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花雕 作者:洋葱先生(晋江2012.07.22完结)





一名驯兽师狠狠跌了下来。
  紫鸢谣看向后山的方向,今早珂鸾去后山练剑术到现在还没回来,看着满目疮痍的山体,垂在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灵兽白虎样貌,身体巨大可与一座山媲美,这样庞大的灵兽应是由军队看守,今日走脱危害了无数百姓。
  紫鸢谣低声咏唱着咒语,那古朴的语句像一阵风渐渐旋转成漩涡困住灵兽,又一声嘶吼,那灵兽暴怒,四只爪子不停挠着地面,山河被撕去原有的样貌,狰狞惨烈。尾巴一扫,疾风烈烈,又一座山被夷为平地。
  一圈光轮自紫鸢谣脚下扩展开迅速旋转着,同样的光轮也自灵兽脚下扩展开束缚住那庞大的怪物。一声嘶吼,震天动地,直上云霄,硕大的身子扭动着,大地又是一阵颤抖。
  不停地咏唱,光轮一圈圈在灵兽身边增加,将其裹得严严实实,那庞然大物终于安静下来,汹涌的灵力从它身体内释放出来冲撞着紫鸢谣的结界。一遍遍念动咒语,一圈圈光轮叠加,一份份反噬的力量让紫鸢谣开始呼吸不稳。
  直到叠加到第一百二十个光轮时,灵兽终于静默了,强大的结界压制住了灵兽的灵力。紫鸢谣继续咏唱,重复着那些繁复拗口的古老咒语,将每一道咒术都发挥到极致。直到叠加到第二百二十个光轮时,灵兽仰头哀怨鸣叫化做一团小小的光球飞入紫鸢谣掌中。
  几名驯兽师降落在身旁,“南谣将军!”他们惊恐地瞪圆了眼,屈膝就要跪下,紫鸢谣抬手制止住他们,顺手将光球扔了过去,“别叫我将军,我早就辞官了。”
  “是。”几名驯兽师领命,站得笔直。
  “你们是哪位将军旄下?”紫鸢谣问。
  “报告,是南牧将军。”
  紫鸢谣无奈苦笑,嘴里的腥味越来越浓烈,同时叠加二百二十个咒术早已超出她的极限,此刻反噬的力量恶鬼般啃噬着她的血肉,剧痛难耐。
  “别告诉他你们见过我。”紫鸢谣冷冷开口。
  “是。”几人领命。
  “你们走吧。”紫鸢谣身子轻晃,她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的神智,直到那几人远去,低头一口喷出淤结许久的血,视野开始朦胧,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旁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地方,脚步凌乱蹒跚,紫鸢谣突然有种悲怆的感觉,死亡的脚步影影绰绰,有点点的熟悉,那种生命渐渐流逝的感觉隐在记忆的面纱下。
  脚下一软,向后倒去,落入一个不宽厚却可靠无比的怀抱,熟悉的清香,发丝轻轻挠过脸颊脖颈。
  “真会逞强。”难得的严肃,隐含一声叹息,竟然带着多多少少的怜悯。
  “我还以为你要说,看你这副衰样,真是笑死人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开玩笑的力气,说完这一句紫鸢谣沉沉地昏了过去。
  脑袋沉重,温湿烦躁,像夏天骤雨前的沉闷压抑,思绪变得粘稠缓缓游走,夹杂着一段段零碎的记忆充斥大脑。
  滚滚浓烟,血流成河,厮杀声无边无际,光轮不时爆裂出夺目光芒,远处勉力支撑的青户痕脸色铁青,他一遍一遍念着咒语将军队的保护屏障一道道加固……
  躺在床榻上,全身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微微一动骨骼嘎嘎作响,兰陵牧站在床边说:“我下个月将要迎娶橙族主家的小姐,这是请帖。”扭头看着那鲜红的帖子,就像此刻心头流下的血。
  空兰护一身金黄龙袍,华贵淡雅,他俊逸的面颊流露伤感,“谣,朕答应你的辞官,但若有一日召唤你,你必须回来助朕。”
  走出城门,再回头,那暗灰的城楼冰冷微寒,一如那人的脸,拉上帽兜,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儿独自远行。
  睁开眼,天光刺眼,紫鸢谣下意识地又闭上眼,全身散了一般,她躺在床上慢慢积蓄体力。
  “师傅。”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近在耳旁,有些麻木的手正被人紧紧拽着,现在想再装死是不行的了。紫鸢谣睁开眼艰难地转过头,珂鸾双眼含泪趴在床边,说不出来他现在是激动还是悲伤。
  “你没事?”紫鸢谣的声音干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眼前的人儿眼泪下来得更快了。
  “我躲在远处的山洞里。”珂鸾一双大眼睛积满泪水,睫毛微颤,握着紫鸢谣的手紧了紧,“听说师傅是为了我才那么拼命的,师傅!”晶莹暖热的眼泪滴在手背上沿着侧面滴落,珂鸾一阵嚎啕。
  紫鸢谣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珂鸾的脑袋,“好了,不哭了啊,你没事就好。”
  “可是,师傅有事啊!”珂鸾猛然抬起头一声吼,接着又埋头嚎啕大哭。
  紫鸢谣望着蚊帐顶,谁能让这东西闭嘴!手臂全湿了,黏糊糊的,真难受!
