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二三炮击金门
大陆飞机返航,均不恋战,也难以恋战。未经谈判协商,飞行“规矩”纯属
约定俗成,因而不具约束力。空战中双方一般“守规”,但决不排除在有利
于已的情况下故意违“规”,只要不给对方以大叫大喊的把柄口实。
台湾一位参战飞行员曾经忆述:中共空军在韩战中建造过有名的“米
格走廊”,58 年他们在闽浙粤一线又成功地构筑了一道“米格墙”。应该承
认,这堵空中的“米格墙”从未推出过大陆领地,更未延伸至海峡中线。所
以,空战的发生,多为我方主动对他们的“墙”发起突袭,以检测其各点的
强固程度,并试图对其基础造成一些破坏。
※※※※※
大空战没有,小空战不断。1958 年台湾海峡上空依然刀光剑影,血雨
腥风。
需要说明的是,每一场恶斗厮杀,“大”与“小”的概念只对战役指挥
员和史书记载有用,而对参战飞行员来说是无甚意义的。因为只要离地升空,
都是把性命押与上苍,在蓝天白云间作一番生死豪赌,或鲜花凯旋,或魂赴
西土,于瞬息之内便将得出判决。
窃以为,敢为捍江山固国土而直冲九霄者,勿论会否归去来兮,都是
大英雄。
2
8 月25 日傍晚,双方空军自炮战爆发后第一次对阵,在漳州上空打了
一场不期而遇的遭遇战,奏响了与地面炮火交相辉映、若干次空战的序曲。
关于此次空战的真相,双方公布的材料再一次大相径庭、南辕北辙,
给后人留下了一桩疑点重重的历史公案。
最早的记述当属空战翌日新华社的一则短消息:新华社海防前线26 日
电25 日下午五时十七分,美制蒋机F86 型喷气战斗机八架,窜入我福建围
头、漳州等地上空进行挑衅活动,我人民解放军歼击机立即起飞予以迎头痛
击,击落其中一架。这架被击落的蒋机当即坠入围头东南八里的大海中。
若干年后,台湾《国共空战秘史》承认“中共空十五师击落我机一架。”
虽然仅轻描淡写一句话,但台湾方面至少有一架飞机被击落,当可认定。
然后,《国共空战秘史》浓墨重彩,详细描绘了F-86 猎杀米格机的“精
彩画面”:四十七年八月二十五日落日时分(六时廿分)中共“MIG-17PF”
四十八架改向金门上空飞行,准各对我军地面实施炸射。
我“天虎”部队八架“F-86F”机,由蒋天恩少校担任领队,飞行员:
顾树庠上尉、孙木山中尉、叶传熙中尉、毛节盛上尉、林文礼上尉,靳文纪
上尉、路靖少校当时正在金门上空三万八十尺执行巡逻、拦截任务,即予拦
截。
在三万七十英尺下方飞行中之“MIG-17PF”二分队立即垂直钻升,首先
对我“F-86F”开炮。
我领队机蒋天恩少校即率孙木山中尉爬升至四万英尺,抢占高位,制
敌机先;双方乃在四万英尺追逐缠斗,一直打到四千英尺。蒋天恩少校对“MIG
-17PF”、机群领队机追续开火三次,该机被命中,拖着火舌,发出尖锐的
吼叫声,快速地在我机目击下坠入海中。
孙木山中尉则对另一架“MIG-17PF”开了两次火,该机乃受伤北飞。
此时,在大约一万五千英尺上空,顾树庠上尉咬住了一架“MIG-17FF”
的尾巴,并对它发射了两排子弹,全部准确命中。它在受了重伤之后以超音
速向低空俯冲至水平面,并转弯企图向大陆返航。顾树庠上尉亦俯冲而下,
进行突击,又发射了一连串。该机再度命中,乃坠于金门、围头之间,其他
残余的米格战斗机在目击战友或伤或坠下急飞返航。
“天虎”的八员“虎将”,究竟哪一位在何种状况下被击落以及生死吉凶,
《国共空战秘史》依然讳若机密秘而不宣。
事过卅年,大陆方面则首次披露,此役人民空军确有一架飞机坠落,
牺牲者名叫刘维敏。但他并非死于蒋天恩少校或顾树庠上尉的炮口之下:二
十五日下午,国民党空军集中第五、十一两个大队的F-86 型飞机48 架,
飞临金门以东海域上空。解放军驻漳州歼击航空兵九师二十七团1 个大队当
即起飞迎击,由于没有发现目标而奉命返航。因技术故障而落在后面的刘维
敏双机,在漳州机场东南上空发现4 架国民党军飞机,刘维敏当即下令攻击。
他首先咬住后面的1 架,对方发现后拼命逃窜,刘维敏则紧追不放。这时,
刘维敏的僚机被一架F-86 型机咬住,急忙上升转弯摆脱。刘维敏浑身是胆,
在没有僚机掩护的情况下,只身与4 架国民党飞机展开激烈的空战,由高度
1 万米打到1800 米。激战8 分钟后,他击落国民党军飞机2 架。但当他追
击另一架国民党军飞机时,不幸被解放军地面高炮部队误击而牺牲。
——《当代中国军队的军事工作》
一次小规模空战,究竟是台湾方面以3:1“大获全胜”,还是大陆方面以
2:0(无被敌方所击落)或2:1(如果被自己人打下一架也算数)领先超出?
