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
另一方面,他最亲密的朋友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在莱因哈特卧病在床的时候,代理皇帝统辖全体远征军,展现了完美的技巧与手段,他在这段期间,几乎没有任何的私语,只对米达麦亚泄露说,皇帝该不会因病而去世吧?此时所有的时间几乎在以战友艾杰纳为模仿对象似地终日沉默寡言,早餐多半只喝点白酒、吃点起司就算了,虽然他并无此意,但确实添加了密友担忧的因素。
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就是远在费沙的巴尔·冯·奥贝斯坦元帅向皇帝呈提建议。他的建议后来为皇帝所驳回,不过这个仅为另外两位元帅以及希尔德所知的提议内容,和过去由幕僚所构想,但遭毕典菲尔特给摒退的提案酷似。不过有一点比过去的提案还要再辛辣一些的地方在于,这样平白无故地把杨找来的话,他或许不会答应会过来,所以不妨派遣某一位重臣,以使者的名义出使伊谢尔伦要塞作为人质。一听到这里,米达麦亚与罗严塔乐尔都没有话说,当场也没有任何批评的言词出现。
粗心疏忽的杨来到帝国的地盘之后,就把他给杀了,如此一来,便可以斩断往后的忧患。而出使到要塞当作人质的重臣,理所当然会成为杨一党愤怒情绪下的报复对象。这么一来,帝国再以报复的名义,将失去杨领导的那一伙人予以军事镇压,如此全宇宙便可一统在罗严克拉姆王朝之下。这一切只要牺牲一个人就可以做到,但问题是,哪一个重臣可以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出使到要塞上作人质呢?
“如果没有其他使者候补的话,那么就让臣来担任这个任务吧。”
一直到目前为止,奥贝斯坦所受到的评语,除了冷酷绝情以外,还有一些令人不觉油然升起的敬畏感。这或许是因为他在策划谋略时,极度地激烈苛刻,甚至不惜将自己也订为牺牲者,而且在陈述谋略的同时,态度也总是显得毫无惧色的关系吧。尽管米达麦亚、罗严塔尔都充分了解这一点,但是却没有办法对军务尚书表示任何的赞赏之道。“疾风之狼”的声音甚且还一反平常,含着挖苦口吻说道。
“被迫和那个奥贝斯坦一起自杀的这种死法,杨大概怎么也不会料到吧。不过那家伙想以使者的身分出使到杨那边去的话,杨就会相信他吗?”
金银妖瞳的统帅本部总长,隔了许久才附和着密友所说的话,讽刺地说。
“不,倒不如让那家伙照他的建议去做算了。只是奥贝斯坦让杨那一党人给杀了之后,我们应该也没有什么义务要替他复仇。”
“没错,其实这世上没有了他,比没有了杨还要更能够让这个宇宙维持和平,让罗严克拉姆王朝更安泰,而且万事更好收场呢!”
说归说,他们两人心中并没有积极地想要让事情如此演变的想法,不过,万一事情真演变成这样的话,那么他们两人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遗憾。另一方面,他们心中也为了这个已经失去时宜的献策没有能够抓住皇帝的心,让皇帝的名誉能够保全感到高兴。
他们两人虽然都是统领大军的将领,而且在军事史上占有冠群的地位,但却不是能够知道一切的预言家。他们并不晓得事实上有一个和奥贝斯坦的构想酷似,但是更低级的阴谋,正像菌丝般悄悄地伸入到宇宙当中。此时的米达麦亚他们,正开始展开各项准备,以便让他们所尊敬的敌手,有个愉快的来访。
但最后的事实证明,他们所做的各种准备都没有任何用处,最后他们还是没有能够和杨见到面。
Ⅱ
五月二十五日十二点整,杨威利离开了伊谢尔伦要塞,以便和莱因哈特皇帝做第二次的会面。杨所搭乘的舰艇巡航舰瑞达Ⅱ号,这艘舰艇也就是两年前,杨被同盟政府要求参加审查会时的乘舰。因为当时杨平安无事地归来了,所以幕僚们建议杨同样利用这一艘舰艇讨个好彩头,杨也接受了。
乘舰的问题很简单地解决了,不过到目的地的路程虽短,但路途却出乎意料地不平坦。舒奈德又重新提起了原来的问题——莱因哈特皇帝身为一个军人的矜持虽然可以相信,但是他的那些幕僚呢?帝国军不见得都是由一些像米达麦亚元帅那种有信义的人所组成的呀!难保不会有些人假借为皇帝效忠的名义,或者为战死的将兵复仇的理由,企图要发动谋杀。
听了这一番话,尤里安·敏兹稍微犹豫之后,提出了以下的建议。
“那么,恕我放肆僭越,是不是可以让我以代理提督的身份,前往与皇帝莱因哈特会面。我可以先听听对方细节部分的条件或者提案,之后再由提督亲自到会谈的地点去,这样好吗?”
