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深渊上的火 [美] 弗诺·文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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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谎言网上又有新谎言了?”台罗勒问。   
  “不。从方位看,应该是那艘大家紧追不放的深潜船。不可能是其他人发来的。”   
  斯文森多的眉毛扬了起来。他转向那个奇怪的信号,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兴奋。“信号属性?”   
  “舰载信号处理器说可能是一束窄波信号,很可能是专门发给本舰的。信号很强,带宽足够传送高质量图像。如果咱们那个毛病百出的数字信号处理器这会儿能正常运行的话,我马上就会知道——”格利姆弗雷勒唱起一支小曲,在他那个种族中,这支小曲相当于人类急躁不安时发出的哼哼声,“——成了!信号经过加密,但加密只在外层,是语法45图像信息。实际上,信号宣称自己是以我们公司一年前出产的一块加密板的三分之一加密的。”一时间,斯文森多还以为他在说这个信号本身是智能化的呢,底层不可能有这种事。二副准是看出了他的表情,“表述欠准确,抱歉,头儿。我是说它的属性框里是这么写的……”他的显示窗闪了一下,“行了,加密板载信息是这样:这一类型的加密板是我们公司自产的,用于保障飞船通讯安全。”与防卫同盟的战争爆发之前,这一级别的加密板已经是最高密级了,“一块加密板分成三部分,这是未能运抵目的地的第三部分。整块加密板已经归入报废一类,但我们手里正好还有一份拷贝,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台罗勒和格利姆弗雷勒都抬起又大又黑的眼睛,期待地望着斯文森多。常规做法,不,常规命令是,凡以报废秘钥加密的信息均置之不理。如果不是公司信号部的人无能,这条受污染的信息根本不会上他的船,废置命令将自动生效,删除发来的信号。   
  “解密这个信号。”斯文森多简短地说。过去几个星期发生的事已经证明,公司在处理军事和信号方面彻底失败。效能低下,令人绝望。能从公司的低效率中找出点好处也好。   
  “遵命,长官。”格利姆弗雷勒按下一个按键。乌尔维拉的舰载信号处理器内部某个地方产生了长长一段经过“随机扰乱”的噪声,分割成无数片段,按照既定框架覆盖在飞船接收到的信号噪音上。一个可以感觉出来的停顿,(该死的底层)紧接着,通讯显示窗上出现了平面图像。”   
  “——第四次重复本信息。”是萨姆诺什克语,斯坚德拉凯语系赫特语中的一支,口音纯正。说话者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乌尔维拉,还活着……他缓缓吸了口气,尽量放松。黑发、苗条、紫罗兰色的眼睛,和乌尔维拉真像啊。斯坚德拉凯上,上百万个女人都是这样的长相。是有点相似,但只隐约相似,换了从前,他绝对不会误将她看作自己的女儿。在那一瞬间,他的注意力脱离了舰队,他的视线无比遥远,看到了远方的目标,高于复仇的新的目标……但很快,他强迫自己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事务,全面细致地审察显示窗中传出的一切图像细节。   
  女人说:“这一信息我们还将重复三次。如果你们届时仍不作出回应,我们将另外选择通话对象。”她从摄像镜头前后退,让他们看到她身后的房间全景。天花板很低,房间进深很大,一个超波轨迹显示窗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斯文森多注意的不是显示窗。房间里有两株车行树,其中一个的小车上装饰着条纹,表示曾和斯坚德拉凯做过生意。另一个准是株止树,小车很小,又没有轮子。镜头一转,正对着第四位成员。人类?很有可能,但肯定不是尼乔拉传下来的一系。换一个时间,光凭他的长相便足以成为轰动飞跃界内所有人类世界的重大新闻。但现在,斯文森多只将这一点记在心里,作为一个疑点。   
  那个女人的声音继续说道:“现在你们可以看出我们是人类和树族,我们四个是纵横二号的全部机组成员,既不属于防卫同盟,也不是瘟疫的爪牙……但正是由于我们,他们的舰队才会深入飞跃下界。读到这条消息的人,但愿你们是斯坚德拉凯一方。我们必须对话。附上加密本信息的加密板,请用这种加密板回复我们。”图像跳了一下,女人的脸又回到镜头前,“这是第五次重复本信息,”她说,“这一信息我们还将重复两次——”   
  格利姆弗雷勒切断图像数据流。“照她说的话,我们还有约一百秒的时间可以回复。舰长,现在怎么办?”   
