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厉地处罚了五名看管她的妇人,使这些妇人们更加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大意。对于父亲的坚持。崔宁心中已经痛苦之极,在她父亲看来,幸福就是那么简单,她只要为显赫人家地大妇,以夫荣、以子耀,那她就是幸福的,婚姻不过就是门阀政治的延续,而她就是实现这种利益结合的工具。至于她的喜欢,她的爱呢?父亲从来不会考虑,或许。这就是每一个世家女子的悲哀与不幸,而只有极少极少的勇敢者和幸运者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犹如裴莹的勇敢,又犹如杨飞雨地不幸,而她呢?她又能否有裴莹的勇气和幸运?“姑姑!”门外传来一个沉稳而略带点稚嫩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崔宁的心中犹如寒冬中射进的一缕阳光。这是她的侄子崔曜,也是一个没有快乐的孩子。崔宁立刻站了起来,迎到门口笑道:“你又是有什么不懂要问姑姑了?”崔家人地身材都普遍高大,崔宁也长得很高,但崔曜却又瘦小又单薄。这一点像他的母亲,他少年老成,说话做事都十分稳重,极少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内心的情感也不轻易外露,所以深得长辈们的器重,但崔宁却能看到他眉宇中所藏着地一种淡淡的忧愁。崔曜也十分喜爱自己的姑姑,只有在姑姑这里他才能体会到一丝母亲般慈爱和宽容。不过姑姑马上就要出嫁了,这又让崔曜心中充满了眷念和不舍。见姑姑问自己,他躬身施一礼,“祖父请姑姑过去。有话要说。”崔宁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笑道:“在姑姑面前不要这般多礼,像个小老头似的。”“是!”崔曜又行了一礼,“姑姑的教诲,曜儿铭记在崔宁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吧!到你祖父那里去。”她带着侄子下了小楼。后面十几个健妇紧紧跟随。呈扇型将她包围,崔宁极其厌恶地看了她们一眼。崔曜见姑姑不喜欢后面的下人。便脸一沉,指着她们道:“你们退下,不准再跟随!”一名年长的妇人连忙上前陪笑道:“这是老爷吩咐地,我们不敢不听!”“我不管是谁吩咐的,我现在命你们不得跟随。”这些妇人都知道他年纪虽小,但将来必定是崔家之主,倒不敢抗拒,只得后退数十步,远远地跟随。崔宁赞许地向他竖起大拇指,笑着问他道:“小崔长大后想娶个什么样的新娘?”崔曜的脸微微一红,他想了想,便很认真地回答道:“娶什么样的新娘倒不重要,但我一定不会娶对我前途有妨碍的新娘。”崔宁一呆,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心中不由有一丝不快,她勉强笑了笑,又敲了他的头一下道:“你才八岁,小小年纪懂什么?”两人说说笑笑来到崔圆的外书房,崔圆今天主要地公务是旁听述职,但听了一天,他也有些烦了,便提前下朝回府,今天崔小芙让崔宁进宫住几天,学习一些皇家礼仪,毕竟她是清河郡主,出嫁时不能丢了皇室地脸面,崔圆也想与崔小芙缓和一下彼此紧张的关系,便答应了,后来在大明宫门口遇到王昂,他提到两家联姻之事,含蓄地请求崔圆对外宣布婚事。崔圆一直担心女儿地婚事会像蒋涣一样出现尴尬局面,所以迟迟不肯宣布,不过他也知道,既然张焕已经娶了裴俊之女,那自己的女儿他也不可能再抱什么希望了,从他这两日的表现,崔圆也相信他不会做出对自己前途不明智的举动,一颗心也渐渐地落下了。他反倒是担心女儿想不开,毕竟这门婚姻她本人是十分不愿意的,崔圆不只一次见过王研,其实他本人也不喜欢那个未来的女婿,他身上有着王家人普遍的一些缺点,傲慢、目光短浅、自命风流却又不知天高地厚,或许可以用少年轻狂来形容,可同样是年轻人,张焕还有裴家的那个裴明远,甚至自己八岁的孙子都要比他强得多。但联姻的意义并不在于婚姻本身,不管那王研怎么不如意,但至少王家就会被牢牢拴在自己身上,一个杨家的儿媳,一个王家的女婿,他崔圆这两步棋也算走圆满了。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崔圆一下子便听出这是自己的女儿的脚步声,只有她才会走得那么轻柔,生怕打扰自己的思路,崔圆暗暗叹了口气,自己的女儿总是替别人着想,在婚姻这件事情上自己是歉疚于她,以后就在她孩子身上补偿给她吧!门轻轻地敲了敲,崔圆走上前去开了门,门外只站着女儿一人,孙子懂事地没有跟来。“噢!你来了,快进来坐。”心中的歉疚使崔圆笑得有些不自然。崔宁慢慢走进来坐下,低头道:“爹爹找我有事吗?”“其实也没什么事,爹爹想和你谈一谈。”崔圆看着女儿脖子上的细链,温和地指着它道:“那块玉你就给爹爹吧!爹爹会替你还给张焕。”