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血
一声反问,管明棠看着白子新的视线也变得的复杂起来。而迎着先生那似乎有些鄙夷的视线,白子新却是神情坦荡的说道。
“如果民众纳了捐,政府收捐而不提供服务,那这个政府,不要也罢!”
对于先生的反应,白子新此时所感受到的是前提未有的感动,此时面对先生的愤怒于鄙视,他不仅没有恼羞之感,反倒是庆幸,庆幸邯彰四百万百姓能轮着这样的专员,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这么一句极为大胆的话来。
“水利捐的征用,要看如何征,如何用,尤其是将来如何用!按照我的设想,专区政府加征水利捐,可以设定一个征期,比如可以通过对专区灌溉设施进行详细的规划,再计算投资可以通过向银行举贷或者发行债券的方式,向社会筹集资金,用于工程建设,同时计算每年运营、维护以及利息的总额,然后作出一个总预算,再设定一个征期,在征期内计征多少钱,由政府根据亩田统一征收水利捐,用于偿还银行贷款或者水利债券,”
白子新的解释让管明棠的眉头微微一跳,先前的愤怒消失了,反是有些好奇的听着他的解释,他的解释让管明棠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名词“收费公路”现在邯彰专区内的县道即是收费公路。
“和收费公路的模式差不多!”
“先生,我只是借鉴了一些收费公路的模式,最关键的是后期,毕竟灌溉和水都不同于公路!”
白子新并没有否认专区内的收费公路是他的构思起源,但在他看来最重要的是“收回成本”之后。
“因水利灌溉工程的浩大,由政府负责工程的实施,当然,可以继续使用民团,以降低兴建成本,待水利灌溉设施完工后,将其交予农民合作社专门公司负责运营,由其负责灌溉设施的运营与维护,由政府根据预算,从水利捐中向合作社支付维护与运营所需,征收水利捐期间,百姓可以成本价使用灌溉设施……待征期期满且偿还了所有贷款以及社会债券之后,专区灌溉设施完全移交予专区灌溉公司,该公司必须是那种不以挣钱为目的公司,由这公司负责的灌溉设施运营,公署、各县以及乡村代表共同组成董事会对其加以监督,届时农民灌溉以亩田量收费,所收费用除支用于公司运营,维护灌溉设施、添购灌溉设备外,赢利所得七成按各县乡村征收水利捐多寡捐做乡村教育、卫生,以促进乡村教育、卫生发展,实际上也就相当于股东分红,只不过改为全民隐性分红,即公产用于公,”
非赢利型企业负责灌溉设施的管理、赢利返还各乡村用作公共事业……白子新的建议,即让管明棠惊讶,又让他有些犹豫,不可否认,在这个过程中,政府达到了目的,百姓的利益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照顾,而且在按比例返回的时候,百姓也享受到了“股东的权益……”
“嗯,为什么只返回利润的七成,另外三成的利润呢?”
“充入水利基金,用于水利灌溉技术研究!从而降低灌溉成本!”
在回答了先生的问题后,白子新看着先生,用极为坚定的语气说道。
“除此之外,无论是水利捐的征收或者使用,亦或是灌溉公司的运营,必须要做到真正的公开,公开是保障公平的根本前提!企业必须要向股东完全敞开。”
面对着曾经轴载着希望的这会却旱出蔫的麦田,王老三又一次坐在了那,他坐在田垄上,默默的吸着烟袋,似乎是在为自己的命运哀叹着,他一辈子辛苦,虽说信命,可却从没服过输,从没有……可是现在呢?
望着麦田,挑了一上午水,累的快喘不过气来的他,只是默默的吸着烟,在嘴里反复念叨着。
“今年老天爷是要收人的……”
似乎在这一刻,他信了命,也认了命。
突然有一条人影从他的身边掠过,使他吃了一惊!
回头来看,是那个成天戴着洋毡帽的上屋梁老实,他爷爷就是村子弄田活的第一把好,他爹也是,到这辈也是,三代人积下了三十多亩田,曾几何时,王老三觉得到了孙子那辈,他家也就和梁老实差不多了,可谁曾想这命啊!
现在梁老实是保里的保长,儿子在那个什么学校里读书,出来后要到乡里做官的。
“老三叔,你在这忙着那,别回家了,别回家了,在地里头守着,水渠引水了,咱们村今个下午,机子一到,就抽水……”
啥,引水了?
