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
材卣玖⑺闹埽斡晌淅隙⒎枰谎藓孔拧?br /> “带他们到后面去!赶快!”那班长下了命令。
这时国军的炮火开始覆盖国军自己的前沿阵地,以图消灭共军冲锋部队。老旦想去抬武白升的尸体,被武老二一把撅开。他自顾自地抱起兄弟的尸体,哭着向后走去。老旦一把拉起还有些昏迷的杨北万,快步跟在后面。身后,共军部队开始对14军的二线阵地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老旦猫腰回头望去,远处枪林弹雨,杀声震天,不知又有多少共军和国军战士倒下。
到了共军阵地,老旦抱着头蹲在地上,看到身边还有不少国军战士也做了俘虏,瞅来瞅去却没有认识的。大家都被集中在一块低洼的地上蹲着,旁边是一个共军的营房。杨北万已经醒来,哆哆嗦嗦地看着身边怒目圆睁的共军士兵。
“你们几个!说你们哪!过来在这里挖个坑,把这兄弟埋了!”一个共军士兵说了话。
“俺来挖!长官!这弟兄是俺连队里的,俺来伺候他!娃子你也来!”
老旦忙领着杨北万起身过来,认真用手开始挖着脚下的土地。挖过被炮火炸松的表土就是坚硬的冻土,老旦挖得如此卖力和坚决,双手指尖很快就被磨出了血,但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想到十年战火生涯如此屈辱地结束,又不知下一步结果如何,老旦悲从中来。自己杀过那么多共军,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更何况自己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呢。如今武白升死了,他还可以给武白升刨个坑埋了,自己被毙了,又有谁可以给自己刨个坑呢?自己会不会和那些个烂在战场上的国军一样无人问津喂了乌鸦?武白升死了,可是他的兄弟最终找到了他,应该瞑目了,而自己身边除了这个胆小如鼠的杨北万,还有什么人会为自己的死伤心呢?谁会去想自己家里还有孤苦伶仃的女人和孩子呢?玉兰让他回家,又如何能回得去?想着这些,他的心中泛起难言的酸涩,眼眶已经湿了。
几个共军战士看到老旦满手鲜血,眼框通红,有些看不过去,就拣了几把铁锨递给他和其他俘虏。经常埋死人的国军俘虏们很快就挖了一个标准的死人坑,大家小心地把武白升的尸体放下去,开始填土,很快就填起一个土包了。几个共军战士死命拽着武老二,不让他过去,这家伙哭得要背过气去了。直到老旦把酒壶放在武白升的坟上,武老二才一头扎上去大哭起来。
共军士兵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种事情在部队里其实时有发生。很多家庭里,兄弟先后参军,有的是自愿,有的是被逼,有的在国军,有的在共军。战时消息几乎断绝,亲人之间互相都很难得到对方丁点儿消息,更不用说在不同部队扛枪的兄弟之间了。半年前有个国军的排长在执行命令时,枪毙几个共军游击队员,开枪的时候他觉得其中一个眼熟,等撂倒了上去看时,才发现那人竟是自己的弟弟,这国军哥哥当时就痛苦地开枪自杀了。做兄弟的,还有比这更他娘背运的么?
“都散开!”
几个兵簇拥着两位长官走了过来。两位长官沉吟地看了一会儿,和两个兵了聊了几句,指了指仍然跪在地上的老旦,走上前来问道:
“你是这个连的头?”
“俺是,长官!”老旦擦了擦眼泪应道。
“你们两个过来!”长官说完扭头就走。老旦和杨北万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他们来到了旁边的营房里,里面坐着几个没有扎麻绳的长官,正在说着话,看上去也像是官。见他们进来,几个人就正过身子来看着老旦和杨北万。
“你是什么部队的?”中间的长官问了话。
“报告长官,国民革命军第14军386团侦察4连!”
“哦?久仰大名啊!啃了你们差不多10天才打下来,你本事不小啊!”
共军长官站起身来,一边背着手踱步,一边不阴不阳地质问着老旦,让老旦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穿着和士兵一样肥嘟嘟的棉袄棉裤,满脸的污垢,一嘴的黄牙,裤裆前面也堆满撒尿抖落不干净的白碱,身上没有标明军衔的任何标志,除了肚子大点儿,把他扔在大头兵里根本分不出来的。
“叫什么?”