崔宁没有说话,她的眼睛里渐渐露出一种绝望的神色,看得崔圆心都快要碎了,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把女儿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掐灭了。“宁儿,你现在还不懂,等你再过十几年,姿色渐去,你就会懂得为大妇和为媵妾者的区别在哪里?就算你本人不在乎,可以忍受寂寞,那你的孩子呢?他们身为庶出,家里的地位、前途,当他们命运悲惨时,他们会恨你的。”“爹爹,你别说了,女儿知道这是命,我认命了。”崔宁不舍地握着玉,泪水再一次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涌出。崔圆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异常爱怜地对她道:“孩子,这块玉你就先戴着吧!等出门的那一天再把它留下来。”崔宁猛地捂着嘴扭过头去,削瘦的双肩抽动着,她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崔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等待她的情绪平静。良久,见她已经不再哭了,这才笑了笑道:“今天下午,你姑姑让我把送进宫去学习礼仪,你就去住两天吧!这几天爹爹也忙,没有时间照顾你,等你出阁的前一天,爹爹再派人把你接回来。”崔宁的眼睛闪过一道细微的亮色,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抬头看着爹爹那已经生出白发的双鬓,忽然跪了下来,给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崔圆笑了,他微微点头道:“其实只要你嫁得好,就是对爹爹最大的报答,爹爹养育你十七年,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答应爹爹这一次,你决不能嫁给张焕,不管你是怎样喜欢他,你都不能,这是爹爹铁了心的决定。”崔宁浑身一震,父亲那斩钉截铁的态度忽然又让她刚刚有一点希望的心再一次坠入了深渊,她浑身都变的冰凉。崔宁忧伤地靠在窗前,望着太液池上空那一轮清冷的月色,她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封信,脑海里父亲苍白的双鬓和焕郎炽热的眼神交替着出现,她又想到自己八岁侄儿说的那句话,和父亲提到张焕时那紧握的拳头,痛苦的抉择仿佛喷射的火焰炙烤着她的内心,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这时,崔小芙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第一百六十八章 抉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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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拿不定主意吗?”崔小芙笑了笑拉着崔宁的手坐下来,柔声道:“姑姑从小看着你长大,怎么会眼睁睁地见你往火坑里跳不管,若是一个十分优异的男子倒也罢了,可偏偏是那种人,你若嫁给他,我敢肯定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幸福,而且王研也不会幸福,我就是很反感你父亲这一点,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点权力,甚至牺牲自己唯一的女“可是我担心跟他走了,父亲会恨他入骨,处处给他穿小鞋,反而是害了他。”这才是崔宁最担心的事情,父亲的口气是那么决断,甚至以孝道来威胁自己,她始终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么反感张焕。“那是因为张焕是豫太子之子。”崔小芙仿佛看透了崔宁的心,笑道:“张焕的强大迟早会是世家朝政之敌,所以你父亲才这样恨他,至于什么妻妾的说法不过是你父亲的借口罢了,他所关心的只有崔家的利益。”崔小芙当然不会让崔宁嫁给王研,这会损害到她的切身利益,把张焕控制在自己手中,这才符合她崔小芙的最大利益,所以崔宁也绝不能跟张焕走,必须要把她掌握在自己手中。如何才能两全,崔小芙心中早有了腹案。“你说得也对,如果你跟张焕走了,你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他,他现在还很弱小,在诸多方面都需要朝廷支持,若你跟他走,他的前途将十分艰难。”说到这,崔小芙见崔宁正要开口,便一摆手止住她。“姑姑当然也不会让你嫁给王研。所以只要听姑姑的安排,你父亲也只能无可奈何。”“请姑姑把话说清楚,如果因此会伤害到父亲,我也一样不会答应。”