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
莱因哈特如此说道,似乎有意要控制自己的霸气似的。三个元帅都有些感到意外。难道光是把大本营移到费沙就能满足皇帝的英气吗?皇帝那只白皙的手把玩着垂挂在他胸前的坠饰。
年轻貌美的皇帝那闪着金黄色光辉的头发上方,和他的头发呈现同样色泽的狮子无言地咆哮着。三位元帅同时朝着军旗和皇帝行了一个礼。每个人的眼中各怀着不同的感怀及思绪。这个时候,对着正要退出的三个元帅答礼的莱因哈特,其表情微微闪着对自己本身些许的焦躁和不安。
罗严塔尔元帅的副官艾密尔·列肯道夫少校,为了几件统帅本部的事务有待上司的裁决而在室外等着。结束了御前会议退出室外的金眼妖瞳青年元帅和有着蜂蜜色头发的密友,轻轻地打了声招呼便往走廊上走去,一边接过部下呈上来的文件。他快速地看过之后便立即下了指令。他那明确但略带机械性的语气让副官觉得有些异样感,副官看着上司,但是,罗严塔尔心灵的悸动哪是一个外人所能透视的?
……皇帝,请不要给我反抗的空隙!我是为了选你做为历史的舵手、拥立你、炫示你的军旗而来的。请不要让我后悔我的选择。你应该随时随地走在我的前头,而且必须永远散放着傲人的光芒才对。消极或安定岂是你的光源?无人能匹敌的霸气及行动力,才是你的真正价值所在啊……
Ⅲ
皇帝的首席秘书官希尔德,也就是希尔格尔·冯·玛林道夫理所当然地跟着莱因哈特来到费沙。她的父亲国务尚书佛兰兹·冯·玛林道夫伯爵则留在原来的帝都行星奥丁处理国事。和皇帝、首席阁员距离数千光年之遥,再怎么活用超光速通讯,国事实在难以做到如预期般的顺利、圆滑。但是,这只是暂时的权宜体制,不久之后,国务尚书应该也会跟在皇帝后面来到费沙的,不可能是皇帝去迁就属下的。奥丁已经不可能再成为帝国的中枢了。
希尔德辅佐莱因哈特处理政务,另一方面也为莱因哈特分析急速而且大幅度的情况转变。连列肯普的妄为及同盟政府的昏庸促使杨威利自立,因此,构成现状的政治、军事上的要素当然也就更加复杂了。任何一小撮集团的势力都让人无法安心。因为不管是罗严克拉姆王朝或是自由同盟,都是由一滴水渐渐汇聚成大河的。
A新银河帝国罗严克拉姆王朝
B自由同盟的现有政权
C杨威利的独立势力
D费沙的旧势力
E旧帝国高登巴姆王朝的余党
F宣誓独立的艾尔·法西尔
稍为想了一想,希尔德又添加了第七项。
G地球教的余党
或许是自己的猜疑心过重罢?希尔德把视线投向桌上的小镜子,试着在自己装模作样思索着的脸上眯起一只眼晴。结果,一扮起这个表情,蓄着短发、像个美貌的少年的伯爵千金的脸看来就更像个少年了。
希尔德耸了耸一边的肩膀,将两只手高高地举起做深呼吸。她充满活力的脑细胞偶尔也需要休息。
说来,古往今来的政治状况都很单纯、明快。半世纪之前,帝国和同盟的刑事警察曾经合作破获麻药贩卖组织。只要双方的首脑部门同意;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当时没有尝试过第二次,而现在,每一个分裂人类世界的细胞似乎都挥着对自己有利的字典,尝试告诉他人什么是真正的正义。
希尔德所属的阵营中握有的字典应该比别人的要来得厚。但是,莱因哈特却从来不认为屈服在大贵族们手中的金边字典是一件清高的事。和莱因哈特敌对的阵营中,又有谁能说以前的莱因哈特是不存在的呢?
