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证人
下这一幕。有人说我的行为违反伦理道德,我却认为这是正当行为,一点也不可耻。因为当时即使我跳下车跑过去,也不可能制止令郎了。而且由于有了这张决定性的照片,审判才得以顺利进行。其他证人的证词当然也很重要,但到底不如这张照片所显示的事实。」
其他证人都点点头,似乎在表示同意。
十津川看着佐佐木,想知道他要如何反驳。
重考生山口突然大声说:「冈村先生究竟到哪里去了?」
不知不觉中,东方天空已泛白,冈村精一却依然不见踪影。身为刑警,十津川开始担心起来。
他很了解佐佐木那种想证明独生子为无辜的心情,但是到目前为止,佐佐木仍然一点证据也没有,只是发现了一些证词中的小错误而已,并无济于事。
而且,那毕竟是已成过去的案子,但冈村精一失踪这件事却是现在的事实。
「休息一下如何?」十津川对手持猎枪的佐佐木说。「冈村先生失踪了,我想应该再度搜搜看。有一名证人失踪,你应该也会担心吧?」
「警部先生。」
「什麽事?」
「你认为他怎么了?」
「刑警经常要面对因果关系,这次我预测他会得恶果,所以很担心。」
「恶果?你是说他已经死了吗?」千田美知子脸色苍白地问十津川。
她似乎很害怕,但不像在担心冈村,大概已经不再爱他了。
「有可能。」十津川率直地说。
「好,本庭休庭三十分钟!」佐佐木的口气活像一位法官。
3
八个人又分散,各自去寻找冈村精一。
十津川边走边点烟,山口随後追来。
「可以跟你一道走吗?」山口从眼镜後面窥伺十津川的神色。
「好,不过,为什麽?」十津川笑着反问。
「因为我害怕。」
「是怕佐佐木那个老头吗?」
「嗯,一个人走的话,怕被他射杀。」
「为何认为他会杀你?」
「姓滨野的摄影师拿出那张照片,已经使那老头无计可施了。那张照片可以证明他儿子的确是凶手,不是吗?」
「所以你认为,那老头会自暴自弃,然後把你们全部干掉,对吗?」
「对,他儿子杀人被捕,入狱病死,那是罪有应得,但那老头一定会认为是被我们这些证人害死的,一定会杀我们泄愤。」
「我想不会。」十津川说。
要杀证人的话,根本不需如此大费周章,而且就算杀死证人,死去的独生子也无法获得清白。十津川认为,佐佐木应该明白这层道理。
来到岸边时,红红的太阳正从海平面上升起,可以看得很清楚。
「天亮了。」十津川喃喃自语。
「啊!」山口忽然喊了一声。
「怎么回事?」
「那边!」山口脸色发青,指着下面说。
四、五公尺深的断崖下方就是深蓝色的海面,有个身穿西装的男子以俯卧的姿势在水上载沉载浮。
那是冈村精一!
「死……死了吗?」山口以颤抖的声音问。
「好像死了,必须捞上来。」
十津川留神脚下,往崖下的岩岸走去。山口脸色苍白,随後跟着。
来到崖下後,十津川卷起裤管,走进海中。
海浪已将冈村精一的尸体冲到岸边,那里水深只有五十公分,所以很快就拉到了。
西装浸了海水,变得异常沉重。山口也来帮忙,先把尸体拖到岩石堆上,然後两人合力打到崖上。
他们让尸体仰躺在草丛上。
「是要游泳逃走时淹死的吧?」山口以战战兢兢的表情望着尸体。
「错了,是被人杀死的。」
「被人杀死?被谁?为什么要杀他?」
「如果能很快查出来就好了。你快去把其他人都叫来这里集合。」
「要跟他们说冈村先生遇害了吗?」
「嗯,好。」十津川点头说道。
山口一溜烟跑走了。
十津川蹲在尸体旁边,点了一根烟。
四周渐渐明亮起来,可以看清这具全身湿透的尸体了。
尸体後脑凹陷,经海水冲刷,已不再流血,但显然是致命伤没错。西装内袋有钱包和身份证,看来很昂贵的手表也还在。十津川起身思考。此时山口已领着其他人跑过来。
摄影师滨野立刻朝着尸体猛按快门。他真的是个工作狂吗?或者是在演戏?