崔宁忽然有些敏感起来,她感觉到姑姑似乎是在利用自己。“你不相信姑姑吗?”崔小芙的脸一下子阴沈下来,冷冷说道:“那好,你就去嫁给王研吧!去嫁给那个绝对血统纯正的嫡长子,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山南王家是个不干净地家族。你知道张若镐地长子张煊是谁的儿子吗?就是他们王家自己人所为,这件事其实你父亲也知道。”崔宁的脸刷地变得惨白,她的头慢慢低了下来,一言不发,崔小芙见她示弱了。不禁暗暗得意,她半眯起眼睛,嘴里迸出了两个字:“出家!”“出家?”崔宁眼中有些茫然,她曾经想过出家,可见到张焕以后,她出家之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崔小芙忽然提出,使她竟有些不知所措。“其实并不是真的出家。只是你躲避婚姻的一个办法。”崔小芙望着崔宁,诚恳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张焕一定会抓走王研,让他做不成新郎。所以你出家,正好给你父亲一个台阶,同样也不会伤害到张焕。”“如果你想清楚,我会安排好一切。“崔小芙走了,崔宁也陷入沉思。应该说姑姑的话从一个反面提醒了她。是的!无论是张焕抓走王研也好,还是她跟张焕走也好。张焕已经把这个两个门阀间地联姻毁了,他已经触到了父亲的底线,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至于自己跟不跟他走,反而不重要了。崔宁也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她与裴莹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她总是替别人着想,总想着自己的行为会给家人带来什么伤害,所以有时候她宁愿委屈自己,这是她温柔体贴地一面,但也是她比较软弱的一面,正因为她的优柔和彷徨使得她一次一次地被伤害。但这一次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抉择,将决定她自己一生的命运,她必须要做一个决断了,是走还是出家?“咔!”门轻轻响了一声,一个纸团从门缝处滚了进来,崔宁快步走上前拾起纸团,从门缝里只见一角道袍飘然而去。是李翻云!崔宁愣了一下,她将门关上,打开了纸团,只见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小字:你姑姑是想利用你来控制张焕,你若需要我的帮助,尽管来找我!这句话仿佛是一道闪电,骤然将崔宁的心照亮了,这一刻她猛然下定了决心,她快步走到桌案前,抽出一张纸,略一凝神,便提笔写道:“爹爹,请原谅女儿地不孝,这是女儿这一生中第一次不听您的话,要跟他走了,但女儿也答应您,没有您的同意,女儿决不会擅自嫁给他,也请爹爹可怜可怜女儿,除了他,女儿已不想再嫁任何人写着写着,崔宁不禁泪眼朦胧,扑簌簌的泪珠滚落到信笺上。当一轮红日在东天际喷薄而出,绽放出万道金黄地光芒,新的一天来临了,一早,裴府和平常一样忙碌起来,裴俊及几个为官的儿子早早地去了朝房,而张焕则和裴莹收拾好了物品准备出门,今天他们临时决定去终南山游玩,很快,几辆满载物品的马车在二百名亲兵地护卫下迅速向城外驶去,与此同时,另一队骑兵也护卫着几辆马车从永嘉坊驶出。两队人马在城外汇合,很快驻扎在城外的士兵也赶了过来,他们并没有去终南山,而是向潼关方向疾驰而去中午时分,张焕却又率领一百多人悄悄地返回了长安。平康坊翠云居,也就是京娘原来地那间酒肆,后来被有崔庆功为后台地另一座大酒楼霸占,不久以后,没有了正宗的葡萄酒来源,它地生意也渐渐地一天天惨淡下来。但昨天却忽然有个大主顾用三百贯钱包下了一整天,这对生意清淡的酒家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从一大早翠云居便收拾妥当。准备今天地盛宴。张焕独自坐在翠云居地一间小屋里喝酒。尽管外面已经来了几个性急的世家子弟,但他要等的人还没有来,他并不着急,他刚刚接到消息,王研已经出门了,张焕瞥了一眼屋角的沙漏,现在还是中午,离相约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看来他也是迫不及待了。张焕一笑,随即将掌柜唤来交代了几句。王研的年纪和张焕仿佛,身材不高,长了一张饼子脸,勉强算是五官端庄。这个新年他将双喜临门,先是得知他将娶号称世家第一美女的崔宁,随即又得了刑部的司门员外郎一职,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的两大喜都被他碰到了,王研不由心花怒放,开始时在父亲地压制下他还老老实实在家里呆了几天,可是这两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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