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
的叛逆名正言顺,难道就非得要把朕贬低到这种程度吗?”
莱因哈特一向就是个厌恶服从他人、受他人支配的人,因为矜持而受到伤害所产生的愤怒,不但强烈、深刻,而且是理所当然的。况且,罗严塔尔在通讯文中坚决地指称皇帝“因病而衰弱”,无疑是一道强风吹进年轻皇帝炽烈的火焰当中。
另一方面,罗严塔尔也有他必须如此主张的理由。因为皇帝本身在政治上既然没有什么失策之处,那么以“君侧的奸臣”作为弹劾的重点,必然是一个叛逆者理所当然的说法。朝廷重臣对于奥贝斯坦的反感固然挽杂着些许敬畏,但是对于朗古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所以罗严塔尔提出排除他们二人的主张,以便获得其他朝廷重臣某种程度的共鸣,这无论是在政治上、或者在战略上都是必然的。而且,罗严塔尔对于奥贝斯坦和朗古的反感,是早已存在的事实。不过希尔德并不认为在他们二人遭到处决的时候,罗严塔尔会因此而停止这场即将发生的纷乱,因为到头来,罗严塔尔所希望的应该是一个奥贝斯坦所拥有的,甚且是在奥贝斯坦之上的地位。
不过话说回来,像朗古这种佞臣型的,或者是酷吏型的人物存在,应该是专制国家当中一个无可避免的缺点吧?在过去历史上,就算是一个被后世称颂为贤主或明君的人物,有时恐怕也得要允许佞臣或者酷吏的擅权。不过正因为这种佞臣或酷吏对君主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要留意警惕的人物,所以往往应君主的漠视和放任之中,逐渐坐大成为其他臣下的威胁。朝廷重臣对于朗古这种人的反感,可能会让他们反过来同情或者认同罗严塔尔的反叛。希尔德无论如何一定要让莱因哈特理解到这一点。
莱因哈特此时的眼神,就像是两颗苍冰色的太阳正在眼底里沸滚着。希尔德悄悄地看着他,然后张开她那丝毫不比莱因哈特逊色的美丽嘴唇说道:“请陛下恕臣直言。姑且不论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阁下的风评如何,但是朗古内务次长不管是对于国家或者对于陛下您,都是罪大于功。他的所作所为以及为人已经招致许多人的反感,这一点陛下是否也有所知?”
年轻俊美的皇帝好像已经稍微息怒了似地,用他的手指尖揉着俊挺的下巴,沉思地说道:“……这一点不用伯爵小姐来告诉朕,朕当然知道朗古那种人是十足的小人,但是,一只老鼠固然会糟蹋了仓库的粮食,但是为害毕竟有限,如果说连这种鼠辈的栖息都不能允许的话,那么银河帝国也未免太狭隘了,不是吗?”
这些话未必是莱因哈特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是莱因哈特本身虽然廉洁,但是却也有他身为君主的复杂意识。自古以来,“君主为了调和清浊,亦应有包容小人之度量。”是一个有力的君主论,深知此理论的莱因哈特,在朗古既没有犯下刑法或大不敬的情况下,没有理由来革他的职。而且,不管怎么说,莱因哈特也始终未曾把朗古这种人物放在眼里。毕竟金发的霸主在欣赏冬日蔷薇之们,没有道理会把视线转向爬在花朵上的害虫。而且朗古本身也知道一旦招致皇帝的不悦的话,一定会遭到处决的下场,所以在莱因哈特面前永远是卑躬屈膝、毕恭毕敬。而且在职务上也勤奋地力求表现,以迎合皇帝的心意,这是因为朗古在本质上就是一个佞臣的缘故。而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就算会违拗皇帝的心意,仍然会以近乎冷漠的方式,从正面提出他的主张。基本上两个人的作法是完全不一样的。
其实希尔德此时内心真正的想法,是想要建议皇帝连奥贝斯坦一起撤职。但是正因为她知道奥贝斯坦与朗古之间的差异,所以不能用与莱因哈特之间特别的关系,要求连着奥贝斯坦一起治罪。
“无论是现职的贤能官员,或者在野的人才,能够取代朗古次长的大有人在。如果能够将他撤职查办的话,那么暂时,罗严塔尔元帅举兵的借口就少了一个,而且提督们也会欣然接受吧。”
“但是,朗古并没有任何罪行,怎么能够因为他受众人讨厌就将他治罪。”
“不,陛下,他的罪状确凿,这份报告书能否请陛下过目。”
希尔德向皇帝呈递出一份报告书,那是宪兵总监克斯拉一级上将接受鲁兹提督生前的委托,进行调查后所制作的。主要的内容是提到前费沙代理总督尼可拉斯·博尔德克,因被指称参与炸死工部尚书席尔瓦贝尔西的阴谋,而被捕下狱,最后横死在狱中的这整件事,其实是朗古所设计的冤狱事件。
“这份报告书是在伯爵小姐你的指示下完成的吗?”
