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海记
峤淮砣茄谧印?br /> 伍婉云抱住了她道:“端阳,是姐姐,你醒一醒!”
慕容端阳痴痴看了她一眼,“哇”地一声嚎啕出来:“婉云姐姐,我怎么办!我再也不能见他了……我谁也不能见了……”
伍婉云轻轻拍着她:“有什么不能见?除了他之外,你也不用见任何人。”当下把南宫勤的话复述了一遍。
慕容端阳不信,摇头:“不……你骗我……他们都骗我……骗人……”
这句话正是有感而发,江雪柔想,这些日子以来,一个骗局套着一个骗局,谁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骗局中,又在谁的骗局中?
伍婉云道:“傻瓜。即使人人都骗你,你雪柔姐姐和我几时骗过你?而南宫勤,他为了你连命也不要,你若疑他,则他素日在你身上的心岂不是白费了?”
慕容端阳低着头。
江雪柔则是又想起了薛少白。
伍婉云叹口气道:“端阳,主意是要你自己拿。人是你看中的,要去要留,都得你自己说。我和你雪柔姐姐……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我们当时都没得选……我尤其……”
倒也不想再回顾往事了,因为实在不堪回首。
慕容端阳又呆呆哭了一会,道:“他的伤,好严重吧……”语气里显然柔肠百转,是回心转意了。
伍婉云道:“重不重,你得自己回去看了才知道。”
慕容端阳羞赧地一笑:“我这个样子回去……好难看……”
江雪柔就替她拢了拢鬓发,道:“好看难看,也要回去让他看了才知道。”
慕容端阳更是害羞了,用袖子擦了擦脸,但袖子也尽是泥浆血水,江雪柔忙拦住:“别弄,更像花猫了,你还当是从前相亲么!”
伍婉云却道:“别逗她了。端阳,你不要乱想,他中意的是你这个人,无论你好看难看,他看到的都只是慕容端阳而已。”
“我知道了!”慕容端阳点点头,“我就是那个很凶、很荒唐的慕容端阳……我这就回去打他一拳。”
江、伍二人听她说得甜蜜,丝毫不想这一拳可能会把南宫勤打得伤上加伤,都微笑了。三女子便手挽手向来路去迎南宫勤。可这个时候,就看见了树林里点点火光。
三人心中都是一骇:是南宫老爷子带人来了么?正没主张,又听树影里一声断续:“端阳……两位姐姐……快走开!”正是南宫勤的声音。
“南宫勤,我……”慕容端阳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而南宫勤则在树丛那边道:“你想打我一拳,就要留着命……你不要出声……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
“喂——”慕容端阳还要说话,可南宫勤已经起身踉踉跄跄朝火光聚集处走了过去,边走边呼:“大哥!老爷子!我在这里!”
火光一阵乱晃,人声纷纷扰扰靠拢过来,只听南宫老爷子道:“勤儿,这是怎么一回事?慕容端阳呢?泪血剑呢?江雪柔和伍婉云两个也不见了——林子里的那具尸体是谁?”这一批武林人士多办都没有见过陈文庆,更加想不到他会死里复活。
可是南宫勤不回答他们的话,先嚎啕了起来:“慕容小姐死了……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众人都是一愣。慕容端阳更是撅起了嘴:赤口白牙地咒我死么?
“勤儿,你慢慢说。”南宫老爷子道。
“是。”南宫勤有气无力地抽泣着,“孩儿因为听说老爷子要毁了断情剑和泪血剑,自己心里舍不得,就偷偷把剑拿了出来……”
“啊!”哪里料到他会如此坦白地“承认”,虽然人人心里都如此怀疑,且人人心里又都恨不得自己偷了那剑去。听他这样一说,全纷纷指责,但又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江雪柔等三人隔着树丛观望,见南宫老爷子得面色尤其难看,估计他自己计划私藏宝剑,如今被继子全盘抖出,气恼非常,然而毕竟毁剑是他的提议,他怎么也不能当众出尔反尔,只好说道:“这事我一会儿再罚你。你倒说说慕容老夫人是怎么死的?她的丫鬟为何用手指着你?”