「真的是被杀的吗?」佐佐木看着尸体问十津川。
「不错!有人用石块之类的重物敲他後脑,并弃尸于海中。」
「会不会是想跳下海游泳逃走,不巧头部撞到岩石致死的?」小林启作插嘴道。
「不会。他来到此处时尚未天亮,只有月光,又不知水有多深,崖下都是岩石,再怎麽想逃,也不会傻到就这样一头栽下去。任何人都会先攀下断崖,再下水游泳。而且就算从崖上一跃而下,也不可能後脑会撞到岩石。」
「那究竟是被谁杀死的?是要抢他的钱吗?」
「不是,钱包都还在。」
「那凶手是谁?为何杀他?」
「很简单!」滨野伸直手臂指着佐佐木道。「就是他!他想把我们全杀掉!冈村先生最想逃走,所以第一个被他杀掉!凶器很可能就是枪托!」
众人一起望向佐佐木。
佐佐木退後了两步,说:「不是我。我的目的是要查出事实真相,不是要杀你们。」
「除了你之外,还会有别的凶手吗?」滨野以愤怒的声音说。
其余几个人也异口同声嚷道:「对!对!」
佐佐木瞪着他们,把枪端好。
「大家冷静一点!」十津川站到他们之间。「现在还不能确定佐佐木先生就是凶手。」
「可是别人都没有杀人动机呀!」千田美知子向十津川说。
「那可不一定,大家要想清楚再说!」十津川以冷静的眼神扫视佐佐木和七名证人。
「警部先生!」小林用异常尖锐的声音说。
「什麽事?」
「我们这七个证人之中,有一个被杀掉了,凶手就在这座岛上,但是跟我们有仇的只有这个手持猎枪的家伙,只要他手上有枪,我们就无法安心,不知何时也会像冈村先生这样被他干掉。」
「我有同感!」滨野立刻点头说道。
「我也很怕!」酒吧老板娘文子也瞪着佐佐木说道。
「佐佐木先生,」十津川靠近这个老人,说道。「把枪暂时交给我保管如何?如果你手上有枪,大家就会认为是你杀了冈村先生。正如滨野先生所说,枪托的确是很适合的凶器哩。」
「把枪交给你?那你不是会立刻逮捕我吗?我可不干!为了我那死去的儿子,我一定要查明真相!」
「枪只是暂时由我保管而已,而且就算我逮捕你,没有你的协助,我们也出不了这座岛。虽说船只七点会来,但若没有你的信号,大概不会靠岸吧?」
「不错!如果我不打出真相已经查明的信号,船就会停在远方海上,不会靠岸。」
「也就是说,即使我逮捕你也没用,是吗?」
「是的,为了我儿子,我必须查出真相。」
「好,那我答应你,只要把枪交给我,我就帮你查明一切。」
滨野大声说道:「警部先生,你根本不必对这神经病让步!立刻把枪拿过来,不就好了?」
十津川瞪着这位年轻摄影师,说道:「那麽,你自己过去拿吧!」
滨野立刻住口。
佐佐木默默走到十津川面前,将猎枪往前一摆,说:「我相信你。」
「谢了。」
十津川说着,接过沉重的猎枪,大步走到岸边,把枪往海里丢去。
4
「你干什么?」佐佐木变了脸色。
十津川笑着说:「要查明真相,根本不需要枪。而且就算没有枪,我们的性命也是掌握在你手中,因为你握有能否离开这座岛的王牌。」
「接下来要怎么办?」山口少年问。
「很简单,既然发生了谋杀案,就要找出凶手,然後查明一年前那案子的真相。」十津川断然说道。
三根文子插嘴道:[可是,警部先生,一年前那件案子不是已经确定了吗?从滨野先生那张照片就可以确定凶手是谁了。]
滨野说:「就是呀。警部先生,不可能会另有真相的,虽然这个笃信独生子无辜的老头很可怜,但也没办法呀!」
「那张照片或许很重要没错,」十津川点头说道。「不过我想,这件新的谋杀案若是因一年前的旧案引起的,而且佐佐木先生又不是凶手的话,那麽那件旧案就有重新调查的必要!」
虽说如此,十津川并无信心,因为佐佐木很可能就是凶手。为了冤死狱中的独生子而将作证的七个人全部杀掉,这种事并非不可能发生。甚至可说,这种心理是很自然的。
但若佐佐木不是凶手,那一年前的旧案就有重新检讨的必要。
然而现在,他一个部下也没有,要如何调查这件新的谋杀案呢?
