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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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下的日子,该是用来和阿羽好好厮守了吧? 
    我的儿子筑长年不回地球,他已在河外星系成了家,他本人则是宇宙飞船的船长,驰骋于众宇,忙得星尘满身。我猜测他一定莅临过有古坟场的星球,不知他作何感想?此事他从未当我面提起,而我也暗中打定主意,绝不首先对他言说。想当初父亲携我,因飞船事故偶处火星,我才得以目睹墓群,不觉唏嘘。而今他老人家也已一百五十多岁了。 
    
    由生到死这平凡的历程,竟导致古人在宇宙各处修筑了那样宏伟的墓碑,这个谜就留给时空去解吧。 
    这样一想,我便不知不觉放弃了年轻时代的追求,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地球上的生活竞这么恬然,足以冲淡任何人的激情,这我以前从未留意过。人们都在宇宙各处忙碌着,很少有机会回来看一看这个曾经养育过他们而现在变得老气的行星,而守旧的地球人也不大关心宇宙深处惊天动地的变化。 
    那年筑从天鹅座α星系回来时,我都没意识到这个星球的名字有什么特别之处了。筑因为河外星系引力的原因,长得奇怪的高大,是彻头彻尾的外星人了,并且由于当地文化的熏染而沉默寡言得很。我们父子见面日少,从来没多的话说。有时我不得不这么去想,我和阿羽仅仅是筑存在于世所临时借助的一种形式。其实这种观点在现时宇宙中一点也不显得荒谬。 
    
    筑给我斟酒,两眼炯炯发光,今日却奇怪地话多。我只得和他应酬。 
    “心宁他还好?”心宁是孙子名。 
    “还好呢,他挺想爷爷的。” 
    “怎么不带他回来?” 
    “我也叫他来,可他受不了地球的气候。上次来了,回去后生了一身的疹子。” 
    “是吗?以后不要带他来了。” 
    我将一杯洒饮干,发觉筑正窥视我的脸色。 
    “父亲,”他终于开始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起来。“我有件事想问您。” 
    “讲吧。”我疑惑地打量着他。 
    “我是开飞船的,这么些年来,跑遍了大大小小的星系。跟您在地球上不同,我可是见多识广。但至今为止,尚有一事不明了,常萦绕心头,这次特向您请教。” 
    “可以。” 
    “去知道您年轻时专门研究过宇宙墓碑,虽然您从没告诉我,可我还是知道了。我想问您的就是,宇宙墓碑使您着迷之处,究竟何在?” 
    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不使脸朝筑;我没想到筑要问的是这个问题。那东西,也撞进了筑的心灵,正像它曾使父亲和我的心灵蒙受巨大不安一样。难道旧时代人类真在此中藏匿了魔力,后人将永远受其阴魂侵扰? 
    “父亲,我只是想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筑嗫嚅起来,像个小孩。 
    “对不起,筑,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嗬,为什么墓碑使我着迷?我要是知道这个,早就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你一切一切跟墓碑有关的事情了。可是,你知道,我没有这么做。 
    那是个无底洞,筑。” 
    我看见筑低下了头。他默然,似乎深悔自己的贸然。为了使他不那么窘迫,我压制住感情,回到桌边,给他斟了一杯酒。然后我审视着他的双目,像任何一个做父亲的那样充满关怀地问道:“筑,告诉我,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墓碑。大大小小的墓碑。” 
    “你肯定会看见它们。可是你以前并没有想到要谈这个嘛。” 
    “我还看见了人群。他们蜂拥到各个星球的坟场去!” 
    “你说什么?” 
    “宇宙大概发疯了,人们都迷上了死人,仅在火星上,就停满了成百上千艘飞船,都是奔墓碑来的。” 
    “此话当真?” 
    “所以我才要问您墓碑为何有此魅力。” 
    “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要掘墓!” 
    “为什么?” 
    “人们说,坟墓中埋藏着古代的秘密。” 
    “什么秘密?” 
    “生死之秘!” 
    “不!这不当真。古人筑墓,可能纯出于天真无知!” 
    “那我可不知道了。父亲,你们都这么说。您是搞墓碑的,您不会跟儿子卖什么关子吧?” 
    “你要干什么?要去掘墓吗?” 
    “我不知道。” 
    “疯子!他们沉睡了一千年了。死人属于过去的时代。谁能预料后果?” 
    “可是我们属于现时代啊,父亲。我们要满足自己的需求。” 
    “这是河外星系的逻辑吗?我告诉你,坟墓里除了尸骨,什么也没有!” 
    筑的到来,使我感到地球之外正酝酿着一场变动。在我的热情行将冷却时,人们却以另外一种方式耽迷于我所耽迷过的事物来。筑所说的使我心神恍惚,一时作不出判断。曾几何时,我和阿羽在荒凉的月面上行走,拜谒无人光顾的陵寝,其冷清寂寥,一片穷荒,至今在我们身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记得我对阿羽说过,那儿曾是热闹之地。而今筑告诉我,它又重将喧哗不堪。这种周期性的逆转,是预先安排好的呢,还是谁在冥冥中操纵呢?继宇宙大开发时代和技术决定论时代后,新时代到来的预兆已经出现于眼前了么?这使我充满激动和恐慌。 
    