希尔德重新看了看从A到F各个势力。她发现每一个势力或大或小都有一些弱点。D和G失去了根据地,没有了公然的武力。B和E则欠缺人才。F软弱无力一如婴儿。而A和C则完金取决于统率者个人的力量。如果没有了统率者,组织本身可能就会面临解体的命运。希尔德只要一想到今年五月的巴米利恩会战中,没有后继者的莱因哈特如果真的被杨打倒所将造成的后果,她就不寒而栗。最值得警戒的是B、C、D和F的结合,也就是以杨威利的人际关系为核心,同盟军和费沙的不满分子集结在一起。军事力和经济力合体产生化学反应时,或许就会引发诸如一点点毒烟就可以击倒一只巨龙之类的事态。即使是杨也不可能认为自己只凭着单薄的军事力量就能打倒莱因哈特。如果真的这样想,杨就不会是那么可怕的人物了,只不过是一个英雄式的自我陶醉者罢了。
“如果能打倒皇帝,杨威利日后会有什么展望吗?”
这个疑问盘据在希尔德的胸中。她虽然无以透视宇宙的一切事象,但是,以她正确的分析能力,她知道杨的行为不是根据计划而行的,而是以紧急避难为主。只要看他在巴米利恩会战中的表现就知道了。由民选政府所发出来的命令,对他而言就如同神明的托付。
希尔德对杨威利有很大的兴趣。在希尔德眼中,杨的才能和性向的不一致性太大了。他虽然具有极高的处理现实问题能力,但是,他本人却似乎很厌烦于这种事情。希尔德可以想像得出杨失望地望着年纪轻轻就成为整个国家中最重要人物的自己时的景象。
巴米利恩会战结束之后,杨为了和莱因哈特会面而被请到莱因哈特的爱舰伯伦希尔上来。希尔德从亲卫队长奇斯里准将等人那儿听说了,杨本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建立了无数功勋的男人。与其说他像一个元帅或司令官,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心思纤细的年轻学者。但是,他虽然只身来到敌舰上,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或许这就是杨的真正价值所在。
如果没有杨威利这个有着些许特异人格的人存在,同盟军的武力或费沙的经济力也就失去了化合的触媒。然而,若果真如此,帝国军就势必要各个击破每一个蠢蠢欲动的大小势力了。而这种情形在无形中就增加了不少麻烦。
即使聪明如皇帝莱因哈特,在这几个礼拜中,处埋状况时也无法有明快的决断。
“不知道陛下到底怎么想?”
希尔德对年轻皇帝的才能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安。可是,她也发现到莱因哈特的精神线是由强韧的超高度钢和纤细的银线搓捻而成的。在战场上,经常是由前者发挥机能,维持莱因哈特不败的神话,在处埋行政上也是如此。但是,意欲完成历史上无人可比之霸业的年轻人精神基调却是由银线所编织而成的。莱因哈特内藏的火焰是熊熊地燃烧着,但是,激烈的火焰不是容易烧尽的吗?这个恐惧在聪明的伯爵小姐脑中落下了一大片阴影。
Ⅳ
皇帝莱因哈特转移大本营到费沙,对新帝国的技术官员而言是一种颇具魅力的刺激剂。身兼工部尚书和帝国首都建设长官的少壮派席尔瓦贝尔西住在大本营附近的老旧大楼里面,昼夜不分地执行着他的任务。只有一个礼拜的病假是例外的情形。
工部省的次官是一个叫古尔克的中年官僚政治家,他应该是一个有足以担起职务的男人,但是在席尔瓦贝尔西请病假期间,古尔克虽然勤奋不懈,却还是延误了工作。当他看见销假回来上班的工部尚书立即投入工作,开始处理案件时,顿时丧失了自信,遂向皇帝提出了辞呈。
年轻貌美的皇帝很意外地对着等待挨怒骂声的次官露出了笑容。
“次官的职责就是接任尚书的工作。如果你的才干凌驾席尔瓦贝尔西的话,当尚书的就是你而不是他了。你很了解自己,这一点就很够了。”
由于皇帝的意向如此,古尔克仍然继续担任工部省次官的官职。莱因哈特虽然没有说出口,不过,他确实没有意思让工部省这个巨大的机构和权限永续下去。不管是哪个国家机构和社会体制,只要安定化了之后,都会把实地业务部门委交给民间以缩小组织。在创业及扩充时期是需要像席尔瓦贝尔西那样的异才,但是,在缩小组织及安定的时期反而需要像古尔克这样坚忍踏实的人。在皇帝的眼中,古尔克就像一种计量器,把他手上过多的部分削减掉就剩下适当的规模和权限组织。
莱因哈特在人事的布着上就像任用驻同盟高级事务官连列肯普一级上将一样,有失策的时候,但是,因这样的宽大和见识而成功的例子远较失败的例子多得多。连皇帝也认同其异于常人才干的席尔瓦贝尔西计划腾出巨大的能量的一部分,把行星费沙变成全宇宙的中心。
他是人类宇宙史上第一个工部尚书,已经名留后世了,只要行星费沙存在宇宙当中,他的名字就不会被遗忘。
另一方面,费沙人的心境总是难以平静。以前原为他们的祖父的行星被帝国估领,而现在更是被生吞活剥、消化了。有人恶意地开玩笑说:“下一步就是被排泄的份了”,这正是费沙人深刻之败北感的证明。原本他们竭尽全力去利用费沙处于帝国及同盟两大势力中间的地理条件,努力地使用财富和权谋术数实质地去支配宇宙,但是,现在一切都已成泡影了。
“文明人的智慧输给野蛮人的臂力。”
也有人这样说道,结果,那也只不过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败北之后的自我怜悯罢了。因为事前他们无能洞察对方诉诸臂力的迹象。
“左看右看都是帝国人不愉快的面孔。”
“尽管如此,一年不到,好像情况已经有所变化了呢!”