还没等王老三弄明白是咋回事,梁老实人就跑进了村里头,不一会,就只见他手里掌着一面锣,在那里敲了起来。
“父老乡亲听好了,水渠引水了,各家各户抓紧吃晌午饭,机子来了就引水了……”
那锣声便着梁老实的喊声,在村子里回荡着,而王老实则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这,这是咋回事?还有,那渠可咋引水?“嗵、嗵、嗵……”伴着机器的轰鸣声,王老三惊讶的看到那水顺着几十拖着布皮管子朝前走着,走着,终于,随着一股白流涌出,他惊讶的看到水流到了自家的田里头,被机器从水渠里头抽到了自家的田里。
“水来了,水来了!”
在孩子们的欢天喜的呼喊声中,在田间那一张张菜青色的脸膛,这会都挂上了欣欢的微笑。那些刚从学堂里跑出来的孩子们在那田里头跑来跑去,赤着脚在太阳底下踏着软泥儿耍着。
在合作社里来的人的指使下,几个团兵拖着水管子,在田间给麦田灌着水,水全是那样满满的,在田里头流淌着,水就像是雨点似的挂在草叶上,象一颗一颗的小银珠。
在一片欢天喜之中,在这田垄上,是人们立时开始喧嚷着,活跃着。展眼望去,田畦上时常有赤脚来往的人群,满面喜色的说道着,三个五个一伙的,指指那灌田的水管,指着那合作社里运来的机子,又指着临时挖出的引水的小渠,谈这谈那,都准备着,计划着,寻思着,今年入了冬,把这小渠修引渠,到那时候,就再也不用担心地里旱了。
更多的人,则是满面感激涕零的说道着那“嗵、嗵”作响的机器,若是没那能抽水的机器,可真引不来水啊!王老三的脸上展出了笑来,在那憨厚的笑容中,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愁容。
“全专区一共投入了两千台抽水机、十四万团兵,用于抗旱,只要旱情得到缓解,今年的丰收肯定没问题……”
在田垄边向在身边那个写出五万字的“邯彰记行”的李敢解释到,这个记者年个可是化妆成一个乞丐在专区内进行采访,他的报道即未极尽鼓吹,也未一味批评,立场可谓是极为公道,谁曾料想没过几个月他又来了,正好碰到了这场春旱。
“那这些抽水机、团兵的费用都是由谁出纳呢?先前听说今年开征水利捐,这是不是意味着,在政府有所行的同时,亦又横征于民呢?”
李敢不无疑惑的问道,在他的《邯彰记行》中曾提到,邯彰十二县的苛捐表面上因专区的成立而从14种减少至只有卫生、团防、教育三种捐,但实际上负担并没有减轻,老百姓所谓的受益,也仅只是从二五减租中受益,而现在,又开征了水利捐。
“李记者,看问题要分角度去看待,捐费,古来有之,但捐费分恶捐与良捐,何谓恶捐,何谓良捐,于最简单的角度来看,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即是良捐,正如这水利捐,李记者大可上前询问,乡间有几人反对水利捐!”
他的声音落下时一阵微风在田野中掠过,油绿色的麦苗,掀起了层层的浪涛,人们都感到一阵春时的傍晚所特有的凉意,可人们的脸上却都还带着笑,那笑容中,满是对丰收的期待。
望着那笑容,李敢不由陷入沉思中,良久之后,他拿起胸前的那产自新区的“凤凰”相机,冲着田垄上的人们按下了快门……
第三百五十八章捐纳之别
乌镇是浙江的小镇,几百年来,这座小镇,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正如那临待的小酒馆似的,几百年来,那酒馆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人们只要花个几个铜板,哦,这是二十几年前的价了,现在的酒要两分镍洋一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也就是靠着柜外站着,喝上一碗酒,或买一碟小菜作下酒物,只有那些穿长衫的,才会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的坐着喝。
坐在酒馆里的方治国,此时他一个人喝着闷酒,脸上全没有一丝的神彩,让他一个人在此喝闷酒的原因非常简单:为了种种糊涂措施,目前他正处在全镇市民的围攻当中,这是一,其次,镇上有几户人家前后缓几次役,又从不出半文钱壮丁费,加之,新县长又宣布了要认真整顿“役政”于是三天前被兵役科将缓役的几家人捉进城了。
也正因如此,他这个乡长才会受人围攻,说他不顾乡情,勾结外人_那县长是外地人,那些人吵起来,吵得只让他只是头痛,他这个乡长当的——憋曲,对下面他要顾着乡里的情份,对上面,他还要想方设法的让上头满意,对中间_那些本地的乡绅更是不愿得罪。自然的,这样,他就落了个几头遭罪。
“再吵,再吵我就抄家伙了!”