撩开“面纱”一睹真相的好奇心和还历史本来面目的责任感引导我走
进史料的森林,敦促我不厌其烦一家又一家敲响亲历者的房门。调查研究一
桩公婆各说的空战悬案,有一种破译密电码和考证出土文物般的乐趣。我对
获致结论颇自信,因为,毕竟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近四十年,揭去战争状态
下的保密铅封已经不难,所需不过直面历史的勇气和尊重史实的良心而已。
实事求是,这是一场台湾方面无“牛”可吹却大吹,大陆方面有“牛”
可吹而吹不得的空战。
※※※※※
是日,漳州地区总云量2-4 个,云底高4800-9000 米,能见度40 公
里。薄云徐风,青空红日,是一个适宜空战的好天候。
下午16 时45 分至18 时,台湾空军第5 大队和11 大队,共起飞15 批
48 架次,以11000-12000 米高度层次配备,集中活动于金门以东海域上空。
此刻地面双方炮兵正在互射,对大陆真实意图尚未摸透的台湾,出动
大批飞机,以为掩护,以壮“声威”,是一个正常的出招。
不正常的是其中8 架,于17 时11 分突然从金门东南40 公里处,改航
向310°,由赤湖侵入大陆空域。前线空指判断,此举目的或主动寻衅,或
火力侦察,或吸引大陆航空兵到海上作战,意在投石问路,诱我上钩。
人投之“桃”,我报以“李”。即令漳州第九师、汕头第十八师各起飞1
个大队巡逻待机。我机不出公海作战,如敌内窜,则坚决打击之。
九师一个大队8 架机17 时06 分起飞,以中队跟进队形,航向60°,逐
渐爬高飞至同安空域。此时师指通报敌机正逼近机场上空,下令回航。带队
长机即240°左转弯改出后升高至12000 米,全速向机场疾飞。正是这个急
转、爬升、大速度动作,使队距一下子拉开,前后失去了联络。
1 中队的1、2 号机飞行在最前面,通过跑道上空时发现左前方有双机
绕向自己后方,长机判明系汕头十八师我机,未作处理,双双着陆。
2 中队的4 架,自出航起队形就保持较好,始终未散队。返回机场上空
时,恰与十八师两个中队在12000 米同一高度上遭遇。开始双方都按敌机处
置,转磨似地拉了两圈,互相接近以后,才发现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
家人不认自家人。于是,十八师大队乃左转弯经跑道西端退出返航。2 中队
4 架依次降落。
1 中队的3 号机(长机)刘维敏,4 号机(僚机)马宗仁,起飞右转出
航时,3 号机忘了收襟翼,经4 号机提醒方收起,但已同长机组拉开距离。
空域接令返航,距离拉得更大,不仅跟不上1、2 号机,且已掉在了2 中队
后面。这时长机刘维敏估计大队至机场后可能左转弯,即调向至210°,向
着跑道东南端飞行,打算切半径跟上队。就在调向的瞬间,刘维敏警觉兴奋
地通报:敌机!