“不是,这份报告书是过世的鲁兹元帅生前,因见朗古次长横行猖獗,唯恐将有害于国家,故委托克斯拉一级上将进行调查后所完成。”
“鲁兹……原来如此。”
像是阳光被云层遮掩似地,莱因哈特那苍冰色的眼眸显得有些黯淡,不过视线仍落在报告书,年轻的皇帝开始阅读起来了。
在一面读下去的时候,莱因哈特的脸颊,像是夕阳映照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似地,呈现一片红霞。阅读整份报告书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莱因哈特看完最后一个字之后,不禁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一阵幽率的短短沉默之后,莱因哈特自言自语地独白着。
“……鲁兹原来一直都没有抛弃朕哪,甚且还豁出他自己的性命来解救朕。”
莱因哈特白晰的手指,从下巴移动到眉头之间。他的手指微微地颤动着,将他内心的悸动无言地表现出来。
“朕太愚蠢了,为了维护小人的权利,竟然让贤能的忠臣,陷在一片不满和不安之中。”
希尔德看着莱因哈特那珠玉似的牙齿正用力地咬着他那端丽的嘴唇。
“对罗严塔尔来说,或许已经太迟了,但是就算从现在开始,也要采取适当的处置,好让鲁兹的忠诚不至于白费,这样子好吗?伯爵小姐。”
希尔德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皇帝一鞠躬。此时的她并非全然不希望莱因哈特能够给予自己一个接吻或者拥抱,但是也觉得莱因哈特表明他对于自己的信赖感,比起接吻或拥抱更来得让她欣喜。
Ⅴ
走出莱因哈特的办公室之后,希尔德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呕吐感,从腹部急遽地窜升上来,压迫着她的胸部,希尔德原先按着自己的胸口,接着却不得不一面掩住自己的嘴巴,飞快地冲向化妆室。来往的几名士兵,一面向她敬礼,却也不禁以奇异的眼神望着她。
希尔德对着白色的陶瓷洗脸盆一阵呕吐之后,打开水龙头让水将呕吐物冲走,然后用漱口杯含口水将嘴巴内部漱干净。待身体上的状况恢复正常之后,精神上的动摇却从此刻开始了。
“难道,就因为那一个晚上……不过,除此之外,再也想不起其他的可能性了。”
希尔德又回想到从上个月开始,自己的生理状况已经产生了一些变化,从那一晚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如果说刚才的呕吐是怀孕的第一次害喜,就时间上来讲,也不算是太早。希尔德也想到过是不是因为食物中毒才引起呕吐,但是自己在还没见到莱因哈特之前,一直都处在不安与期待的情绪之中,这一天的早上根本只喝了一点牛奶。不过就算不是这样,希尔德凭着她的理性,一一地否定了其它逃避性的想法。
希尔德此时真是不知所措,自己即将成为母亲,而莱因哈特即将成为父亲,这些都还在她想象力的地平线之外。但是此时的她,已经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怀孕的事,此时绝不能告诉莱因哈特。希尔德走出化妆室的时候,已经调整好身体的状态,并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表情和步伐,然后外表平静地走向自己担任皇帝幕僚总监所拥有的那间办公室。
※ ※ ※
莱因哈特与希尔德重逢的另一方,是一场伤心的离别。艾芳瑟琳·米达麦亚虽然不想把这次离别看成是永远的分离,但是两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分处两地一年之后,仅重逢两个月的时间,却又必须要与自己丈夫分开。
“往后会有一阵子不能回家唷!”