作为乡长,他时长对自己这么说,可他自己也知道,缓役的那户都是大户人家,可不是他这个小乡长能招惹起的,躲都还躲不急那,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躲到这酒馆里,喝着闷酒。
“哟,方乡长,您在这那!”
闻着声,头也未抬,方治国又倒了一杯酒,喝完后才说道:
“老子这张嘴,说是不能说,也就是吃吃喝喝,不在这吃吃喝喝的还能干什么?……”
孙定邦拖着条板凳坐对乡长的对面,干笑着:
“您可不光吃喝不是,这夏粮快收了,到时候那捐税的,若是收不齐了……”
“既然来说,就别扯这些了烦心事,”
头未抬,方治国示意伙计加一副碗筷,客气的说道。
“喝酒吧,酒能把你的嘴给堵上!”
“乡长,你这就是喝酒,也喝不过事儿吧!”
孙定邦依是一副不饶的样子。
“喝不过,还能怎么着!”
横着眼睛,喝了几两酒,有些上头的方治国大声嚷喊道o
“你知道吗,这个狗屁乡长,老子早就干够了……”
说着人方治国又**喝了一杯。
“那现在现在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那?”
孙定邦陪他喝了一杯,随后又说道。
“照我说,你这个乡长啊,就不是你这么当的,当官怎么当?拿得到手的就拿,至于其它的,管他做什!”
对于孙定邦来说应付这世界上各种事情,他也就是这么一个态度。
“拿得到手就拿?”
哼一声,方治国却眯着眼睛说道。
“若是咱们这征了那个什么狗屎懒税,你也伸手去拿?”
这懒税是四川那边禁烟时禁出来的“税”一开始政府查禁种大烟的,逼着老百姓把烟苗都拔了,可未曾想后来捐税不足,官府用度不足,于是又重征烟税,可老百姓的烟苗都拔了怎么征,于是乎便征了懒税——拔烟苗的百姓都是懒鬼,当然得征懒税。
“瞧您说的,这世道,就是这样,你不弄也没办法不是!”然后他又小声说道。“你以为,这全中国有几个邯彰专区,有几个管明棠,这捐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嘴上说的好,你瞧咱们这水田捐打从康熙年开始征,到现在,咱们这水渠什么的,可还都是乾隆年那会修过……”
虽说那邯彰专区远在几千里之外,可得益于报纸,孙定邦这样的乡下人,也都知道,在北边有一个邯彰专区,那里收捐归收捐,可总归还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娃娃读书不要钱,就连课本也是学校发,不单如此,这北地大都旱着了,可邯彰专区一两千万亩地却没旱着,专区办的那个农业合作社,从银行贷款几百万买几千台抽水机,那里像这边,别说买抽水机,旱着了,县政府能像往年那样借出谷种来,都是老天爷保佑。
“你说我当不好乡长,就是他管哲勤又岂能当好专员!”
喝一口酒,方治国苦笑道。
“这回子,姓管的那个什么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把蜂窝戳破了,他这个专员,怕也是当不长了……”
夹起一粒花生米,孙定帮却眯着眼摇头道。
“乡长,我说过,你乡长当不好,这官你也当不好,他姓管的是把蜂窝戳破了,可我敢说,不管河南河北的当官的多恼他,这中央不单不会怪罪他,还会嘉奖他,这官场啊……”
眯着眼睛,喝着酒,孙定邦却哼起了小戏来。
“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学问大着那!”
南京黄埔路中央军校院内,一排排法国梧桐耸立于的道路两侧,七年前移栽的法国梧桐早已经长就成枝繁叶茂的阔叶大树,法桐的阔叶将中央军校内的官邸遮挡于大院深处,这座位于黄埔路中央军校内的官邸便是委员长官邸,而门外的哨兵亦是由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学兵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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