说:『闪到一边去!我刚才杀了人,你可别罗唆!』然後就把我打倒在地,抢了当天销售总额六千围,并且带着两个苹果逃走。」
「钱放在哪里?」
「在这个竹篓里。」
安藤常望着一个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竹篓说。当然,现在那里没放线。
佐佐木想了一下,看着安藤常说,「你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吗?」
「当然了,我对警察也是这麽说,在法庭上也是这么说。」
「我再确认一次,当晚你要关店门时,有一名男子跑进来,他真的是我儿子没错吗?」
「我在灯光下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脸,这总不会错吧?在警局指认时,我只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年轻无赖,叫佐伯信夫。」
「好,就当作是我儿子。他恐吓并殴打你,然後抢走销售所得六千圆及两颗苹果,对吗?」
「对。」
「当时苹果一颗值多少钱?」
「一百三十圆。」
「那么,两颗就是两百六十圆。」
「这我会算。」
「这件案子真是不可思议,警方和法院都认定我儿子偷了被害者的钱包,但是当警方逮捕他时,那个钱包里装的是五万三千五百圆,也就是一万圆的五张,一千圆的三张,五百圆的一张。另外在他的外衣口袋里有一百圆的硬币六枚,十圆硬币九枚,总共六百九十圆。这些数目在警方的笔录上都有记载,这样一来,不是很奇怪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戴着眼镜的安藤常直眨眼。
「你应该懂。」佐佐木盯着老妇人的脸说。「首先,既然我儿子有这么多钱,为何连区区两百六十圆的苹果都不肯付帐?其次,他身上的现金数目和你说的六千圆并不一致。五万三千五百圆的话,你那六千圆必定不包括在内。那六千圆应该都是千圆纸钞或是五百圆纸钞吧?」
「他一定是去洗鸳鸯浴而花掉了。」
「错了!我儿子是第二天早晨在宾馆被捕的,他到达宾馆时是深夜一点整,根本没有时间去洗鸳鸯浴!」
「那他一定是拿那六千圆去付旅馆费了。」
「错!那家宾馆是要离开时才结帐的,他在付帐以前就被捕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安藤常露出歇斯底里的样子。「我被凶手殴打,并且被抢走两颗苹果和当天销售所得六千圆,这些都是事实呀!」
「还有一件事,我从这一区的信用合作社一名收款员那里打听到一件有趣的事。这个信用合作社采每日定期存款制,每天晚上八点,收款员会来商店街收取当天销售所得做为存款。这名收款员说,那天他来这里时,你向他说当天一毛钱也没赚到。由于这种事十分罕见,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觉得很奇怪,就看了一下那个竹篓,里面的确一毛钱也没有。」
「……」
「那麽,你说的那六千圆收入是哪里来的?」
「是从晚上八点到打烊之间赚来的。」
「哦!」佐佐木苦笑道。「从早上到晚上八点,一毛钱也没赚到!但是从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却突然生意兴隆,卖了八千圆的水果,是这样吗?」
「不错!」
「那就奇怪了。」山口此时嘟着嘴向安藤常说。「那天傍晚五点左右,我不是向你买了五百圆的橘子吗?当时还有别的客人哩!所以,在晚上八点以前,你至少应该有五百圆以上的收入。」
山口的话让安藤常处于不利的立场。安藤常咬着嘴唇瞪视山口,不久突然放声大哭。
「哇……哇……每个人都欺负我!」
十津川终于明白安藤常的证词是虚伪不实了。他想,事实真相大概是这样的:
安藤常的独生子娶了媳妇,但媳妇常跟她吵架,这是很常见的婆媳关系。同时,这个家的家计大权也从安藤常手上转移到媳妇手中,安藤常拿到的零用钱因此不够花。案发那天,儿子和媳妇都不在,安藤常便打算将销售所得藏起来做为私房钱。当信用合作社的职员前来收款时,她就说今天没有收入,但其实是将钱藏起来了。
案发後,佐伯信夫来到她的店里,究竟有没有抢走两颗苹果或有没有付钱,都不是重点,那时她只想到一件事,就是要把那六千圆的收入说成是佐伯信夫抢走的。
2
结果,安藤常又换了另一套说词,她说的和十津川猜想的大致相同。
佐佐木好像很满意似的点点头,但十津川不太明白这对案情有何帮助,只好呆望着佐佐木。
安藤常原先的证言已被彻底推翻了。
当佐佐木之子走进店里时,安藤常并不认为他是杀人凶犯。他从上衣口袋掏出零钱,买了两颗苹果後走出去。所以在安藤常的印象中,他只是一位在快打烊时上门的顾客而已,当时这位客人好像有点醉了。
但是到了後来,因为听警方说此人是杀人凶手,在大吃一惊的同时,就想到要把自己私藏的钱说成是他抢走的。
现在,佐伯信夫殴打安藤常并抢走六千圆及两颗苹果的罪名已经洗清了。
(不过,这对杀人案本身还是没有什麽帮助……)
为证明冤死狱中的儿子是清白的,佐佐木已尽了一切努力,虽然这些努力在细节上已经成功,但离证明无罪这件事似乎还是非常遥远。
十津川以冷静的第三者身分来到此地,虽然是被强迫带来的,但他既不偏袒佐佐木,也不偏袒这七名证人。在他看来,佐佐木之子酒醉後与人发生口角,杀死对方後抢夺财物,这似乎是不争的事实。虽然现在证人们已更正证词的细节,但佐伯信夫是杀人凶手这件事并未改变。
佐佐木一定也知道现在的状况,因此,当安藤常承认说谎时,他虽然好像很满意似地点头,但马上就又恢复冷静的表情。
「你别再做这些白费工夫的事了。」摄影师滨野以冷淡的口吻向佐佐木说。
佐佐木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滨野拿起身旁的苹果,咬了一口之後说:「你就算辩倒了这涸老太婆,也无法改变令郎是凶手这件事,顶多只是替他洗清抢夺六千圆和两颗苹果的罪名罢了。他的杀人罪嫌并未消失,他自己也已承认从死者身上拿走钱包,也就是说,他依然有杀人和抢劫两项罪名,这个事实一点也没有改变。所以我才说,你做的都是白费工夫。」
「我可不这麽想。」佐佐木以沉着的声音说。
十多年来,这个老人一直都在和巴西的大草原格斗,可能是那些经验使他变得如此沉着而坚强吧?