南宫勤道:“是。孩儿做出此不义之举,估摸是被哪里的贼人看到了,就扮成孩儿的模样,杀了慕容老妇人嫁祸孩儿。”
众人一听:不错,那尸体的确穿着和南宫勤一模一样的衣服。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但江湖上觊觎双剑的人太多了,知道毁剑的计划就来瞎掺和,总算马马虎虎合情合理。
南宫勤接着道:“他引得慕容小姐和孩儿起了争执,见慕容小姐拿剑跑到了后山,就等在来路上意图夺剑。孩儿追上去看到了,便想要帮慕容小姐制服贼人。不想,贼人实在厉害,他使暗器,仿佛当日薛少清使得那一种。慕容小姐和孩儿好容易占得上风,他就丢了一枚暗器打孩儿……慕容小姐为了救护孩儿……就……”
众人面面相觑,不信道:“那……尸身呢?”
南宫勤嘶声:“没有了!没有了!贼人的暗器太厉害,打到慕容小姐身上,小姐就化成了一滩水……没有了!”
众人却都听说过邪门歪道有种厉害的毒药叫做“化尸散”一旦沾到了人身上,立刻能将人化为一滩脓水。虽然并不一定真有此药,也不见得这贼人真用此药,可南宫勤硬要说对手使用“化尸散”,这地面泥泞,自然找不到脓水来对证。
“那么泪血剑呢?”众人最关心这个问题,“拿在慕容小姐手里的——”
“化了!也化了!”南宫勤哭道,“薛夫人和慕容夫人赶来助我,合我三人之力才勉强制服贼人,但是他临终一击,又使出那歹毒的手段来,薛夫人和慕容夫人也就……都是我惹出的祸!”
这种解释虽然荒诞,然而一时之间,众人也无法反驳。江雪柔等人则明白了南宫勤的用意:他是要把咱们都说死了,消失了,从此江湖上再没有咱们三个人,我们自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断情剑呢?不会也化了吧?”南宫勋的口气里大是不信,“你跑出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断情剑啊,你藏在哪里了?”
南宫勤道:“断情剑剑身韧劲极佳,所以本来藏在腰带里。后来遇到了那个贼人,着实厉害,孩儿只得把断情剑拔出来应付他,可是……”
“可是什么?”大家都伸长了脖子。
南宫勤挣扎着向南宫老爷子跪倒,道:“孩儿……孩儿为双剑所累,如今失去了慕容小姐,了无生趣,害怕断情剑留在世上贻害后人,就亲手把它毁了。”
“什么!”众人大多认定他是在说谎,还是大吃一惊。南宫老爷子尤其惊怒满面:“你……你……你怎么不先和我说一声?”
南宫勤道:“孩儿见慕容小姐香消玉殒,恨不得自己就和她一起死了,只觉得这断情剑就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孩儿就……”
他虽然是说谎,但是言辞诚挚,自自是对慕容端阳的肺腑之言。慕容端阳在树丛后听得芳心激荡,暗道: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那你是怎么毁剑的?”南宫勋问。
“从贼人身上搜出的毒药。”南宫勤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只小瓶子来。慕容端阳认得,那其实是从薛少清房里拿的。南宫勤酷爱奇门遁甲之术,一直都想把《天工技》拿来好好钻研,无奈薛少清疯癫之后,说不出书的下落,他就先拿了几瓶“销魂蚀骨”来研究。这时竟然带在身上,正好蒙骗众人。
南宫勤道:“就是用的这个。”说着,折下一截树枝来,往上滴了一滴,立刻“滋”的一声化为焦炭。众人尚有怀疑的,递上一柄钢刀来,也被腐蚀得断为两截。他道:“还想试试对人的效果么?就在我身上试吧。”作势要把瓶子朝自己头上浇。南宫勋急忙一把夺过了:“你疯了么!”
