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玛2号 作者:[英] 阿瑟·c·克拉克 金特·李





  “去他妈的,那个臭娘们,还有他妈的那个破仪器。”他用手搓了搓脸,“这一天真他妈的要命。先是那个愚蠢的威尔逊要逞英雄,现在又是……我告诉过你,我们应该把那些该死的手术数据毁掉。当时要抹掉那些数据,简直易如反掌。那样的话,这些事永远……”
  “那些数据还在她手里,”弗朗西丝沉思地说,“这可是原始的证据。把这些从机器里全清除掉,别留下一点痕迹,你绝对是这方面的天才。”她坐了下来,把布朗的头抱在怀里,“我们最大的错误不是没有毁掉那些文件,因为那可能会引起国际太空署的怀疑。我们的错误是低估了尼柯尔·德雅尔丹。”
  布朗博士摆脱了弗朗西丝,站了起来:“他妈的,弗朗西丝,这是你的错。我不应该被你花言巧语地诓进来,我那时就知道……”
  “你那时就知道?”弗朗西丝厉声地打断了他,“是你,布朗博士,根本就不在首次突击拉玛的名单之内。那时你就清楚地知道,如果你呆在牛顿号上的话,你的未来,你作为这次远征领导者和英雄的梦想,都受到了威胁。”布朗停止了踱步,把脸对着弗朗西丝,“那时你就知道,”她继续说着,声音却柔和了许多,“我对你在第一次突击时进入拉玛有很大的兴趣,而且我又可给你提供帮助。”
  她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朝床前拉去,说:“坐下,大卫。我们已经做了,而且这事儿已经过去。我们并没有杀死波索夫,只不过给他服了点药,使他有点阑尾炎的症状罢了。我们一起作出的决定。如果不是拉玛移动,手术机器人又失灵的话,我们的计划不是很漂亮吗。波索夫今天仍然会在牛顿号上,伤口也痊愈了;而你和我也正在这里领导着这次远征。”
  大卫·布朗把手从她那里抽了回去,两手不断地搓扭。“我觉得很……很肮脏,”他说,“以前,我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情。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至少对波索夫的死负有部分的责任,也许对威尔逊的死也应承担责任,我们会被指控的。”他摇了摇头,脸上现出凄惶的神色,“我本该是个科学家,可是我是怎么啦?我怎么给卷进这种事情里了?”
  “收起你那伪君子的假模假样吧,”弗朗西丝咬牙切齿地说,“别自欺欺人了。你不就是那个窃取了一个女研究生的成果、几十年来世界最重要的天文发现的人么?然后你还与她结了婚,以便使她永远地保持沉默?你的清白和纯洁早就不存在了。”
  “那不公平,”布朗博士气呼呼地说,“我一直还是比较诚实的,直到……”
  “直到那件事对你变得如此重要、如此有价值的时候?多么臭的一堆狗屎!”弗朗西丝开始站了起来,围着小屋不停地走,“你们这些男人真他妈的不要脸!你们假惺惺地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从不暴露真实的面孔以及自己的贪欲。大多数女人很诚实,我们知道自己的野心,自己的欲望,甚至自己最原始的本能需求。我们承认自己很脆弱,我们正视现实,面对自己,而不是装出一副臭模假样。”
  她回到床前,再次抓住大卫的手。“难道你还不明白,亲爱的?”她充满热情地说,“你和我心灵相通,我们的联盟是用最强的纽带——我们自身的利益结成的;我们追求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权力和地位。”
  “这听起来很可怕。”他说。
  “但它是真实的,哪怕你自己不愿意承认。大卫,亲爱的,正是你的犹豫不决,才使你无法正视自己的自然天性,难道你还看不清这点吗?看着我,我清楚地知道我要什么,以及我决不会做的事情。我闭着双眼也知道自己应该往哪儿走,应该干些什么。”
  美国物理学家颓然地坐在弗朗西丝的身旁,过了很久,最后,他把头放在了她的肩上。“先是波索夫,现在又是威尔逊,”他叹道,“我就像是不断地被无情的鞭子抽打着,我真希望这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你不能放弃,大卫。”她抚摸着他的头,柔声说,“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而且奖杯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拿到。”
  她伸过手去,解开了他的衬衫。“这一天真是太长了,使人精疲力竭。”她安慰道,“忘了这一切吧。”在她的爱抚下,大卫·布朗闭上了双眼。