  “你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叶离走进房间,一把把珂鸾从床边拽了起来,珂鸾抽抽搭搭地点点头,临走之前又交待,“师傅好好休息,我待会再来看您。”
  吵吵闹闹的人终于离开,紫鸢谣松了一口气,眼前一暗,叶离在床沿坐下。
  “谢谢你赶过来,不然我就要暴尸荒野了。”紫鸢谣合上眼,幽幽说着,感觉到微凉细滑的指尖在沿着脸颊的轮廓游走着,暖暖气息拂过面颊,一睁眼,叶离的脸近在眼前,那墨绿的眸子如丝柔滑如海纯粹。
  “你别靠那么近。”紫鸢谣向里缩了缩,叶离向前挪了挪。
  紫鸢谣眼珠不停转动躲避着叶离紧紧逼迫的目光,那幽深的墨绿透着隐隐寒气,凤眼微眯,一种莫名的压抑在两人周身形成。
  “说,你的婚约者是谁?”叶离用食指戳着紫鸢谣的肩,有些逼问的意思,翡翠眼眸瞬间寒光暴涨。
  “呃?呃!”紫鸢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啊,我以为我什么时候又不小心惹到你了。”
  叶离凤目危险地眯起,撑在床沿的手指节泛白,紫鸢谣听到可疑的磨牙声,现在自己就如砧板上的鱼肉,安全第一,还是躲着点好。
  “呃……青户痕。”紫鸢谣小声说。
  叶离诡异一笑,起身走了几步,一回身,“有了婚约还到处乱跑勾引男人,淫靡!”说罢,走出房间。
  紫鸢谣盯着蚊帐,欲哭无泪,别走啊!我想去茅房!憋不住了!好歹扶我一把嘛。
  不过,叶离说的最后那个词让紫鸢谣想起了一个人,无奈地笑了笑,原来自己也是个怀旧的人。
  ……分割线……
  Q版小剧场
  补上第五章的小剧场
  叶离:“你知道南谣将军吗?”
  珂鸾(一脸崇拜):“知道啊!”
  叶离:“那你说是师傅厉害还是南谣将军厉害?”
  珂鸾(沉思半天):“南谣将军吧。”
  叶离(一脸鄙夷):“乡巴佬。”连南谣将军就叫紫鸢谣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想进讲武堂。
  紫鸢谣:“你俩都给我一边去。”土匪笑话乡巴佬……
  第六章小剧场
  珂鸾(泪流满面):“师傅,你真好,为了我能那么拼命,师傅果真很疼我!”
  紫鸢谣:“我只是心疼后山上的那片桃林,那的水蜜桃可好吃了,可惜现在没了。”(痛心疾首)
  珂鸾:“原来,我还不如几个桃子。”
  叶离:“……”

  七

  在床上躺了两天,紫鸢谣终于可以下床活动了,只是全身的肌肉和关节一动就酸疼无比,每走一步紫鸢谣的脸皱得如苦瓜一般。莫名生气而甩袖离开的叶离仿佛那天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如既往地不时去逗弄紫鸢谣,每每看见叶离,紫鸢谣就如同躲瘟疫一般。
  这天,阳光灿烂,紫鸢谣让珂鸾搬了两把椅子去后院。
  懒懒地斜倚着太师椅,双脚搭在另一把椅子上,一边摆放着茶水、点心、瓜子,紫鸢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接着嗑瓜子。坐在一旁的珂鸾手捧一话本子磕磕巴巴念着,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沉默半天,凑近紫鸢谣问:“师傅,这个字念什么?”
  紫鸢谣瞅了一眼,“懿。”
  珂鸾翻了一页接着念,才念了几句又凑近紫鸢谣,“这个字念‘子’吗?怎么我看着又不像子呢?”
