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一般而言,凤翔军并不干涉地方政务,像穿城通行、盘查证件之类的杂事都是由凤翔郡刺史下地团练兵来完成,只有超过八百人以上的团队才由军队进行盘查,但李莫又接到崔圆的特殊命令,凡陇右、河西、灵武三地地士兵进关中,必须要立刻禀报于他,而且无论人数多寡,守军要严格检查。
所以张焕的进城手续就格外繁琐,核对吏部和兵部地述职公文,清点进城的人数,核查所携带的兵器(外军入长安,只准携带刀剑,长兵器和军弩一律不准带入),足足忙碌了近半个时辰,这才放入了凤翔城。
“张都督!在下是照惯例行事,多有得罪了。”城门旁,凤翔节度副使李莫向张焕拱手道歉,崔圆只是命令他严格盘查,倒没有别的什么特别要求,在一切检查无违规后,他便照例放张焕入城。
张焕亦拱手笑道:“李副使忠于职守,按规矩办事,张焕焉有怨言,等我出关时,还望李将军多多关照!”
“那是当然,张都督一路保重。”
一刻钟后,一封鸽信火速飞向了长安,张焕回京述职,护卫骑兵八百人。”
此时天色尚早,凤翔城内十分安静,街上行人寥寥,大部分路面都还铺着薄薄的白雪,没有被人踩过,只有家家户户门前挂地桃梗和城内不时响起地爆竹声,才让人感觉今天竟是新年。
这是张焕第三次来凤翔,第一次是参加科举,第二次是随张破天而来,这是第三次,相对前两次的仓惶和窘迫,这一次他却从容了很多,现在。他已经是一万多军队得统帅,也有了自己地地盘,算得上是一方诸侯,尽管还十分弱小,地方也很荒偏,但在大唐权力布局这张大棋盘上。他张焕已经成为了一枚不轻不重的棋子。
这次回长安,他是应吏部和兵部的要求回京述职,但这种述职也并非强制,若政务繁忙也可以不来,许多地方官员就是借口政务繁忙而推迟掉。但在另一方面,许多地方大员的家属都在长安,所以这种述职其实也是一种变相地福利,让官员们有机会回京和家人团聚。
当然,张焕于公于私都必须回京一次,他要加入裴党,取得裴俊的支持,以求得到河西发展必须的粮食和战略物资,甚至还有人口的迁徙,这是向西发展所必须的;另一方面。是为了崔宁。
“都督!”一名亲兵从后面追上来,“夫人有事找你。”
张焕回头,只见裴莹探出车窗正向自己招手。他笑了笑,策马迎了上去。“莹儿,有事吗?”
裴莹抿嘴一笑,“今天可是新年,去病也打算在路上过吗?”
张焕一怔,他见士兵们的眼中都满是期盼之色。心中恍然。不由暗暗佩服她地细心,便吩咐蔺九寒道:“弟兄们赶路也累了。今天就在凤翔歇息一天,你带几个弟兄去找客栈。”
蔺九寒大喜,他急忙带几个人去了,裴莹见他听取自己的意见,心中欢喜,又低声道:“咱们离开武威匆忙,也没给爹爹买些东西,等会儿你陪我去逛逛。”
张焕笑着点头答应,过了一会儿,蔺九寒便匆匆赶回来,时值新年,人们都赶回家团聚去了,大多数客栈都生意清淡,听说有八九百人住店,客栈们纷纷争抢生意,他不费吹灰之力便一口气包下五家大客栈,都在同一条街上。
军队的到来使整条街都热闹起来,开始有人家开门扫雪,一群群孩子们穿着簇新的衣服在大街上奔跑玩耍,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凤翔城开始恢复了平时地喧嚣热闹。
一个时辰后,数十名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从客栈的后门驶出,向不远处的北市驰去,凤翔的北市相当于长安的东市,市场经营的商品多是上等奢侈品,店铺众多,但此时大多都没有开门,整个北市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扫雪的杂役在街头忙碌。
“去病,要不然咱们先去吃午饭。”裴莹见店铺几乎都关着,心中有些失望,她见不远处一家酒楼已经开门,便笑着对张焕道:“今天是新年,我陪你喝几杯酒,你看怎么样?”