“报告长官,老旦!”每当有长官问话,最难堪的就是这个时候,老旦的脸立刻红了。
“老什么?”黄牙长官显然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旦!就是球的意思。”老旦把心一横,咬牙说道。
几个长官立刻忍俊不禁,一个正在喝水的军官登时噗地一口喷了出来。
“你这名字真稀罕,别蹲了,站起来……为什么你不跑?你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儿啊?你们后面还有八万多人哪。”
“长官,俺不想跑了,俺不想打仗了,俺的弟兄也都死了,俺……打不下去了!”老旦此时心情复杂,到这份上死倒不怕,就怕共军在枪毙自己之前侮辱和折磨自己。
黄牙长官摘下老旦系在身上那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在桌子上抖开了,十几个军功章叮呤当啷地落了下来,引得旁边端枪的共军战士啧啧惊叹。当然,里面那把快磨秃的梳子也让他们觉得十分有趣。黄牙长官随意挑起一个金色的蓝白相间的党国勋章,问道:“当兵好多年了吧?”
“报告长官,俺当兵十年了!”
“青天白日,是个英雄么!这块章哪里打来的?”
“报告长官,在常德打来的!”
“哦,虎贲余程万的兵,难怪这么硬气!听口音你是河南人?”
“报告长官,俺是河南人,家在河西板子村。”
“你为什么不带着连队投降?明知打不过了,宁可让他们这样被炸死、饿死、冻死?”黄牙长官的语气突然变了。
“报告长官,俺打仗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想过投降。”
“你那是打鬼子,是个中国人就不该投降。可你现在面对的是为我们穷人打天下的共产党解放军,你怎么就执迷不悟?早过来一天武老二的大哥就不会死!你个死硬的反动派!”黄牙长官显然有些生气。
“长官,这仗俺早就不想打了。可是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俺不知道打这个仗是为的啥,只知道反正得打完了才能回老家,要不想回也回不去,俺的弟兄们也是这么想的。”
“你胡说,前天要跑过来的那两个兵,为什么你要命令打死他们?嗯?”
“……”
黄牙长官的两只黄眼睛像团部里的大灯泡,晃得老旦不敢正视,一时无言以对,心头乱蹦。
“长官听我说,那两个兄弟是被宪兵队打死的,连长为了救他们还打了军官,眼见着要吃处分。长官我的三个哥哥都在你们这边,连长早就想着让我过来了!”杨北万见黄牙长官像是要发作老旦,把心一横大声喊道。
“三个哥哥?都在我们这边?这倒奇了!”
“没错长官,他们原来都是85军110师的,不是都投降过这边来了么?”
几个共军长官相视而笑起来。
“呆娃子,什么投降?你们那位师长就是我们的人,那叫带军起义!”另外一个官样的人说道。
“长官他们还都活着么?我的哥哥们还都活着么?我家穷得连锅都没有,我愿意和他们一块去帮穷人打仗。”一说到兄弟,杨北万立刻哭着跪爬过来,大声问道。
“你叫什么?”
“我叫杨北万,大哥杨东万,二哥杨西万,三哥杨南万。”
黄牙长官觉得有趣,今天这二位的名字着实稀罕!他笑着对旁边一个正在写字的兵说:
“去和四纵那边的同志联系一下,找一找他说的这几个人。”
“是!”士兵立刻去了。黄牙长官继续问老旦:“你在那边算是战斗英雄了,打鬼子有功劳,只可惜站错了队伍。我们这边有政策,优待俘虏,不想打了你可以回家,你要是愿意参加解放军,我们查清你的情况后也是可以的。”
“长官,俺想问一句!”听到黄牙长官这么一说,老旦疑虑全无,一颗心登时高兴得狂跳不止。
“说!”
“俺家那边怎么样,你知道么?”
“是在河南的西北边吧?你们家已经解放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反正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比以前好过了。你们那边没被水淹,但是抗战胜利后一直有年馑,也死了不少人。八年间,我们的游击队也在那边有组织,现在咱们共产党的工作队在那边搞运动,不会再有饿死人的事。你看到后面那成千上万的民工了么?他们都是解放区的穷人老百姓,没人逼没人赶,却自愿当我们的运粮队。国民党那边除了抢老百姓家几只鸡鸭,再靠美国人的飞机下几个蛋养活你们,还有什么?”