敌机可见是3 架(实为4 架),在自己左前方20 公里处沿海岸线由南
向北拉烟飞行。片刻,又一批3 架(实际也是4 架)飞入视界,高度10000
米。高速喷气机所绘制的空中动态图瞬息万变,十数秒后,敌我距离已缩小
至10 公里,机不可失,刘维敏决心攻击。
此时敌1、2 号机在前,3 号机掉后。刘维敏俯冲而下,饿鹰扑食,抓
住敌3 号机开打。敌猛然发现,即以左转弯盘旋下降。刘维敏双机亦以盘旋
动作追逐。双方盘旋数周,高度降至5000 米,马宗仁突然发现左侧下方距
离约800-1000 米有一架敌机(估计为敌4 号机)咬尾。马宗仁连续报告两
次,但未得到刘维敏回答,即向右急转上升拉起,摆脱了敌机。待到马宗仁
再度压坡度下降改平,已看不到长机刘维敏的踪影了。
此刻,刘维敏正陷入单机对敌4 机孤军恶斗的险境。空战位置,先在
漳州机场东南10 公里上空。据地面观察,敌我机在5000-10000 米之间的
高度,反复拉跟斗盘旋格斗,并多次听到我机开炮声。在该处空战约8 分钟,
然后转至机场东北6 公里上空继续激战。
地面观察到我机追击一架敌机,做了多次大角度俯冲和急剧上升的动
作,高度由10000 米一直打到1000 米左右。先是我机在后,并数次开炮。
后见我机又由后超前,超过敌机约800-1000 米。
正如普希金所说:灾祸像雷电般突然降临,人间便有了难以溶解的悲
剧。谁也没有料到,惨剧会于瞬间发生。
为了有利于捕捉战机,高炮部队的战时开火权限已经下放到连。看到
天空鏖战急,急于建功立业的高炮连长们未等到分辨清楚敌机我机便不管不
顾地下令开火了。
17 时32 分,高炮第607 团3 连率先发射,4 门炮分工合作得“不错”,
两门打前一架,两门打后一架。刘维敏显然意识到了危险,猛然拉升,同时,
发射了绿色信号弹和摇摆机翼,表示“我是自己的飞机”。可惜打红眼的高
炮兵们已顾不上识别,守卫机场之12 军34 师高炮营、郭坑车站之195 师高
炮营、角尾车站之35 师高炮营均先后向着他们意念中的“敌机”齐射,共
计打出85 毫米炮弹8 发、37 毫米炮弹1062 发、12。7 毫米高射机枪弹1496
发,火力猛烈,弹迹炸点集中,可见大量炮弹在刘维敏座机四周爆炸。当飞
机跃升至1500 米左右时,向上的机头突然间歪沉下来,飞机剧烈晃动飘摇
呈失控状,迅速地向着大地坠落。
豪勇孤胆的刘维敏死难瞑目!
※※※※※
说起刘维敏之死,当年参战的老空军们全都惋惜不已。
刘玉堤老人说:8 月25 日空战,我是机场指挥。刘维敏和敌人扭缠在
一起,爬高俯冲,你追我打,几次通场,我们在下面看得很清楚。最后一次,
刘维敏飞得很低,也就是几百米了。飞机在空中就是一个银白色的小亮点,
速度又快,有时确实很难识别敌我的。我怕高炮误射他,拿着对讲机喊:注
意,注意,你的前后有高炮,尽快脱离机场上空!这时,我们的高炮叮当打
开了,炸点还真准。我抓起电话同高炮指挥所联系:“别打,别打!是自己
的!”已经来不及啦,眼瞅着把我一名优秀飞行员给打下来了。我把话筒狠
狠地摔下去。。杨国华老人说:国民党军的F-86 总体性不如我们的米格
17,但他的中、低空性能不错,飞行员一般都飞过上千小时,单论技术水平,
确比我们高一些。我们的优势是飞行员作战比他勇敢,双方一对头,气势上
就压住他了。那时的飞机装备不像现在这样先进,空战中,人的勇猛精神占
的比重更大一些。可国民党比较会吹,他的飞行员只要开枪,都说击落了我
们。其实8 月25 日我们一架也没被他击中,就是自己的高炮把刘维敏打下
来了,事后检查,飞机上的弹洞是我们的37 炮击穿的。
岳崇新老人说:当时刘维敏的飞机已经快没油了,所以坠落触地时没
有猛烈爆炸,破坏不算太厉害,刘维敏的遗体也还比较完整。清理现场,可
以看到,一发37 炮弹,从挡风罩右边打进去,爆炸,击中了刘维敏的头部,
弹片有几块卡在座舱上。
要不怎么认定就是自己人打掉的呢。拿着弹片给高炮看,老炮们没有
话讲了。
如能多一点尊重史实少一点自欺欺人,《国共空战秘史》亦应该是无话
再讲的,因为仅仅依据大陆有一架飞机坠落便放胆创作,将“战果○”有鼻
子有眼地夸张成了“战果3”,故事编的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过”了。
大陆方面公布的战果是否也“过”?我仍难以给出一个肯定、明确的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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