南宫勤苦笑:“我不是疯了,我只是不想活了……端阳……这毒药淋在身上一定很痛吧……我也陪你尝尝……”
众人见他如此,活脱脱一个情痴,倒也不好再逼问了。其实“销魂蚀骨”固然厉害,和“化尸散”却是两样的原理,前者能够溶解金属,灼伤肌肤,但要把人化为脓水却是万万不能的。而后者能腐蚀人体,要溶解钢刀宝剑却力不从心。众人因为对此都无研究,便被南宫勤诓住了。
南宫老爷子叹了口气:“也好,本来就是要毁掉的。你总算没有铸成大错。”
南宫勤低首不语。
“扶你弟弟起来吧。”南宫老爷子吩咐南宫勋。
南宫勋应声而动。树丛后江雪柔等都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去,只等南宫勤设法从大队人马中脱身,大家自可远走高飞。
可是,就在南宫勤站起身的一刹那,南宫老爷子忽然抬起一掌,直向他天灵盖击下。
慕容端阳看的大惊失色,断喝一声,挥剑直扑过去。
未料南宫老爷子阴森森一笑,掌风一转,反而向她打了过来——原来那一掌不过是试探有否情弊,待得触及顶门,立刻就会缩手。慕容端阳这样杀将出来,立刻让南宫勤半天的心思付诸东流。
慕容端阳一时呆住了,江雪柔和伍婉云虽然知道中计,但是也不忍心让她和南宫勤独陷险境。两人也一前一后跃了出来,伍婉云手里拿着断情剑。
“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南宫老爷子怒视着四人。后面的群豪已亮出了兵器。
南宫勋也看着弟弟,道:“勤儿,我……我真失望!”说话时,已向伍婉云动手。
伍婉云哪里敌得过他,身子微侧,避其锋芒。慕容端阳见到,立刻挺剑来助。不过周围的人刀剑齐下,两人顷刻就陷入重围。
江雪柔手无兵刃,看准外围一个道士模样的家伙,便飞起一脚朝那人腰眼踢去,乘他避让,夺过了他的剑来。那人还愣愣的想骂,江雪柔已经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
“狗急跳墙了!”人群中惊呼道,“大家并肩子上啊,别让人跑了!”刹那,江雪柔也陷入混战之中。
南宫老爷子立在扰攘之外,瞪着圈内情形。有南宫勋助阵,其余各路人马都是多余。江雪柔等三人顾此失彼,险象环生,不过是倚仗着两把利器才稍稍支撑得片刻。然而,慕容端阳苦斗之中还不忘南宫勤的安危,时时回眸来看,生怕南宫老爷子会再下杀手。
南宫勤见了她这样关切的目光,心中柔情激荡,虽然慕容端阳冲动卤莽,害得众人要命丧于此,然而自己爱的,何尝不是她的一派天真率直?倘若能让她的天性长久自由下去,自己便是一死,又有何妨?如此想着,惧意全无,反而微微露出笑容来。
慕容端阳哪里知道爱人心盟死志,见他微笑,自己的疲劳伤痛都一扫而空,一人闪转腾挪,左劈右挑,周围刹时绽放出大朵大朵的血花。
伍婉云却是偶然瞥见,发觉南宫勤神色有异,可是混战之中无法脱身,转眼又被人挡住了视线。
江雪柔闪开了南宫勋一掌,左边又有一个和尚攻了上来,她足尖在地上一点,同时手中长剑一挺,人剑合为一道闪电,砍下了那光溜溜的脑袋。而这时候,她便看见南宫勤的缓缓探到了怀里去,逃出一件事物来掷向南宫老爷子。
南宫勋战斗中一直分心留意着那边的情形,见此一变,双臂一振跃出了战团,伸足将那事物踢开。事物滴溜溜飞旋着直冲这边混乱的人群砸来,凡留神注意的,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朝外散开。
南宫勤喝一声:“快走!”突然扑上去抱住了哥哥的脚。
南宫勋如何料到如此一变,毕竟这是自己一手教养又出生入死的手足,竟不能痛下杀手。
南宫勤又喝一声:“快走!”
这时那瓶子也落地了,竟然是空的。
伍婉云果断些,立刻唰唰唰连刺几剑把周围的人逼退了,跃出圈外。江雪柔却怎么忍心牺牲南宫勤,慕容端阳就更加不肯了,挺剑向南宫勋扑上。
而南宫勤喝道:“快走!大哥不会伤我!你们再不走,我便自绝经脉了!”
慕容端阳还道:“不,我不走!”可伍婉云已经死死将她拖住。
众人又将围攻上来了,南宫勋厉喝一声,以内力震开了弟弟。而南宫勤则一笑,再次丢出一个小瓶子来。
众人上了一回当,这次可不惧怕,蜂拥向三个女人退去的方向。可是这一次,瓶子落下,发出剧烈的爆响,江雪柔回头一看,众人血肉模糊,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要回去救南宫勤!”慕容端阳叫嚷着,“放开我!”
“去看海吧!”南宫勤的声音从遥远处传来,火光骤起,树林里浓烟滚滚,已经无法见人了。
三个女人怔怔的。还有零星的敌手攻上来,轻易解决,然而火海迅速的蔓延,顷刻已在她们和追兵之间燃起一道火墙。
慕容端阳嘶声喊道:“南宫勤啊——”却知道不会再有回答了。
她便又跳了起来:“我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