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
透过侦测电视的画面,鲁宾斯基看着搭上地上车离去的儿子。他没有叫佣人,自己动手用杜松子酒和蕃茄汁调配鸡尾酒,做成一杯“血腥玛丽”。
“鲁伯特和我太像了!”
鲁宾斯基指的是野心勃勃、富有霸气、冷静、善于思考、工于心计,必要时会不择一切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排除任何挡在自己前面的障碍……
这种危险人物,不能放在远处任其自由行动,必须置于身边,就近监视和控制。正因为如此,鲁宾斯基才提拔他为副官。
或许,鲁伯特的资质远在父亲之上,但父亲却比他多出二十年以上的阅历经验,相差了这二十年以上的人生经验,并非是光靠天赋的才能就可以弥补得了的。为了赶上这段差距,鲁伯特势必要付出莫大的努力吧!但是结果他又能得到什么呢?这仍是个无人知晓的未知数……
Ⅲ
在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两位提督的保护下,打了败仗,只剩下顶多七百艘舰艇的伊谢尔伦回廊派遣军终于班师回朝了。经过这次惨烈的战役,帝国军总计损失了总司令官坎普上将、一万五千艘以上的舰艇、一百八十万以上的官兵、还有秃鹰之城要塞,几乎可说是全军覆没。
在以往的历史中,帝国军——特别是莱因哈特及其部下们,从来就没有过类似这次一败涂地的纪录。虽然在亚姆立札会战中毕典菲尔特的“黑色枪骑兵”舰队曾被杨威利打得七零八落,但这不过是大获全胜中的一个小小挫折罢了!在这场战役的最后,尽管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也曾经对穷追不舍的敌军予以强力的反击,但这只代表一个小战术的运用成功而已,并不能挽回作战全面大败的事实!
许多人都预测罗严克拉姆公爵一定会把生还归来的副司令官奈特哈尔·缪拉骂得狗血淋头,严加惩处。
而当缪拉头裹着带血的绷带赶赴元帅府向莱因哈特负荆请罪时,他跪在年轻元帅的面前说:“下官承蒙阁下您委以重任,如今却未能达成任务,不但损兵折将,还使得司令官坎普提督因而战死沙场,大败而回,此罪真是万死不辞,现在我却还厚颜活着回来,是为了报告事情经过,以待阁下裁处。只求您能从宽处置其他的部下,所有的罪过都让下官一人承担……”
深深俯首的同时,赤红的鲜血自绷带渗出,流到了脸上,但缪拉仍动也不不动。
莱因哈特用他那冷峻的眼神凝视着这位战败的提督好一阵子,终于在所有大臣的面前说话了:“卿无罪!你这次打了败仗,下次再带罪立功就行了。这次长途跋涉,也够你辛苦的。”
“元帅……”
“我已经失去坎普提督了,现在更加不能再失去你。好好养伤吧!静候回复现役的命令。”
单膝跪地、深深低下头行礼的缪拉,头部伤口未愈,再加上长期身心受到痛苦煎熬及情绪上的紧张,此时忽然之间松弛了下来,以致他还未开口答话就猛然地失去知觉,身体笔直地往前倒了下去,匍匐在地上。
“来人!立即将缪拉提督送到医院!另外,追封坎普为一级上将!”
就在莱因哈特下达其它善后命令的同时,他的亲卫队长奇斯里已和部下合力将缪拉送往医院去了。看到这位年轻的主君如此宽宏大量,所有在场的大臣都松了一口气,感到相当高兴。
其实,当莱因哈特得知部下惨败的消息时,他的反应是相当愤怒的。他认为即使战况不利到我方不得不撤退的地步,也不至于使兵力折损九成以上!所以当他听到此一消息时,气得将手中酒杯摔在地上,并且立刻回到书房。他心里想着一定要严惩缪拉,不过,当他看到镜中自己胸前的坠子时,他又想起了已经死去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吉尔菲艾斯曾经在亚姆立札会战后,向他进言特赦打败仗的毕典菲尔特。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也会劝他赦免缪拉吧。莱因哈特这样想着,在心里对友人说道:“像缪拉这样的人才真的是不可多得,要他为了无益的战争而死是愚蠢的行为啊!还是赦免他吧!吉尔菲艾斯,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吧?”