  突然间,乌尔维拉不再是一个无关大局的掉队者了。“我们对话。”斯文森多道。   
  回应、对方再回应,时间短得只能以秒计。之后……与拉芙娜·伯格森多进行了五分钟对话。五分钟足够了,基耶特已经坚信,必须将她要说的话转给舰队司令部。这样一来,他的战舰只是个纯粹的信号中转站,但他总算参与了一件极其重大的大事。   
  舰队司令部拒绝来自纵横二号的可以发送图像的完整链接。旗舰上有些人死板得很,死抱着标准手续不放,不肯通融。一想到加密手段是报废的秘钥,他们的五脏六腑肯定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基耶特都只能通过作战链接与总部联系:显示窗里的图像倒是彩色的,解析度很高,但仔细看就能看出来,这些图像是“贴”上去的。基耶特认出了船东莉门德和她的首席执行官简·斯克里茨,但他们的打扮显得有些落后于时代。这是经过动画处理的旧图像,实际的通讯带宽肯定很窄,每秒不到四千比特。总部可不愿意冒什么风险。   
  通过这么窄的带宽传送过去、经过动画处理的范·纽文的图像会是什么模样,只有上帝才知道。那个烟灰色皮肤的人类成员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反复说了好几遍,效果比在他之前的拉芙娜·伯格森多好不到哪儿去。他沉着镇定的神态渐渐消失了,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我告诉你们,两支舰队都是你们的敌人。没错,摧毁斯坚德拉凯的是防卫同盟,但正是由于瘟疫,他们才可能发起进攻。”   
  简·斯克里茨的半卡通形象膘了莉门德一眼。老天,底层这儿的贴图效果可真差劲啊。斯文森多想。斯克里茨说话时,嘴唇的动作和他的声音根本对不上号。“瘟疫威胁组的消息我们也看过,纽文先生。但防卫同盟只是利用瘟疫的威胁,作为毁灭我们世界的借口。我们决不会滥施屠杀,尤其不会针对一个显然以我们的敌人为敌的组织……你是不是说,瘟疫已经和防卫同盟秘密结盟了?”   
  范气忿忿地一耸肩:“不。瘟疫怎么看待防卫同盟,我不知道。但你们应该知道瘟疫的邪恶意图,它的阴谋规模之大,这个‘防卫同盟’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是啊,文明网上倒是这么说的,纽文先生。即使这些消息初发时是真实的,但它们毕竟发自数千光年以外,历经无数我们无从知晓的节点和转译才到达飞跃中界。大家把文明网叫做百万谎言网,其中不是没有道理的。”   
  陌生人的脸色阴沉了。他气愤地大声嚷嚷起来,说的话和尼乔拉一系人类的任何语言都全然不同。音色单调,上下起伏,几乎跟鸟语惆啾似的迪洛基语差不多。看得出他尽量压住自己的火气,但重新说起萨姆诺什克语时,他的口音比以前更重了。“你说得对。但我告诉你,中转系统毁灭时我在场。瘟疫比你听说的任何灾难更加可怕,屠杀斯坚德拉凯只是它的大行动连带的一件小事而已。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帮助我们抵抗瘟疫舰队?”   