这六个证人大概都认定佐佐木是凶手,其他意见都听不进去了。
即使如此,案子还是要破。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一名刑警。
十津川扫视其余七个人,他确定杀死冈村精一的凶手就在其中。
「大家想想看,包括我在内,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有谋杀被害者的机会。有一次我们曾经四下分散去寻找他,他应该是在那段时间内遇害的。」
「可是我们七个人应该是站在同一边的。」滨野抚摸着相机,对十津川说。「如果说冈村先生的意见和其他人相反,那凶手或许真的就是我们六个人之一,但事实上,我们七个人在法庭上都一致作证说佐伯信夫就是凶手。在这老头眼中,我们是一丘之貉。既然如此,我们怎会杀死利害关系相同的人呢?」
「你说得很对,但也有可能是因其他私人恩怨引起的。你们之中和被害者一直交往到最近的只有千田美知子小姐吧?」十津川的视线停在美知子脸上。
文子说「一点也没错,警部先生」
滨野说:「我是在一年前那件案子发生后才认识冈村先生的,虽然一起出庭作证,但被告知彼此不得交谈。那次以后直到昨天都没有再见过他。我想其他人也和我相同,我们和他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山口、小林和水果店的安藤常也相继发言,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看来滨野说得没错,冈村精一本来就不是这条街的住户,只不过是案发当晚偶然开车经过这里的目击者而已。
也就是说,凶手不是千田美知子,就是佐佐木老人了。
「不是我杀的!」美知子猛摇头。
「可是只有你和其他人不同,你跟被害者很熟,他是你的上司,和你有肉体关系。」
「这点我不否认,但我刚才也说了,我即将和别人结婚,对冈村先生一点也不留恋。」
「你不留恋,他未必不留恋。这种事在社会新闻中很常见。」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位年轻小姐有了关系,当这位小姐结婚尤其是像你这般美艳的姑娘要跟别人结婚时,这名男子就会纠缠不休。冈村先生可能威胁你,叫你婚後还要继续跟他发生关系,否则就要公开两人的秘密。当你正在烦恼时,碰巧因一年前的杀人案而被带来这座岛上,对你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在这里杀掉他,任何人都会认为凶手是佐佐木先生。」
「你错了!」
「你能证明我错了吗?」
「警部先生,你不了解冈村精一这个人。我不想说死者的坏话,但他确实是个胆小如鼠、懦弱无比的男人,一天到晚都在盘算要如何跟我撇清关系。我们那家银行对男女关系管理得很严格,所以他总是提心吊胆,生怕秘密曝光。他不是那种会为了女人抛弃地位的人,他没有那种热情。我决定嫁给别人後,他还大大松了一口气哩!而且我也打算婚後立刻辞去工作,不再上班了,所以,我哪有必要杀他呢?」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有事实可以证明吗?」十津川冷冷地说。
美知子露出焦急的表情,咬着嘴唇想了一下,然後打开皮包,取出一本护照,摆在十津川面前,说:「也许这个还不能证明,但我还是试试看。我婚後打算和夫婿去夏威夷蜜月旅行,因此申请了护照,在三天前拿到。我如果还跟冈村先生纠缠不清,就不会去申请护照了,不是吗?」
她说完後,以可怕的眼神盯着十津川。
她说的当然是歪理,因为申请护照去国外度蜜月,也可能是为了逃避冈村的纠缠,并不表示冈村已和她一刀两断。
然而,十津川还是被她那哀求般的眼神打动了。
一个女人再怎么样也不愿让这种事毁掉终生幸福吧?十津川从眼前这本护照上深刻感受到美知子的心情。
尽管如此,十津川毕竟是一名刑警,而且不是刚出道的新手。他的刑警经验已将近二十年,搜查一课的同仁都说他既敦厚又精明,因此,他虽然很感动,却还不至于天真到完全相信美知子是清白的。
他只是暂时将矛头从美知子身上移开罢了。
「如果凶手不是她,那会是谁呢?杀人动机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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