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
帝国军早皆知道同盟军有八十四个补给基地,但是,哪一个才是杨的下一个根据地呢?太难预测了,这个时候,知识反而成了人们迷惑的原因了。
“两年前,当我们在利普休达特战役中和门阀贵族的败家子们作战时,我还以为再也没有像他们一样差的无能之辈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错误的。看看我们如今的丑态,杨威利再怎么有智谋,也不过只有一个舰队,而我们却对他束手无策!”
米达麦亚叹息着说。法伦海特闪着水色的眼珠提议道:“干脆我们分头去把他们八十四个补给基地占据或摧毁,这么一来,杨舰队就会饿得动不了了。”
“那是纸上谈兵。”罗严塔尔冷然地出言制止。“如果我们发动全军,我军在干达尔星系的根据地就会变成空城一座,即使我们制住了八十四个地方,也只是犯了分散兵力的兵家大忌而已,各个击破不正是杨所擅长的吗?”
“那么,罗严塔尔提督的意思是让大家袖手旁观那家伙继续胡作非为?”
法伦海特尖锐地问道。金银妖瞳的提督沉稳地避开了对方的舌锋。
“话不是这么说,我们去追杀他们。他们就会逃了。目前不宜轻举妄动,否则只是给他们制造机会而已。”
“但是,我们仅存的物资可不容我们悠然地冬眠呀!”
“所以我们要诱出杨威利。设下陷阱将他引诱出来,再包围消灭他。目前也只有这种方法了。问题是要用什么样的饵来钓他?”
“总而言之,只要打垮杨威利的舰队,同盟军就只剩下字典上的一个空泛名词罢了,不打倒他,我们没有办法获得最终的胜利。”
缪拉灰色的眼珠中充满沉痛的光芒。
这个时候,帝国军领袖们的眼光焦点都无法避免地投注在杨威利舰队上,而不是同盟的首都或政府,杨威利的智谋和武力比同盟政府更对他们构成现实的威胁,当被侵略国的军队在没有政府的情况下自立化时,征服者们的权力和权威便无以维持了。
“同盟军的行动应该有一定的模式。”
说这句话的是年轻而富血气及野心的特奈杰中将。他认为只要解析出其行动模式,就可以知道杨下次会在哪个根据地现身了。
“那个家伙岂是个笨蛋!”毕典菲尔特使用了太过率直的表现法。“照这个情形看来,如果要等到解开他的行动模式之谜,可能要花上好几年,或者我们该等到同盟所有的补给基地都让杨威利给吃光了再说。”
“黑色枪骑兵”的指挥官不理会因愤怒和不平而涨红了脸的特奈杰,把眼光转向米达麦亚等人。
“如果杨像个发情的猫一样四处骚动的话,我们就别管他,直接攻入敌人的首都去好了!”
毕典菲尔特说道。他的语调虽略嫌不上道,但意见却不见得那么不可取。
“然后我们又得再把大部分的军队撒回本国,这么一来,毫发无伤的杨威利就会从某个补给基地出发抢回首都,重建同盟,而要打倒他,我们必须再一次远征。”
米达麦亚的语气虽已有所压抑,但是,似乎反而更刺激了毕典菲尔特。
“你怕杨威利就像小羊怕狼一样,你难道不怕后世人的耻笑?”
毕典菲尔特的说词毒辣已极,然而米达麦亚却不为所动。
“我所怕的不是杨威利一个人,而是我国和前线的距离。如果你不能了解到其中的重要性,那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了。”
毕典菲尔特沉默了,因为他能了解对方话中的含意。目前,帝国本土和费沙之间的通讯虽然大致能维持畅通,但是补给方面谁都不敢保证,而莱因哈特的阵营中绝对没有认为缺乏补给仍可以长期作战的愚蠢的唯心主义者。
这时,莱因哈特的命令下达到了诸将集合之处。
“召集所有的提督!决定作战计划。”
领命的总参谋长奥贝斯坦虽然极想知道作战的内容,但是,金发的年轻主君却没有进一步做详细的说明,只是这样补充说道:“不出一个月.杨威利的舰队就会从宇宙中消失,这将是一件简单的事。”
奥贝斯坦退下了,在他的记忆中,主君从未曾如此毫无根据地说出豪语。
Ⅴ
提督们聚集的大厅,欠缺完美的装饰。如果运输船队没有被杨击破,或许在建筑和内部装潢上会多花一些心思,不过,目前唯一称得上优美的,只有站在讲台上的年轻独栽者的容姿了,但是从其优美的嘴唇中说出来的语句却极其辛辣。
“我问你们!我们为什么要越过宇宙深渊,进行这一万数千光年的征服之旅?难道就是为了成就杨威利之名吗?身为武人的你们的尊严都长了翅膀飞走了吗?”