「现在我已明白,有很多证言其实都是谎言,是虚荣心或利害关系造成的,但这也给了我很大的勇气。如果我现在老实说出自己的心情,或许对我有害无益,但我还是要说。十八年了,当我回到日本,听到独生子死于狱中的消息时,心中犹如千刀万剐,难受已极。听说他死前不断喊冤,所以我相信他是无辜的,正因为我深信不疑,才会做出这些事来……」
「那可就害苦了我们。」滨野小声说道。
佐佐木似乎没听到,也可能只是装作没听到而已,他的表情没有变,继续说道:「但另一方面,我也要老实说,其实我并不完全相信我儿子的话。他母亲去世後,他就堕落了,还曾经犯过伤害案,身上总是带刀。在这次的案子里,他虽否认杀人,却承认从死者身上拿走内有五万三千五百圆的钱包。相对而言,你们七个证人都是正当的市民,职业虽各不相同,却都没有前科,其中还有公司的高级主管。只要冷静一想,就知道你们的证言比我儿子的话还可信,因此我原先一点自信也没有。但是,後来我渐渐明白,你们七个人当中有些人说的是谎言,虽然我已知道那些和事件核心似乎无关,但至少已经可以稍微相信我儿子的话了,我感到很高兴。」
「演讲得真精彩,不过,令郎仍然是一个杀人凶手。」滨野冷冷地说。「我拍到一张他刺杀被害者时的决定性照片,你的花言巧语在这张照片之前一点作用也没有!只要有这张照片,你主演的这出闹剧就完全不具意义了!」
「那张照片,我已经从你家拿来了,就放在车子的後座,底片和刊登那张照片的报纸及周刊也是。我希望一切都有事实为根据。」
「那就好。」滨野露齿一笑。「就让大家再看一次那张照片吧!这出闹剧也该落幕了,你只要看看那张决定性照片,就知道令郎确实是凶手了。很遗憾,你必须放我们走。你就把这座无人岛建设成观光胜地,自己当经营者好了。」
滨野以充满信心的口吻说完後,就走出水果店,往路边那辆本田喜美车大步走去。
十津川听到「刺杀被害者时的决定性照片」这句话时,想起了一件事。
那张照片刊登在各报章杂志後,曾轰动一时。照片上是一名年轻男子挥舞著刀子,被害者倒在他脚下。
当初看到那张照片时,由於此案和他无关,所以只是想到这就是决定性证据而已。
那张照片好像还得了去年度的「摄影报导奖」或什麽奖哩!
滨野把头探进车子後座,说:「有了。」然後拿出一个大纸袋。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平铺在车子的引擎盖上。那是报上的照片,周刊上的照片以及」张他自己放大的照片,约有一页报纸那麽大。
每张照片上都是一名双手持刀的青年,照得很清楚。由这名青年的脸看来,显然是老人之子佐伯信夫没错。
「这个我以前就看过了。」山口拿起报纸说。
滨野以冷酷的眼神对老人说:「只要有这张照片,你就莫可奈何了。」然後又以得意的眼神扫视众人道:「我是一名摄影记者,所以身上总是携带装好底片的相机,以便随时可拍摄。当晚相机里装的是感光度目前排名世界第一的名牌底片,叫做ASA二O O O,只要有一点点亮光就能拍得很清楚,不必用闪光灯。那时我将这台日光牌相机放在身边,开车经过这里,因看到这位阿婆的水果店还没关门,就把车子停下来,想去买几个橘子。」
滨野停了一下,再度扫视众人的脸孔,好像在享受这些话带来的效果似的。接着,他又以充满自信的口吻说:「然後我无意中望向对面人行道,却看到有一名男子挥舞刀子,好像要杀人似的。我大吃一惊,一般人可能会出声大叫,但我是职业摄影师,所以不会。我在仓卒之间拍下这一幕。有人说我的行为违反伦理道德,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