在费沙人交换着感慨的视线当中,帝国军黑、银搭配的制服却每一天都在增加中,整个大气的一半似乎就是为了提供他们呼吸似的。
有一大半的费沙人并没有任何理由对皇帝莱因哈特抱持好感,可是,他们对其构想力的壮大、决断及行动力的迅速却不得不大加赞赏。这种感觉的确或多或少都掺有某种不纯的因素。如果莱因哈特是个无能的人,那么,被一个无能者所打败的自己岂不掉进了无名的深渊中了?原应具有压倒性优势的经济力在武力面前根本没什么看头,原本应为独占性的情报也没有带来任何益处,而他们就在这种情况下被帝国军所占领了。才略丰富的费沙人一向住在保守的世界观的温室中,在被金发的年轻人敲破之前,他们都不晓得玻璃的脆弱。
不管怎么说,皇帝莱因哈特正在创造历史是一件无庸置疑的事。同时,身为一个费沙人,他们不能不关心在这个正在被创造的历史豪华舞台中,他们到底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也有人自我要求从事积极的展望和行动。原本费沙人的长处就是在被赋与的政治状况中完成最大的利益。原来的费沙也不是人人平等的天国,有因获得既得权利的横暴豪商而哭泣的中小商人,也有因商场失败而衰败的一家人。对这些人来说,莱因哈特的征服所带来的时代激变可以说是败者复活战的唯一机会。他们努力寻求征服者的欢心,为军需品的调度、士兵宿舍的建设、提供经济及交通、地理、市民感情等的相关情报而四处奔走。尤其是年轻的一代对长老们的反弹及对年轻的征服者情绪上的支持更是一日快过一日,而帝国政府也有意图地对年轻的费沙人以礼相待,开始搭乘云霄飞车朝着共存的道路飞奔。
Ⅴ
更巨大的变动而足以摇撼众人脚步的是十一月一日的事。
这一天,已故菲尔姆特·连列肯普一级上将的秘密葬礼正式举行。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担任治丧委员,皇帝莱因哈特及政府军部的高级官员都列席了,但是,和故人的地位相较之下,葬礼却显得有些过简。帝国政府方面对于高级官员的死是否要公开化一事尚未接到皇帝的裁决,而且故人的死和前年去世的坎普提督一样,由于其死因是极不名誉的自缢,所以列席的提督们也很难以因为他的死而激发昂扬的战意。
有着灰色头发和灰色眼晴的奈特哈尔·缪拉对邻座的米达麦亚低声说道:“这么说来,连列肯普提督没有办法晋升为元帅了?”
“因为他不是战死的。”
“即使是殉职也不行吗?”
米达麦亚无言地点点头。正加缪拉所说的,连列肯普确实是殉职的没错,但是其中的罪过却多过于功绩。或许由于他擅离岗位,而使得帝国政府为根据“巴拉特和约”所建立起来的新秩序所投下的建设及整备的心血、时间都白费了。连列肯普再怎么样都无法避开尽管只是暂时的假象,却有可能浮上水面的平和时代,却因他的莽撞而再度使和平的曙光沈没于罪过的深渊中。
在葬礼之前,一个隶属于连列肯普舰队的少将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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