杨头上戴着黑色扁帽,摇了摇头。
“不行!不能够这样子呀,尤里安。”
皇帝以对等的立场提出会谈的要求,如果照你这样做的话就是失礼了。如果皇帝的自尊受到伤害,说不定会放弃和谈的想法,这么一来,可能就永远失去了和平的机会也说不定。以现在的战力,如果再度与帝国军正面冲突的话,几乎没有什么胜算,因为眼前将兵的疲劳尚未完全恢复,战死者的职位没有办法找人顶替,而且补给物资的补充完全得靠伊谢尔伦的生产力来解决,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另外舰艇的整备与修复也是现在的当务之急。
在这里杨所特别强调的是,费雪的战死导致舰队行动力的低落。
失去了费雪中将之后,有关于舰队的重新编配以及运用,预订是由马利诺准将负责。他虽然是一个有能力的指挥官,但是在实绩和依赖度而言,仍然是及不上费雪中将的。面临大规模战斗的时候,舰队行动是不是还能够像从前一样完美,杨并没有绝对的自信。杨之所以会答应与莱因哈特二度会面,这个信息的丧失也是原因之一。
“如果只是把战火挑起来的话,我们是没有办法获胜的。我们的舰队目前没有能力可以应付战斗,这是不管怎样也无可奈何的事情。如果我们现在拒绝对方会谈的要求,那么短时间内势必会再度引燃战火,这无异是一种自杀行为。”
杨这么一说,幕僚们也就没有要再反驳的意思了,因为他们也都深刻了解到费雪战死所带来的巨大打击。而且杨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和平,是可以谅解的。最后,在衡量了接受会谈的利益与拒绝会谈的损失之后,还是不得不采取前者。
“啊,这样也好啊!到底这个要求是皇帝所提出来的,这也意味着我们获得了实质上的胜利。尽管这个会谈不见得会成功,不过我们也可以藉着会谈的这段期间,多争取一些时间。而且费沙或者旧同盟领,也在这个时候对帝国军屐游击行动的话,那么我们的立场就更加有利了。总之,不要过份期待就是了。”
卡介伦大胆地就乐观的观点作了这样的总结,所有的幕僚人员也都点头表示同意了,虽然每个人点头的动作有快有慢。
接下来所计论的重点就转到随员的问题上。
这个时候,有人自我推荐,也有人推荐他人。在他们的口中,莱因哈特虽然被贬谪为“专制军国主义的私生子”,但是有一点是不能否认的,那就是他到底还是极为华丽耀眼的一个人,就好像是一只征服全宇宙,身上长着翅膀的黄金狮子,每个人都希望有机会能够亲眼目睹他的风采。
菲列特利加应该毫无疑问地列为随员之一,但是因为患流行性感冒正在发烧,而且身兼家事教师以及家庭医学之权威的卡介伦夫人要她安静修养,所以她也就帮不上什么忙。
而卡介伦因为必须专注于战力的重新整备,所以第一个从随员候选的名单当中被删除了。先寇布必须要致力于要塞防御力的强化,同样也被剔除掉,亚典波罗必须要掌管留守舰队;梅尔卡兹立场尴尬,恐怕没有办法称呼莱因哈特为“陛下”;波布兰就算跟去了也应该没有机会进行空战;而姆莱恐怕必须要负责监督所有的人,于是幕僚人员就这样一个一个地落选了。
最后,高级军官的随员只有三名。分别是副参谋长派特里契夫中将、“蔷薇骑士”连队的布鲁姆哈尔特中校、以及过去曾经担任亚历山大·比克古提督之副官的史路少校。
另外,艾尔·法西尔独立革命政府的罗姆斯基主席也将要随同前往,不过因为随员超过十名,所以杨也就缩减了随行人员。虽然这是极为正式的见解,但是像奥利比·波布兰等人直到后来还认为因为自己是专门制造麻烦的人,基于这样的一个理由,所以才被谢绝同行的。
“布鲁姆哈尔特负责担任护卫,史路则是以代理比克古伯伯的身分被选上的,而派特里契夫中将?他应该是作陪宾的,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其它什么事情。”