  莉门德船东笨重的身体在网状固定椅上向后一靠,她望着自己的首席执行官。只见两人谈了几句什么,却听不见声音。基耶特的视线越过两人,望着画面上的旗舰指令舱。莉门德身后的指令舱进深约十几米,下级军官们静悄悄进进出出,还有些人关切地注视着正在进行的通话。画面本身清晰锐利,只是人物的活动显得有些不自然,像动画片。有些人的脸基耶特认识,可这些人在斯坚德拉凯毁灭之前便调离了旗舰。乌尔维拉号上的处理器忠实地接收着来自总部的窄带信号,并按照信号的命令在自己的资料库中提取精细入微的(同时也是过时的)的图像作为背景贴上去。这次之后,绝对不再贴图了。斯文森多暗自发誓,至少不再在底层贴图。   
  莉门德船东重新直视镜头:“请原谅我这个老警察的一点多疑症,但我觉得,你可能是瘟疫那一方派来的。”莉门德抬起一只手,好像准备挡开别人的插话,但红头发的范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吃惊地瞪着她,“退一步说,我们权且相信你的话。也就是说,我们相信底层一个星球上存在某种极其重要又极其危险的东西,而我们大家正赶赴这个星球。再进一步,我们也相信你们和瘟疫的舰队都经过特别改装,最适合执行拿到这种珍宝的使命。如果按你的希望投入战斗,战斗结束后我们极有可能剩不下几个活人了。能够掌握那个下界宝藏的于是只有你们一艘飞船。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拿到宝藏,我们很担心你们会怎么办。”   
  范沉默良久,一言不发。紧张激忿的神情渐渐从他脸上褪去。“莉门德船东,你的话有道理。这的确是一个两难困境。我们双方能否找到一条出路?”   
  “斯克里茨和我讨论过了。无论我们怎么做,贵我双方都将冒巨大的风险……两害相权取其轻,另一种可能性实在太可怕了。我们可以同意你的要求,按你的指导投入战斗——前提条件是,你的飞船掉头驶向我们,允许我们的人登船。”   
  “从而丧失我们在追逐中的领先位置?”   
  莉门德点了点头。   
  范张开嘴,又合上了,一个字都没有说。他看上去有点呼吸困难。拉芙娜道:“那样的话,如果你们未能歼灭瘟疫舰队,我们大家就会丧失一切。现在我们至少还领先六十小时。就算瘟疫舰队打赢,这段时间可能也足够我们拿到反制手段了。”   
  斯克里茨的脸一拧,露出一个卡通化的微笑。“你们总不能两样占全吧。你对我们提出的要求是冒灭军灭族的危险保障你们的安全。为了你们所说的目标,我们愿意牺牲自己,但却不愿成为两个魔头斗法时的小卒子。”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带着一丝怒气。背景图像中的人物动作忽然停止了,只剩下说话者跟声音不匹配的嘴唇的动作。格利姆弗雷勒用眼神引起斯文森多注意,同时指了指他的通讯面板上的故障指示灯。   
  传来斯克里茨的声音,“斯文森多舰长,请将这艘未知飞船的通讯频道调整至——”图像突然定格,声音中断了。   
  拉芙娜:“怎么回事?”   
  格利姆弗雷勒叽叽一声尖哨,“我们与总部掉链了。有效带宽下降至每秒二十比特,仍在继续下降。斯克里茨的最近一次传输带宽还不足每秒一百比特。”乌尔维拉的智能程序自动调整了图像与声音的传输比例,使上一句话保持着必要的清晰度。   
  基耶特愤怒地冲着显示屏一挥手,“切断这个该死的东西。”至少他用不着再干贴图的勾当了。而且,他不想弄清简·斯克里茨刚才对他下达的命令。斯克里茨有什么意图,他心里一清二楚。   
  台罗勒道:“哎,干吗不让它继续开着?就算开着我们也可能没注意到嘛。”对迪洛基同胞的这点鬼机灵格利姆弗雷勒不屑地哼哼一声,长长的手指却灵巧地在控制面板上跳动着,显示屏缩成一个小窗口,隐藏在群星之间。这两个迪洛基人对官僚体系有自己的看法。   
  斯文森多没理睬两人的把戏,目光继续盯着仍然打开的那个通讯显示窗。他和范与拉芙娜的通讯走的是高带宽,可以传送高保真图像,几乎根本没受什么影响。如果这条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