老旦验证了老家的消息,心里的石头暂时落了地。
“带他们到俘虏营去登个记,接受一下政策教育。哦,另外给他们吃点东西,别饿出病来,去吧!”
黄牙长官踱过来,大度地拍拍杨北万的头说:“你的兄弟们要是有了信,会告诉你的。”
“谢谢长官!”杨北万感激地捧着黄牙长官的手,恨不得给他磕几个头,脸上绽起灿烂的笑。
老旦跟着士兵走出营房,回头看了一眼,黄牙长官面色温和正目送他离去。老旦甚为感动,忙不迭地给他鞠了个躬,黄牙长官点了下头算是应承。
同几十个俘虏经过共军宽敞的战壕时,老旦看到更多的国军弟兄举着双手被押回共军这边,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惨淡。共军的十几面红旗插在刚才自己的阵地上,随风横飘猎猎作响。战壕两边很多得胜回来的共军抽着烟正打趣他们:
“看你们这帮鸡毛那小样!服不服……啊!你瞅什么瞅?早让你们投降就是不听,饿得都他妈跟狼犊子似的!活鸡巴该!”
“嘿,那个光屁股的兔崽子!把鸡鸡给俺夹起来,让咱们这边的文工团看见了,像怎么一回事哩?”
“等一会儿吃包子的时候可别噎着,也别往裤裆里拢啊,吃完了有种的就跟爷回去接着打老蒋!”
共军战士们夹着枪缩着脖儿,三五成群地嘻笑着这帮俘虏,但是没有一个人下来动粗。老旦想起被日军俘虏的弟兄们的遭遇,再想想被国军俘虏的共军的遭遇,这可真是天壤之别。前面出现了一块更为宽敞的地方,已经有一百多个国军俘虏坐在地上了。讲台后面的土墙上贴着十几个红白相间的认不得的大字,中间两个人头像高高地挂着,也都是生面孔。几个共军坐在破烂的桌子后面,笑眯眯地看着俘虏们陆续坐下,一个年纪轻轻的长官咂了一口水,尖着嗓子开始训话。
“都坐好了……原本要把你们交到后面去审问的,这个……可是现在的战局大概你们也清楚,没什么军事秘密可言了。几天之内,你们这几个军就会被全部歼灭,这个……很快这个战场上的所有国民党部队,也会被我们彻底打败。所以,你们应该感到庆幸,这个……你们早一点脱离国民党反动派的立场,就可以早一天回家过你们的安生日子!”
老旦不安地望着四周,没有看到机枪和大批的共军,才放下心来。尖嗓子长官继续说道:“你们和我们部队的战士们一样,大家都是穷人,都不愿意打仗。这个……在毛主席朱总司令领导下的人民战争取得了抗日战争胜利之后,蒋介石却想抢夺人民的胜利果实,这个……就发动了全面内战。抗日的时候他消极抗战,让鬼子占了大半个中国,等我们好不容易把鬼子赶出去了,他就来摘桃子,还让中国人自己打自己,这个么……这是所有中国人民都无法接受的!”
尖嗓子长官猛地一拍桌子,水杯和俘虏们的心都被震得一跳。
老旦坐在人堆里,听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消极抗战?抢夺人民的胜利果实?这是啥意思?自己的战友死了成千上万,好多仗打不过鬼子是真的,但是这个……好像并不消极啊?除了国军自己的军队,莫非还有人在打日本?咋没听说过哩?在武汉和长沙、衡阳,老百姓不都是和国军一块打鬼子么?他们送粮送衣都是自愿的,咱们这个……没有抢老百姓的东西啊。这时,旁边一个小兵攒着眉头,也听得不得要领,见老旦是个官,就扭脸傻乎乎地问他:
“长官,‘毛煮席’是啥意思?”
老旦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虽然原来发过《剿匪手册》,但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老旦早拿它擦了屁股。从军官们的聊天中得知,共产党的头儿叫毛泽东,是个神通广大的赤匪,一口湖南腔,蒋老爷子围追堵截十几年也没捉到,鬼子来了就做了罢。抗战后补充到军队的那些娃子军官们,很多出身军校,从来都是斜着一只眼看自己,更不和自己谈些政治方面的事情。因此在和共军交手之前,他认为共军无非是像夏千副连长归队时那样的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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