最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尤里安·敏兹被派为留守,尤里安说来是杨身边最亲密的人,杨居然没有让他同行。这是因为他的灵感在上班以外的时间发挥作用了吗?还是像他口中所说的,要尤里安辅助卡介伦繁重的工作,或者像先寇布挖苦的,杨怕自己反而被看成尤里安的随员;亦或是一时兴起所作的决定,没人知道确实的答案。
“尤里安,留守的事情就拜托你喽。”
经杨这么一说,年轻人只得点点头,不过在点头的同时,脸上却充满了失望的表情。这并不是因为他善于表现情绪,而是因为他的心情一时还没有整理好。
“我很想对您说‘就交给我好了’,不过不能随同您前往,心里觉得遗憾。我难道不能够对您有所帮助吗?比派特里契夫还……”
希望杨选中自己而不是派特里契夫,或许是尤里安本身自大的想法,事实上尤里安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样的自觉,所以当他接触到杨的视线时,尤里安不禁涨红了脸。但是杨只是温和地笑着,用手指在年轻人的脸颊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笨蛋!我从以前就一直依赖着你到现在哪。从六年前你拖着比你的身体还要庞大的行李箱到我家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依赖着你哪。”
“谢谢您,不过……”
“如果一旦我不能去的话,那么当然就要请你代替我去。不过现在因为我在,所以就由我自己去,就这样而已啊。”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等着您的好消息。请您多加小心。”
“嗯,啊!对了,尤里安。”
“是,什么事?”
杨仿佛刻意要压低嗓门似地,尤里安于是把耳朵靠过去。
“说正经的,卡介伦的女儿,还是先寇布的女儿,你喜欢哪一个,看你的决定怎么样,我也好先有个心理准备哪。”
“提督!”
尤里安感觉到他的脸颊热了起来,热得令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杨见了他的表情,却反而有趣地吹起了笨拙的口哨。像现在这种时候,他倒挺适合做先寇布还有波布兰的上司。
逗弄完年轻人之后,杨来到妻子的病房探望。卡介伦夫人还有她的两个女儿正巧在菲列特利加的身边照顾她,莎洛特·菲利丝正在为病人削苹果,看她拿水果刀的手法,大概可以和菲列特利加一较高下吧。
“菲列特利加,我去会一会宇宙第一的美男子,大概两个星期左右就回来了。”
“你要小心喔,啊,等一下,你的头发乱了。”
“没关系啦,这种小事。”
“不行的,因为你即将要去见宇宙第二的美男子呀。”
菲列特利加于是拿起床边小桌上的梳子,熟练地帮杨梳着头发。卡介伦夫人若无其事地将脸朝向别处。
杨还是像平常一样在妻子热烘烘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笨拙的吻,和卡介伦夫人和两名女儿打了招呼之后,便走出了病房。
尤里安正提着杨的手提箱,在走廊底下等着。门一关上的时候莎洛特·菲利丝好像深受感动而且觉得有趣似地用手指头敲着母亲的膝盖。
“咦?妈妈,爸爸跟妈妈也曾那样做吗?”
卡介伦夫人用眼尾稍微看了菲列特利加一眼之后,便从容大方地回答说。
“当然有啊!”
“可是现在为什么不这么做了呢?”
“莎洛特·菲利丝,你一年级学过的功课,到了四年级就不想再学了对不对,这也是一样的啊。”
就这样,尤里安与杨分离了。他的胸中仍然有着淡淡不安的阴影,但是他同样也不认为皇帝莱因哈特会采取任何卑劣的手段,于是信赖感便掩盖了不安。但是日后尤里安却因此多么地懊恼和悔恨呀!因为此时的他只是一直注视着莱因哈特这个太阳,却忽略了还有其他恒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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