提督们听起这段话来当真如雷贯耳,裹着黑银两色华丽军服的身体不自禁地挺硬了起来,尤其是“成就杨威利之名”的瓦列、舒坦梅兹、雷内肯普三个提督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压住头顶似的眼睛朝下不敢抬头,然而,片刻后瓦列毅然地抬起头来,直视着年轻的主君。
“下官破坏了阁下常胜不败的声誉,罪大难当,深感惶恐,但是,不,应该说就因为这样,下官才斗胆敢言,请阁下允许下官争取胜利的战绩以偿失职之过。”
“我等着看。不过,我自己本身也该出面了。”
莱因哈特的眼睛投向另一个提督。
“罗严塔尔!”
“在!”
“你率领舰队朝利欧贝鲁提星域前进,攻下该地的敌人补给基地,同时控制周边航路!”
罗严塔尔吞下了原本到了嘴边的答覆,回望着莱因哈特,年轻的独裁者低声笑道:“你不懂吗?这是假设状态。其他的人也各自率领自己的舰队离开我身边。看到我孤立了,杨威利就会从洞窟中跑出来,我们就张开网狙击他。”
提督们交换着视线。
“那么,阁下是打算以自己做饵,只以直属的舰队对付杨威利的攻势?”
奈特哈尔·缪拉以代表众人之姿问道,他从年轻的主君的眼光中得到了答案,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那太危险了,请允许下官留在您身边当前卫。”
莱因哈特微微一笑。
“你是怕我不是杨威利的对手?”
“不,不是!……”
词穷的缪拉答不出话来,米达麦亚向前踏出一步。
“我们担心的不是这一点,杨威利虽堪称名将,但也不过是一介舰队司令官,阁下大可不必亲自出马与其较量分出胜负。请您三思。”
年轻的独裁者同样拒绝了这个说法。
“你的辩才果然是一绝,不过,根据情报,杨威利最近已晋升为同盟的元帅,而我则是帝国的元帅,和他资格相当,这不算过分。”
“全宇宙没有人能和阁下相提并论。”
特奈杰热烈地叫着,然而,他并没有更具体的提案,所以莱因哈特也只是冷冷地点点头而已。奥贝斯坦的义眼和罗严塔尔的金银妖瞳中,同时闪过冷冷的笑意,瞥了特奈杰一眼。“奉承者”,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米达麦亚净了净嗓子。
“下官明白,既然阁下决定了,下官多说也无益了,但是,如果阁下能将您部分的想法告知下官们,我们也比较能安心。”
“我也想过这一点。我就来消除你们的不安吧!”