    我仿佛又重回到了几十年前。无垠的坟场历历在目,笼罩在熟悉而亲切的氛围中。碑就是墓,墓即为碑,洋溢着永恒的宿命感。 
    接下来我思考筑话语中的内涵。我内心不得不承认他有合理之处。墓碑之谜即生死之谜,所谓迷人之处,也即此吧,不会是旧人魂魄摄人。墓碑学者的激情与无奈也全出于此。 
    其实是没有人能淡忘墓碑的。我又恍惚看见了技术决定论者紧绷的面孔。 
    然而掘墓这种方式是很奇特的,以往的墓碑学者怎么也不会考虑用这种办法。我的疑虑现在却在于,如果古人真的将什么东西陪葬于墓中,那么,所有的墓碑学者就都失职了。而蓟教授连悔恨的机会也没有。 
    在筑离开家的当天,阿羽又发病了。我手忙脚乱地找医生。就在忙得不可开交的当儿,我居然莫名其妙地走了神。我突然想起筑说他是从天鹅座α星系来的。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我仍然保存着几十年前在那儿发现的人类最晚一座坟墓的全息照片。 
    ——录自掘墓者在天鹅座α星系小行星墓葬中发现的手稿:我不希望这份手稿为后人所得,因为我实无哗众取宠之意。在我们这个时代里,自传式的东西实在多如牛毛。一个历尽艰辛的船长大概会在临终前写下自己的生平,正像远古的帝王希望把自己的丰功伟绩标榜于后世。然而我却无心为此。我平凡的职业和平凡的经历都使我耻于吹嘘。我写下这些文字,是为了打发临死前的难捱时光。并且,我一向喜欢写作。如果命运没有使我成为一名宇宙营墓者的话,我极可能去写科幻小说。 
    
    今天是我进入坟墓的第一天。我选择在这颗小行星上修筑我的归宿之屋,是因为这里清静,远离人世和飞船航线。我花了一个星期独力营造此墓。采集材料很费时间,而立着实辛苦。我们原来很少就地取材——除了对那些特殊条件下的牺牲者。通常发生了这种情况,地球无力将预制件送来,或者预制件不适合于当地环境。这对于死者及其亲属来说都是一件残酷之事。但我一反传统,是自有打算。 
    
    我也没有像通常那样,在墓碑上镌上自己的履历。那样显得很荒唐,是不是?我一生一世为别人修了数不清的坟墓,我只为别人镌上他们的名字、身份和死因。 
    现在我就坐在这样一座坟里写我的过去。我在墓顶安了一个太阳能转换装置,用以照明和供暖。整个墓室刚好能容一人,非常舒适。我就这么不停地写下去,直到我不能够或不愿意再写了。 
    我出生在地球。我的青年时代是在火星上度过的。那时世界正被开发宇宙的热浪袭击,每一个人都被卷进去了。我也急不可耐丢下自己的爱好——文学,报考了火星宇宙航行专门学校。结果我被分在太空抢险专业。 
    我们所学的课程中,有一门便是筑墓工程学。它教导学员,如何妥善而体面地埋葬死去的太空人,以及此举的重大意义。 
    记得当时其他课程我都学得不是太好,唯有此课,常常得优。回想起来,这大概跟我小时候便喜欢亲手埋葬小动物有一些关系。我们用三分之一的时间学习理论,其余都用于实践。先是在校园中搞大量设计和模型建造,尔后进行野外作业。记得我们通常在大峡谷附近修一些较小的墓,然后移到平原地带造些比较宏大的。临近毕业时我们进行了几次外星实习,一次飞向水星,一次去小行星带,两次去冥王星。 
    