“好吧!”张焕笑了一下,催马便先上去了。
酒楼里也同样冷清,一个食客都没有,掌柜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打盹,而几个店小二正在打扫店堂,见进来一大群人,这可是今年的第一批客人,千万不能走了,掌柜立刻精神百倍地迎了上来,一边呵斥小二去照看马,一边点头哈腰笑道:“欢迎客官到鄙店用餐,鄙店山珍海味,时令蔬果样样,而且价格公道,保证让你满意。”
“给我们找个大套间,里面又有单间雅室的那种。”
“有!有!有!”掌柜一连声的答应,他把众人引到二搂,来到一间富丽堂皇地大间,里面又有一间隔开的小雅室,靠着窗,可以看见外面的大街。
不一会儿,各种珍馐美味如流水般端上,士兵们早已不客气地大吃起来,外间笑语声声,十分热闹,雅室里,裴莹见两个小丫鬟站在一旁,她笑了笑对她们道:“你们两个去外面吃吧!这里我自己来。”
花锦绣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拉着小秋出去了。
裴莹关上了门,她瞥了张焕一眼,见他负手望着大街沉思不语,不由轻轻咬了下唇,伸出纤纤玉指拎起酒壶,满满地斟一杯酒,她纤细地柳腰左右摆动着走到张焕的身旁,浅浅笑道:“这是新年地第一杯酒,莹儿敬你。”
“多谢娘子!”
张焕笑着接过酒杯,望着她脉脉含情的美目,也给她倒了一杯酒,“我也敬你一杯。”
说着,他的手臂微屈,做出一个回字型,裴莹立刻明白过来,她脸上一阵晕红,娇羞地端起酒杯穿过他的手臂,两人手臂相挽,慢慢地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裴莹幸福地叹了口气,将头枕在他地肩上,娇嗔妩媚地道:“去病,你这几天为何对我这般冷淡?是不是又不想娶我了?”
“我怎么会不想娶我地莹儿呢?你想到那里去了!”
张焕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着她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可是又不知怎么开口,所以这几天心里有些烦闷。”
“是为崔宁吗?”裴莹幽幽地问道。
张焕一怔,他随即苦笑一声道:“原来你知道。”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裴莹眼波流动,白了他一眼道:“我是女人,女人对这种事最是敏感,只看你急着要赶回京城,这几天和我在一起又心事忡忡,我便猜到了七八分,除了为崔宁,你还能为谁?”
张焕站起身走到窗前,他凝望着窗外,良久,他才恨恨道:“我曾对天地许过誓言,此生必娶崔宁,原本让她等我两年,不料我却听说崔圆已经把她许给王研,上元节后将完婚。”
说到这里,张焕蓦然回头,深深地注视裴莹道:“莹儿,你和崔宁都是我所爱,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悔恨终身,我不愿让你难过,可也不愿意让她伤心。”
裴莹慢慢走上前,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脸轻轻地贴在他背上,“去病,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不管事情有多么艰难,都挡不住你地决心,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
“你张焕有一些惊异,他没想到裴莹会这么回答。
“你以为我会一哭二闹,最后再以死相威胁吗?”裴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她撅起丰润的嘴委屈地说道:“谁叫我的夫君整天阴沉着脸,给我脸色看,我敢不答应吗?”
张焕心花怒放,他情不自禁地将裴莹一下抱入怀中,仔细地看着眼前这张甜美而娇媚俏脸,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温柔与怜爱之情。
第一百五十三 章 重返长安
“开城门喽!”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吆喝,沉重的钟声开始在明德门上空回荡,巨大的城门吱吱嘎嘎!地拉开了,这一天是宣仁二年正月初四,离开长安已两个多月的张焕再一次回到了长安。
天还没有亮,只是在天边露出了一丝青白色,长安还依然沉睡未醒,但宽阔的朱雀大街上已经有许多马车来回奔驰,马车挂着散发着橘红色光芒的灯笼,在灰蒙蒙的晨雾中分外显眼。
张焕在长安已经没有驻地,按朝廷规定,凡进京述职的军方官员,最多不得超过三百名亲卫进城,其余之人则要驻扎在城外指定的军营中,他便命亲兵副将陈平率五百名士兵驻扎在城外,而蔺九寒率领另外三百人护卫着张焕进入长安。
三百名骑兵在朱雀大街上列队缓缓而行,虽然人数不多,还是让朱雀大街上的行人都停住了脚步,惊异地打量他们,这几天,从各地进京的军队不少,淮南军、襄阳军、剑南军、陇右军,一支比一支威风,一支比一支铠甲光亮,一支比一支精神饱满,但这一支军队却有些不同,他们盔甲陈旧,风尘仆仆,上面还隐隐看得见血迹和锈迹。
可是这支军队的每一战士都是那么刚强有力、都是一样的目光冷峻,他们集合在一起所弥漫出的杀伐之气,足以让其它军队都黯然失色。
天麻麻亮时,这支军队进入了宣义坊,左相国的新宅就位于此,裴俊是在十月份时搬了家,新宅是天宝右相杨国忠的府第,占地面积是裴府原来的两倍,由于它位于长安九五之尊的风水在线,便一直空置,崔小芙任太后不久便将它赏赐给了裴俊。以示恩宠。
张焕一行抵达裴府之时,早有看门的家人冲到内府去禀报,不多时,裴家府门大开,裴俊亲自带着几个儿子出来迎接。后面还跟着大群裴家的女人,她们是来出来迎接裴莹。
他老远便忍不住呵呵大笑,从先两天回来的裴佑那里得知,张焕会回京述职,却每想到来得这么快,由此足见张焕的诚意,好啊!想不到他最终还是成了自己地人。
张焕见裴俊到了眼前,他立刻翻身下马,上前半跪行了一个军礼。“督凉州军张焕参见相国!”