莱因哈特把冰蓝色的眼睛投向守候在一角的少年艾密尔,命令他拿酒过来。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命令,不如以请求来形容来得贴切些,提督们不禁为之一惊,也有人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莱因哈特在旁边的桌子上摆了一叠厚纸。
全身因紧张而显得僵硬的艾密尔,拿来红酒瓶和酒杯,在杯中倒满了酒,恭恭敬敬地递给莱因哈特,他没有洒出半滴酒来,这或许让那些提督们比少年本身更感到安心。
莱因哈特那双如雕刻家投注了最高热情及全部注意力所雕塑出来的手慢慢地翻转过来,鲜红色的液体便成了一道湿润的光流,从酒杯中倾倒在纸上。
提督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如同浸泡于血中的纸束上。他们的视线如此地专注和炙热,以致不禁令人怀疑如果焦点完全吻合的话,纸束是不是会着起火来?莱因哈特的手指头捉起了一张纸,当他一张一张拿起染成酒红色的纸时,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的眼中开始有了理解的光彩,最后,当终于有酒渗不透的纸张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年轻的独裁者环视四周。“看到了吧?纸虽薄,但只要重叠几十张,就可以将杯中的酒完全吸干了。我打算以这种战法对付杨威利的锐锋。他的兵力绝对没有办法突破我所有的防御阵形。”
莱因哈特的说法极为抽象,不过,这些身经百战的勇将们都很清楚,他们了解到,年轻的主君创造了堪称为艺术的用兵法,并且将付诸行动。
“然后,当他的攻击到达极限不得不停顿下来时,你们就率领舰队回过头将他包围起来,歼灭其兵力,把他带到我面前来,不管生死。我要让自由行星同盟的主政者们看看他的下场,让他们立下献城的盟书。”
没有人带头,但是,提督们都无言地一起对年轻的主君敬礼。他们又一次领教了他那无与伦比的战争天才。
※ ※ ※
希尔德——希尔格尔·冯·玛林道夫伯爵小姐——再次要求面见莱因哈特是在晚餐之后。她知道莱因哈特会嫌罗嗦,可是,她还是要劝莱因哈特不要和杨正面对决。灯光照亮了她一头暗色调的短发,希尔德开始说服。
“不要去管杨舰队,先攻陷行星海尼森,让同盟政府降服,然后要他们命令杨威利停止无益的抗战,这样一来,就可以不战而达到征服的目的了。”
“这样的话,我在纯军事上就立于败者的位置了。”
“……”
“不,不行,伯爵千金。我不能输给任何人。人们对我的尊重及信仰是来自于我的不败,我不是因圣者之德而获得士兵及民众的支持的。”
莱因哈特秀丽的脸庞上闪过一抹自嘲的阴影,希尔德不由得心中一寒。她不禁想道,这个年轻人锐利的知性不反而成了不幸的原因了吗?
“那么,就遵照您的意思吧!不过,我也要一起上旗舰去。”
“不,伯爵千金。你不是战场上的勇者,你不上阵,不会为你带来任何不名誉的后果。你就留在干达尔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这一次的战斗不比前些日子的轻松,大概没有观战的余裕了。”
希尔德想抗议,但是莱因哈特又接着说道:“如果你出了什么差池,叫我怎么对你父亲玛林道夫伯爵交代呢?”
希尔德不能再说什么了。
一个名叫阿洛斯·冯·利安克龙的中尉负责指挥由二十名部属所组成的希尔德的亲卫队。
※ ※ ※
来为莱因哈特整理床辅的少年艾密尔忍不住开始指责起敌将杨威利来,他认为杨威利四处窜逃,不堂堂正正战斗是卑劣的行为。金发的年轻独裁者微笑着摇摇他美丽的头。
“艾密尔呀,你那么说是不对的。所谓的名将是只赐给那些懂得辩别该后退的时机和逃跑的方法的人哩!只知道突进而战斗的猛兽只能成为猎师的助手。”
“可是,公爵阁下,您至今未曾逃过一次啊!”
“如果有必要,我会逃的,目前是因为没有必要。”莱因哈特以平静,教导式的口吻说道。“艾密尔,不要想学我。谁都模仿不了我的,模仿我反而对你们有害,不过,如果你以杨威利那种人为榜样,至少就不会成为一个愚将……不,你是会当医生的。我倒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自己为什么准许这个少年进入心中的回廊呢?不,应该说是自己请他进来的吧?莱因哈特找到一个自以为是的解答,不过,他不知道对不对,或者那是一种冀求有相对报偿的行为,然而,莱因哈特大概不愿承认吧?
“而我则没有其它的生存方式,不,或许是有,不过,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就决定走这条路了,为了夺回被夺走的东西才开始踏出这一步的。不过……”
莱因哈特沉默了。“不过……”之后想说些什么呢?艾密尔无法想像。莱因哈特将视线从遥远的地方拉回到少年的身上。
“睡觉吧!小孩子需要作梦的时间。”
这是以前姐姐安妮罗杰对莱因哈特所说的话。当他和来家中住宿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挤在小小的床上东拉西扯时,姐姐就会从门外传来叮咛“睡觉了!小孩予需要的作梦时间比大人多得多哟!”
艾密尔行了一个最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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