当丈夫的人这种像是在说对不起的声音,在米达麦亚家已经不是什么罕有的事情了。艾芳瑟琳·米达麦亚的丈夫是一位军人,而且又是指挥大军之人,像这种几百光年甚至几千光年的征旅,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却是特别的多,她无法对着丈夫若无其事地说“安心地去吧”,在这个她刚刚适应的新居起居室,她对着丈夫说:“渥佛,我敬爱罗严塔尔元帅,是因为他是你亲密的朋友。不过,如果他一旦变成了你的敌人,那么我也可以毫无条件憎恶他。”
如果再多说的话,只怕澎湃的感情会妨碍她的表达。
渥佛根·米达麦亚感觉到妻子温暖纤细的手,正轻轻地扶住自己的两边脸颊。灰色的眼眸和紫罗兰的眼眸当中,互相映照着彼此的脸庞,而其中一方更是明显地极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你一定要平安的归来,到时候我一定会每天帮你做你最欣赏的、最喜欢吃的肉骨汤干酪火锅。”
“吃得太胖那可伤脑筋呀,一个星期一次就好了。”
一点没有肥胖的征兆,而且全身硬挺坚实的青年元帅,说着拙劣的笑话,想要博妻一笑,但是却说不上成功。他把妻子的手从自己的脸颊上拿下来,然后深情地吻着妻子,技术明显地要比已故的杨威利好得多了。
“你不要这么担心嘛,艾芳。”
想到妻子或许有足够的理由来憎恨罗严塔尔也说不定,所以米达麦亚用力地抱住妻子那从少女时代起,丝毫未曾变形的身躯。
“第一点,是不是一定会打起来还未可知,而且陛下已经逮捕了朗古内务次长,罗严塔尔的气或许因此就消了也是有可能的啊!”
爱情当中,有时候虚伪似乎是不可或缺的,不过接下来的却绝对真实。
“所以呢,如果你为我祈祷的话,希望你祈祷这一次能够不战而终,一定要这样告诉天神唷,艾芳。”
※ ※ ※
新帝国历零零二年十一月十四日。
渥佛根·米达麦亚元帅所指挥的帝国军宇宙舰队的舰艇,已经布满了“影之城”周边的宙域,共有舰艇四万二千七百七十艘,将兵四百六十万八千九百名。在他所指挥下的一级上将,有毕典菲尔特与瓦列两名。
版本出处:司马浮云校对,整理转载(fuyun/)
第七章 因剑而生
Ⅰ
银河帝国宇宙舰队总司令官渥佛根·米达麦亚元帅,此时正在旗舰“人狼”上,召集瓦列与毕典菲尔特两名一级上将,商讨作战计划。不过,基本的作战计划其实早就已经拟订好了。只要一出兵讨伐罗严塔尔的话,那么就得抢在敌方(这是多么令人不悦的字眼啊)作战态势展开以前,使主导权快速为我方所掌握,然后发动一场快攻,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使敌人整个瓦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要获得了首战的胜利,那么最后的战况的归趋大概就能明朗,因为罗严塔尔的军队,不管在物质上或者在心理上,都没有可供支撑的后盾。
作战商讨进行没有多久就结束了,当咖啡送进来的时候,毕典菲尔特提出了一个严重却毫无顾忌的疑问。
“究竟罗严塔尔对皇帝有什么不满,竟然这么乱来,不,竟会出此下策呢?”
瓦列用眼神无声地责备着毕典菲尔特的鲁莽。因为若明白总司令官与新领土总督之间的友谊,那么就不难想象米达麦亚此时内心的苦涩了。毕典菲尔特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倒不是因为了是一个无情苛刻的人,不过他的感觉却也太不敏感了。
“不,瓦列提督,不要特别顾虑我,罗严塔尔元帅和我个人之间的友谊,终究只是个人的私情,不能够和国家的重责相提并论。”
米达麦亚轻描淡写地化解僚友对于他个人的顾虑,但是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底下,究竟掩藏住多么澎湃汹涌的怀古,不了解米达麦亚的人,只怕难以想象吧。瓦列听到这些话,也感到非常伤感,甚至无法正面对着这位帝国军最高勇将的脸。
“就是说嘛!瓦列提督,总司令官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我们还在心里揣测着私情,这不是太失礼了吗?”
毕典菲尔特的说词,着实让瓦列感到惊愕,不过这位橘红色头发的猛将,好歹也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在为米达麦亚担忧着,而米达麦亚仿佛也感受到这一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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