“去病免礼!”裴俊急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他,这可是自己的女婿了,也就是半个儿子啊!
“原以为你们会过了上元节再来,没想到现在就来了。那你们的新年就是在路上过的吧!”
裴俊说着,眼一瞥看见女儿从马车里下来。见她虽然比从前更加艳丽,但却瘦了很多,又想着她不辞而别。心中既心疼又高兴,可又有点生气。
裴莹早已看见了父亲,她心中十分紧张,但看见他对张焕很是亲热,心里便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她很了解自己的父亲。他素来心高气傲,从来不会轻易出来迎接一个人。更不会带着全家出来迎接,由此可以看出,父亲已经接受了自己地爱郎。
裴莹对付父亲自有一套,她可不像张焕那般讲礼,她跳上前拉着裴俊的胳膊使劲摇晃,撒娇道:“不准爹爹骂莹儿,要不我告诉外公和祖母去。”
裴俊在女儿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忍住笑道:“我不骂你,但我要打你!”
“爹爹,疼啊!”
“好了!好了!”裴俊好容易挣脱女儿的手,指了指张焕笑道:“在张焕面前喊疼,你不害羞吗?”
裴莹回头向张焕俏皮地眨眨眼,又对父亲道:“我要去看看新家,就把他就交给你了,可不准你欺负他哟!”说着,她又和几个兄长一一打了招呼,便拉着自己的姐妹姨娘们进府去了。
裴俊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进了府,这才摇摇头对张焕道:“这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给你添麻烦了。”
张焕微微一笑道:“世叔只看见她在家中娇弱的一面,却不知道她在外面十分坚强,竟然和骑兵们一起昼夜骑马行军,我手下的士兵都十分佩服她。”
裴俊捋须长笑,他立刻回头吩咐长子和管家道:“把客房都腾出来,让士兵们住进去,好好招待,不准怠慢了。”
裴俊的长子和管家急忙去招呼士兵,裴俊却拍了拍张焕的肩膀道:“来吧!随我到书房来,给我讲一讲武威郡地情况。”
裴俊的新书房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一切都按照旧书房的摆设,和崔圆不同,裴俊只有一个书房,也并非不准人进入,但有资格进入的人最多也不超过十人,张焕也有幸得到了这个资格,裴俊的书房不大,布置得十分精雅,整个色调以淡绿色为主,墙上挂了几幅颜真卿和张旭地手书,还有一幅他自己所画的松下对饮图,所有地物品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房间里一尘不染。
“贤侄请坐!”裴俊笑呵呵请张焕坐下,几名侍女给他们二人上了茶点,张焕却忽然发现在裴俊的身后跟着一人,正是裴俊的第五子裴明远,也就是说,当自己给裴俊讲述河西情况时,他将在场旁听,这是不是裴俊地某种暗示呢?张焕的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难道裴明远将赴河西任职不成?这极有可能,裴明远对西域的情况十分熟悉,将他插进河西,正是一种实质性的得利。
想到这,张焕不露声色地试探道:“明远兄也是新年回来探亲吗?”
“非也!”裴明远笑着拱拱手道:“明远求职不得,至今仍赋闲在家,去病兄能否提携我一把?”
“明远兄说笑了,左相之子可是香饽饽,怎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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