  她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刚才,他的脸上还满是紧张和焦虑,现在却已换上了如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笑容。“男人们真是太容易对付了。”弗朗西丝想,“爱的兴奋剂可以消除一切痛苦。但愿那些事别太棘手。”
  她轻轻地下了床,披上了衣服,小心翼翼地不打扰他。“但是,我们真的有麻烦了,需要快点找出办法来。这次会困难得多,因为对手是个女人。”她思忖着。
  弗朗西丝走出了小屋,来到了拉玛的黑暗中。除了堆放物资的帐篷有灯光以外,整个贝塔营地一片漆黑,其他的人都已经入睡了。她打开了自己的小照明灯,信步朝南边走去,不远处,就是圆柱海。
  “你需要什么,尼柯尔·德雅尔丹女士?”一边走,她一边苦苦寻思,“你的弱点在哪里?用了好长的时间,她一动不动地在记忆里搜寻着有关尼柯尔的线索,想找出一点她个人性格的弱点和缝隙,以便加以利用。“金钱是不行的,性也不成,至少我对她毫无办法,”她不觉暗自笑了,“当然大卫对她也毫无吸引力,她显然很讨厌他。”
  “勒索怎么样?”当她走到圆柱海的岸边时,她冒出个念头。她回忆起当问及热娜维耶弗的父亲时,尼柯尔强烈的反应,“如果我知道点什么的话,也许可以……可我不知道。”
  弗朗西丝暂时被难住了,一时间,她想不出什么能制住尼柯尔的办法来。这时,远处贝塔营地的灯光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弗朗西丝灭掉了自己的灯,让自己融入一片黑暗之中。她小心地坐了下来,让腿悬在海岸的峭壁上摇晃。
  脚下50米深的地方,是冰封的圆柱海。弗朗西丝忽然被触动,勾起一连串童年的回忆。那时她11岁,尽管身体很弱,早熟的弗朗西丝还是决定学会抽烟。每天下午,她沿着蜿蜒的小路,走下山去,来到镇子下面的平原下,在自己喜欢的小溪岸边,也是这样坐着,一言不发地抽着烟,孤独地谊泄自己的反叛情绪。在那些无所事事的下午,她幻想着她的城堡和王子的故事,幻想着有一天能远远地离开她的母亲和继父。
  这些童年的记忆引发了弗朗西丝的烟瘾。自从参加行动以来,她一直靠服用烟碱制成的药片来克制抽烟的欲望,但药片只能满足生理上对烟碱的依赖。她嘲笑着自己,把手伸进飞行服里的一个特制口袋里。弗朗西丝在一个特制的冷藏盒里,偷偷夹带了三支香烟。在离开地球以前,她对自己说,在太空里,香烟会派上‘急用’的……
  在一艘外星飞船上吸烟,比11岁时的偷吸更显得放肆、刺激。弗朗西丝仰着头,把烟雾喷入了拉玛的空气里,她很想兴奋地大叫一声。这种行为使她充满了自由和解放的感觉,也冲淡了尼柯尔给她带来的不安全感。
  在烟草的刺激下,那些青少年时期痛苦经历的回忆也纷至杳来,咬噬着她寂寞孤独的心。她记起了那些永远紧锁在她心中的可怕的秘密。弗朗西丝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她继父的事,当然也没有告诉她的妈妈,她无法告诉任何人。只有在坐在这圆柱海岸的悬崖上,她的内心痛苦才如破闸的巨浪一般汹涌而出。
  从她11岁生日起,她的恶梦开始了。
  他是她新学校的校长。在一次智力测验中,她的历史得了最高分,被认为是一个具有超常智力的少女,一个神童,因而引起了他的注意,以前他可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18个月前他就同弗朗西丝的妈妈结了婚,但小弗朗西丝只不过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累赘,一张吃饭的嘴,是她妈妈的一个陪嫁品。
  此后几个月,他对弗朗西丝异常地亲热。直到有一天,妈妈去了卡拉大婶家几天……记忆如潮一般冲击着她,她回忆起继父酒气熏人的呼吸,汗涔涔的身体和他走后她不停涌出的眼泪。
  恶梦持续了整整一年,他甚至不管妈妈是不是在家。一天下午,趁他正在发愣,眼睛瞧着其它地方的时候,弗朗西丝用一支垒球棒狠狠地击打他的头部,他倒在了地板上,流着血,失去了知觉。她把他拖进了他的卧室,不再理会。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碰我了。”弗朗西丝把烟尘抖在拉玛的地上。
  14岁时,弗朗西丝跟着她表哥的一个朋友卡洛私奔了,去了罗马。这个卡洛,也可算是弗朗西丝初恋的情人,直到现在,她还时常还想起他,但他不过是同弗朗西丝玩玩而已。