  紫鸢谣看了一眼,无奈地望了回天,“念孑。”
  慵懒地伸展着四肢在房顶上晒太阳的叶离一声轻笑,人影一闪来到眼前,话本子落入他手中,“要不,还是我来给你念吧。”柔软的腰肢一扭轻轻蹭了蹭紫鸢谣,叶离笑得媚惑。
  紫鸢谣下意识地向后缩,这叶离就像那饭粒,怎么甩都甩不掉,惹不起,躲得起。
  这时,掌柜掀起帘子走入后院,她浅粉衣裳,牡丹花纹的印子若隐若现,轻纱披肩,翡翠玉钗,耳环摇曳,指甲上的蔻丹衬着青葱玉指红艳似血。
  “谣,恢复得怎么样?”纤纤玉手搭在紫鸢谣肩上,掌柜俯下身,话语间酥媚无比。
  紫鸢谣绚烂一笑,“恢复得不错,让掌柜记挂了。”
  掌柜伸出食指摇了摇,“我是说,你是不是可以开始干活了,我可不想养闲人,对了,在你昏迷的时候给你请大夫的钱是我垫的,你不用还了。”紫鸢谣嘴角刚出现弧度,掌柜接着说:“就用你下面两个月的工钱还吧。”
  紫鸢谣愣住,果然,天下掌柜一般黑。
  一边朗伯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拎着桶,在看见院子中央的紫鸢谣时,他脸蓦然一红低着头快步走过。掌柜极轻地一叹,低下头看着紫鸢谣,“你啊!耽误了一颗赤诚的心呐”叹息着转身离开,掌柜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
  紫鸢谣转过头问叶离,“是我的错吗?”
  叶离抬起她的下巴,“不是。”
  “什么事啊?”珂鸾一脸探索的表情凑了过来,看样子还没人告诉他那天的事。
  紫鸢谣清清嗓子,“你去把前些天教你的剑法和拳法练习三遍,再把剩下的咒术背会了,自己没事的时候就琢磨琢磨那些咒语,今晚你到我房里来,有事和你说。”
  珂鸾乐颠颠地去远处开始打拳。
  叶离俯下身,“你要把那个交给他了?”
  紫鸢谣一手托着下巴,“是,差不多了,他虽然愚钝了些,但勤学苦练,实力已经超过讲武堂的要求,是时候放他去了。”
  叶离蹲下身,趴在紫鸢谣的膝盖上,“他是到时候了,我呢?”
  紫鸢谣干笑,“你的实力在讲武堂已经算优秀了,你早可以回去继续做你的山大王了。”
  叶离嘴角勾勾,乘着春风开放的明艳桃花一般,艳色华彩,纯净花瓣,娇嗔着,“我都为你金盆洗手了,你还要赶人家走,真没良心。”
  紫鸢谣摸了摸胸口,良心还在啊!
  烛火摇曳,不时噼啪作响,黯淡烛光将紫鸢谣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放下笔,紫鸢谣伸过手将手腕处的花纹紧贴在纸上,一道道紫色光线泄出,一条条紫色花纹从紧贴着纸的肌肤处衍生出来,触手一般慢慢伸展爬行着。当花纹布满信纸时终于静止不动,收回手,提起笔在右下角写下四个字,紫鸢谣荐。从怀里掏出印章盖在签名上,红色的印章字迹清晰,笔法苍劲有力。南谣将军,这是空兰护册封的封号,也是由他亲笔题字。
  空兰护,那个被禁锢在皇位上的男子,清秀眉目,笑容和煦。
  一波春水,潋滟盈盈,低眉浅笑,幽兰含香,贵而不华,素雅清浅。
  每次看到他身着龙袍冷着面容时,心里总有一种冲动,想要将那个人从那个位置解救下来。每次在他面前跪下时,总感觉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带着悲凉。
  地位,是一道隔阂,隔绝人心。
  叩,叩,叩……
  有规律的叩门声响起,珂鸾在外面轻声询问:“可以进来吗?”
  紫鸢谣将信纸对折放入信封封好,“进来吧。”
  珂鸾推门进来,一脸傻笑,他挠挠头问:“师傅找我有事?”
  紫鸢谣冷着脸,“站好。”
  珂鸾收敛笑容,笔直站好,目不斜视,一个信封递到跟前,珂鸾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是进讲武堂的推荐信。”紫鸢谣淡淡回答。
  “啊?!”珂鸾瞪大了眼,“我可以进讲武堂了?”
  紫鸢谣点点头,“你的实力已经超过了讲武堂的入选要求,两个月后是讲武堂每两年一次的新学员招选。”
  拿着信封的手剧烈颤抖着,那信封如扇子一般呼呼扇着风。
  “你是说我可以进讲武堂了?真的可以进了?”珂鸾侧着头,生怕是在哄他。
  紫鸢谣没好气地说:“是的,你可以进讲武堂了,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东西,下个月准备启程去都城吧。”
  捧着那信封如捧珍宝,珂鸾的眼里水光隐约闪烁,他突然深深一鞠躬,“谢谢,师傅!”说完,快步走出房间,嘴里念叨着,“终于做到了,爹,娘,孩儿终于做到了。”由于过于激动在跨出门槛时被绊了一下,摇晃着身子一脸幸福的傻笑,珂鸾一路磕磕绊绊引起的骚动持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