    我们最后一次去冥王星时出了事。当时飞船携带了大量特种材料,准备在该行星严酷冰原条件下修一座大墓。飞船降落时遭到了流星撞击,死了两个人。我们都以为活动要取消了,但老师却命令将演习改为实战。你今天要去冥王星,还能在赤道附近看见一座半球形的大墓,那里面长眠着的便是我的两位同学。这是我第一次实际作业。由于心慌意乱,坟墓造得一塌糊涂,现在想来还内疚不已。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星际救险组织,在第三处供职。去了后才知道第三处专管坟墓营造。 
    老实说,一开始我不愿干这个。我的理想是当一名飞船船长,要不就去某座太空城或行星站工作。我的许多同学分得比我好得多。后来经我手埋葬的几位同学,都已征服好几个星系了,中子星奖章得了一大排。在把他们送进坟墓时,人们都肃立致敬,独独不会注意到站在一边的造墓人。 
    我没想到在第三处一干就是一辈子。 
    写到这里,我停下来喘口气。我惊诧于自己对往事的清晰记忆。这使我略感踌躇,因为有些事是该忘记的。也罢,还是写下去再说吧。 
    我第一次被派去执行任务的地点是半人马座β星系。这是一个具有七个行星的太阳系。 
    我们飞船降落在第四颗上面。当地官员神色严肃而恭敬地迎接我们,说:“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一共死了三名太空人。他们是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遭到宇宙射线的辐射而丧生的。我当时稍稍舒了一口气,因为我本来作好了跟断肢残臂打交道的思想准备。 
    这次第三处一共来了五个人。我们当下二话没说便问当地官员有什么要求。但他们道:“由你们决定吧。你们是专家,难道我们还会不信任么?但最好把三人合葬一处。” 
    那一次是我绘的设计草图。首次出行,头儿便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无疑是培养我的意思。此时我才发现我们要干的是在半人马座β星系建起第一座墓碑。我开始回忆老师的教导和实习的程序。一座成功的墓碑不在于它外表的美观华丽,更主要的在于它透出的精神内容。简单来说,我们要搞出一座跟死者身份和时代气息相吻合的墓碑来。 
    
    最后的结果是设计成一个巨大的立方体,坚如磐石。它象征宇航员在宇宙中不可动摇的位置。其形状给人以时空静滞之感,有永恒的态势。死亡现场是一处无限的平原,我们的碑矗立其间,四周一无阻挡,只有天空湖泊般垂落。万物线条明晰。墓碑唯一的缺憾是未能表现出太空人的使命。但作为第一件独立作品,它超越了我在校时的水平。我们实际上干了两天便竣工了。材料都是地球上成批生产的预制构件,只需把它们组合起来就成。 
    
    那天黎明时分,我们排成一排,静静地站了好几分钟,向那刚落成的大坟行注目礼。这是规矩。墓碑在这颗行星特有的蓝雾中新鲜透明,深沉持重。头儿微微摇头,这是赞叹的意思。我被惊呆了。我不曾想到死亡这么富有存在的个性,而这是通过我们几人的手产生的。 
    坟茔将在悠悠天地间长存——我们的材料能保持数十亿年不变原形。 
    这时死者还未入棺。我们静待更隆重的仪式的到来。在半人马座β星升上一臂高时,人们陆续地来到了。他们都裹着臃肿的服装,戴着沉重的头盔,淹没着自己的个性。而这样的人群显示出的气氛是特殊的,肃穆中有一种骇人的味道。实际上来者并不多,人类在这个行星上才建有数个中继站。死了三个人,这已了不得。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的场面了。我不敢说究竟是当地负责人致悼词在先,还是我们表示谢意在前。我也模糊了现场不断播放的一支乐曲的旋律,只记得它怪异而富有异星的陌生感,努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