  弗朗西丝的思绪被远处的一种脚步声所打断。
  在黑暗里,她警觉而又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侧耳凝神细听。除了她的心跳,四周一片寂静。
  忽然,她又听到了一声,在左边,在冰面上。
  她的心因恐惧狂跳起来,热血涌动,眼前出现了奇异生物爬过冰面,袭击营地的情景。可当她再次小心地聆听,却没有任何响动。
  弗朗西丝转身,快步朝营地走去。回忆仍旧缠绕着她,她默想:“卡洛,我仍爱着你。我从没有爱过任何其他的男人,即使你对我无情无义。”更多的内心深处的痛苦浮了上来,弗朗西丝使劲地克制住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她对自己说,“别再想了,否则你会失去理智的,那才真正是蠢货呢!”
  弗朗西丝强制自己把过去搁在一边:“现在,我想到哪里了?哦,对了,现在的问题是尼柯尔·德雅尔丹:她到底知道多少?我们怎么办?”




第三十二章 “纽约”探秘

  手表上的闹铃声把高岸博士从沉睡中唤醒,好一会儿,他迷迷糊糊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从小床上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拉玛里面,已经睡了5个小时了。
  他在黑暗中穿上了衣服,四处摸索了半天,找到了那只大背包,摸了摸里面的东西,放下心来。把包挎上了肩,高岸朝小帐篷的门口走过去。小心地探头窥望,门外一片黑暗,其它的帐篷连一丝灯光也没有。他深吸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世界头号拉玛专家出了营地,朝圆柱海的方向走去。到了海边,他慢慢地沿着一级级台阶走下了50米高的陡壁,来到了冰面上。他坐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回头向上望去。陡崖高耸,什么都看不见。高岸从包里拿出一种特别的装置系到了鞋上。在走上冰面之前,他看了看他的个人导向仪,认清了方向。在离开海岸时,不能迷路。
  当离海岸有200米远的时候,高岸博士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便携式气象仪。可“啪”的一声,气象仪掉到了地上,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格外响。高岸弯腰抬了起来,气象仪显示,现在拉玛里的气温是零下2度;每小时8,000米的微风正柔和地吹拂着圆柱海的冰面。
  高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很惊讶,这里有一种很熟悉的气味。他有点迷惑不解,又仔细地嗅了嗅。
  没问题,是这味儿,香烟!
  他赶快熄了灯,在冰上静静地站着不动,头脑飞快地转着,寻找着答案。在宇航员里面,只有萨巴蒂尼抽烟。是不是在他离开营地的时候,她悄悄地跟着他?当他查看气象仪的时候,她看见他了吗?
  静听四周,在拉玛的夜里,没有一点声音和动静。他仍旧站立不动。香烟味慢慢没有了,又过了几分钟,高岸博士这才又继续他的艰苦跋涉。每走几步,他都要回头看看,瞧是否有人跟在后面。最后,他终于确信弗朗西丝没有跟踪。然而,高岸仍然谨慎地熄灭了灯光,直到走出了1,000米,才把灯重新拧亮。因为这时他有点担心,怕偏离了路线。
  45分钟以后,他到达了“纽约”岛的边缘。当距离岸边还有100米的时候,日本科学家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只大灯。拧开灯,一道光柱射出,很亮。城里摩天大厦幽灵般的暗影带给了他一阵无名的快活;这欣快的感觉竟使他汗毛竖立,脊背发冷。这不,他到了这儿!至少他还能在他的有生之年找到答案,而不至于让一些专横无聊的人给耽误!
  高岸博士清楚地知道他要到“纽约”的什么地方去。“纽约”城由三个圆形的城区构成,每一个区又分为三个小区,就像是用刀切分开的圆饼一样。三个圆形城区,各有一个中心广场。所有的建筑和街道都围绕着广场排列、展开。
  从他童年在京都时起,高岸就已从第一次拉玛探险的书籍中熟知了所有这一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