※ ※ ※
莱因哈特对缪拉虽然宽大,可是他对科学技术总监胥夫特上将就没这么好了。他把胥夫特找来,当面问他:“我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莱因哈特一副要对他兴师问罪的样子。胥夫特则仍然自信满满地辩解:“在下所提的案子并没有错,作战失败的责任应由统率指挥的人来负起来才对!”
他竟然还死咬着己被赦免的缪拉不放。
英俊貌美的帝国宰相对着他冷笑说:“你还在这里浪费唇舌,我并没有说你是因为作战失败才有罪的啊!克斯拉!你过来,告诉他他犯了哪些滔天大罪。”
随着军靴声的响起,有一位军官应声走了出来。
他就是这一年刚被莱因哈特任命为宪兵总监兼帝都防卫司令官的伍尔利·克斯拉上将。克斯拉上将那轮廓分明、有棱有角的面孔朝向科学技术总监,以严峻的神态冷然道:“胥夫特上将,你已被捕了。罪名是收贿、私吞公款、逃税、不尽职守、泄漏军事机密!”
说完,他把手一挥,旁边六个孔武有力的士兵马上包围了胥夫特,并且将他逼到墙边上去。此时科学技术总监已面如死灰,他之所以闻之色变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些罪名是冤枉他的,而是因为料不到这些他所秘密犯下的、自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罪行竟然被赤裸裸地揭发了!
“证据呢?……”
他仍不死心硬着头皮强辩着,但也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左右士兵们上前扣住他的手腕,他立刻发出痛苦挣扎的声音。
“把他押下!”克斯拉喝道。
“人渣!”莱因哈特听到他渐去渐远的呼天抢地喊声,忍不住厌恶地骂了出来。这时在他冰冷的瞳孔中,丝毫找不到同情的影子。克斯拉正要退出时,莱因哈特又把他叫进来吩咐道:“从现在起,加强对费沙专员办事处的监视工作,让他们察觉也没关系,也许这么做对他们的牵制效果会更好。”
莱因哈特具有敏锐的洞察力,他能视实际情况铲除没有存在价值的胥夫特,同时也把握此一契机,让科学技术总监部这部老朽的机器能适时地注入新血。另外,他当然也不会忘记密切留意费沙的动向。除掉胥夫特后,费沙将采取什么措施?有什么样的动机?慢慢就可揭晓了。
“费沙这个拜金主义国家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尽管是无足轻重,但费沙自治领的动向确实令人怀疑,但是他绝对不会让费沙的计划和阴谋轻易得逞的。
Ⅳ
帝国军统帅本部次长艾涅斯特·梅克林格上将奉命去向卡尔·古斯达夫·坎普“一级上将”的遗族致意感哀。身为提督又同时身为艺术家的梅克林格带着相当感伤的心情前往丧家,只见坎普夫人不住地哭泣,才八岁的长子紧紧扶持着悲痛欲绝的母亲,看到此情此景,梅克林格的心不禁酸了起来。
“妈妈!妈妈!不要哭!我一定会替爸爸报仇的!我一定要把杨威利那家伙干掉!”
“对!把他干掉!”
一旁五岁的弟弟虽不明字意,却仍大声附和着。
看到这种情景,梅克林格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于是急急告辞离开。坎普目前已被追封为一级上将,享有帝国军国葬,同时还加授了许多勋章,他的遗族往后的生活也都有保障,生活绝无困难。不过,即使国家事后所给予追封的荣誉和报酬如此的丰厚,却也改变不了坎普已经死去的事实,他再也活不过来了。
※ ※ ※
希尔德,也就是希尔格尔·冯·玛林道夫明白莱因哈特的心中始终藏有一个缺口,这个缺口若不能填平,她担心莱因哈特终有一天会人格崩溃。
有一天,这位帝国的年轻元帅在餐桌上说道:“不论是白手起家创业的人,或运用智慧巧取豪夺的人,都值得我们去赞赏他,这是不容怀疑的。”
希尔德对于这种看法也有同感,所以她也深表赞同。
“不过,如果一个人不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来行事,只单单靠着祖荫而垂手继承了权力、财富和名誉的话,那他有什么资格拥有这些呢?一个人若真正拥有实力时,机会一来就会成功,否则就只有被历史淘汰的份了,我最感到厌恶的制度就是血统嗣继的制度。权力只能落到有资格的个人手中,一代结束后,此一权力不应该单靠血统来继承,而应该凭着实力来获得才对!”
“那么,您的地位和权力,绝对不会传给儿子吗?”
这位帝国宰相看了看脸色有点异样的希尔德,她可能很难想像他将来身为人父的样子吧!莱因哈特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继续道:“继任我位置的人,能力一定要和我一样好,或甚至比我更强才行。而且,也不一定要在我死后才能继任……”
说到这里,莱因哈特秀美的脸孔上已完全没有笑容,他的面部表情使希尔德联想到在寒光中闪烁的钻石,虽然它美不胜收,但是却一点也不温柔,它只让人感到冰冷。
“如果有人想要从背后暗杀我,得手后继任我的权位的话,那么不妨试试看!不过,如果不幸失败,后果将会如何?他们可以运用自己丰富的想像力去想一想!”
他的这番话尽管有如音乐般地被播送出来,可是听者却感到胆颤心寒,莱因哈特说完话后将手中的红葡萄酒一饮而尽。自从失去了红发的朋友后,他的酒量就明显地增加了。
希尔德默然不语。她认为在莱因哈特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深藏着一颗孤独的心,自从比兄弟还亲的好友吉尔菲艾斯死去,姐姐安妮罗杰也离开他以后,他已经没有能倾谈心事的知心朋友了。尽管有许多部下有能力而且又对他忠心耿耿,但是莱因哈特总是将自己的心紧紧封闭起来。其中奥贝斯坦就是又有能力,对他又效忠的一个。
奥贝斯坦这个人在权术谋略上不流于私情,像个精密运作的机器。若极端地来说,莱因哈特对他言只是一个工具罢了。常这个“工具”征服宇宙,统一人类社会,集所有权势和荣华富贵于一身时,奥贝斯坦势必会以艺术家自居。他将满足地看着自己运用完美的技巧所完成的一幅伟大作品,而这幅作品正是一幅以时间和空间为背景的壮丽历史画。
奥贝斯坦最不愿见到的,大概就是莱因哈特时常怀念他姐姐安妮罗杰以及他的朋友齐格飞·吉尔菲艾斯这件事了。他认为这是一位强者表现出脆弱的举动。
奥贝斯坦主张“君主应该是个让他的臣子们望而生畏的对象,不可有亲爱臣子的表现……”。
古代主张这种思想的代表人物有两个,这还是希尔德在念大学时所学到的。这两个人一个是韩非子,一个是马其维利。在经过数千年的时空交错之后,现在出现了一个似乎想彻底实践此一思想的人奥贝斯坦。迟早,他都可能会促使这个历史上空前的霸主诞生于银河系上。一旦霸主诞生,那个原本还带有多愁善感性情的年轻人就将宣告死亡了。这位绝对霸主的出现,意味着比鲁道夫大帝的高登巴姆王朝还要专制的帝国即将形成,这将是全体人类的不幸,也是历史上的空前浩劫。
希尔德微感头疼,她突然觉得害怕起来。她在想,说不定自己也会成为奥贝斯坦要斗争的对象。
希尔德下定决心,如果这场斗争不可避免的话,她一定要击败对方,取得胜利。她绝不能让莱因哈特变成“鲁道夫二世”,莱因哈特必须是莱因哈特自己,虽然他也有自己的缺点和弱点,可是最重要的是,他仍然是他自己,不是别人。
“已经下定这个决心了!希尔格尔·冯·玛林道夫……”
希尔德回到家里,她用她那充满活力与知性的深绿色眼眸盯着镜中自己微红的脸孔,一本正经地问自己:“你有胜算吗?加果光是凭着决心就能胜过对方的话,那还有人肯努力做事吗?啊!对了!去看看他姐姐格里华德伯爵夫人吧!如果吉尔菲艾斯提督还健在的话,我也不需要这样强出头了啊!”
希尔德拨了拔她那短俏的金发,人死已不能复生。但是,这位英年早逝的红发青年,今后还将会唤起多少名将发出类似于挽叹的共鸣呢?
“如果他还活着该有多好……”希尔德想着。
※ ※ ※
希尔德的表弟梅因里希·冯·邱梅尔男爵躺在病床上养病。他持续着一点小发烧,汗却不停地流着,光是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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