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正逢晚饭时间,粥棚前排着长长的领粥队伍,一些乞丐也混杂在其中。“都督,那是夫人的马车!”一名亲兵忽然指着从粥棚旁驶来的一辆马车,旁边还跟着几名侍卫。张焕也认了出来。可不就是裴莹的马车么?马车的侍卫也显然看见了张焕的队伍,便立刻掉头快速驶来。嘎地一声停在了张焕面前,车帘拉开,露出裴莹亮丽的笑脸,“我家老爷终于回家了!”张焕微微笑道:“莫非莹儿是来替我安抚这些百姓?”裴莹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你天天说河西最大地问题是人口不足,这些人眼巴巴地跑来投奔你,你虽然提供食宿,却不闻不问他们的内心感受,我今天去了才知道,他们中有不少是逃出来的奴隶,就害怕你把他们遣返回去,整日里担心害怕,度日如年,我告诉他们你会给他们自由,他们都感激不尽呢!”“有你就行了,你是都督夫人,我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张焕说着,让亲兵先带士子们去军营给他们安排食宿,他自己却翻身下马,也坐进了裴莹的马车,马车随即缓缓启动,向都督府驶去。“怎么,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利之事?”张焕见裴莹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便笑着问她道。裴莹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刚才在校场那边,他们谁也不相信我是都督夫人,在他们想象中都督夫人应是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怎么会是个黄毛丫头,有不少人还以为我是都督的女儿。”张焕不由哑然失笑,他正想开玩笑地唤她一声乖女儿,忽见裴莹面有嗔色,他立刻咬住舌头转换话题道:“你五哥来了!”裴莹一怔,脸上的嗔色立刻变成了喜色,连忙拉开车帘向后望去。“你别看了,他在黄河码头,留下来协助杜先生搬运粮食。”张焕搂过她地腰,在她樱唇上亲了亲,暧昧地笑道:“多亏有你这个娘子,岳父大人才出手阔绰,居然给我们河西十万石粮食,这样一来,我便可以撑到麦收了。”一边拉下车帘,手却伸进了她的衣服里,肆无忌惮地揉捏起来,裴莹脸上映出了一抹绯红,她浑身酸软地倒在张焕的怀中,忍不住微微喘息起来。马车越行越快,片刻便消失在绵绵的细雨之中由于崔宁和母亲的到来,都督府又略略作了些改动,张焕先是买下了紧靠府宅地一处院子,将它改建成了一座道观,让母亲在里面静养,随后又将原来杨飞雨住的那间独院重新翻修,让崔宁居住,并和裴莹所住的院子连成一片,张焕又命人买来十几个模样清秀丫鬟充实内宅。虽然崔宁已经跟他到了河西,但她原则性极强,在父亲没有松口之前,他们俩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张焕也不勉强崔宁,只要她在自己身边,没有嫁人之忧,那他也就放心了,崔宁嫁给他只是迟早的事。崔宁性子温顺,同时她也是个极聪明地女子,为了能长久留在河西,她也是处处小心,平时只和裴莹说说话,极少再和张焕单独相处,以免惹起裴莹地不快,三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生活在一起,彼此心里都有数,可谁也不肯说破。吃罢晚饭,崔、裴二女相约去内室下棋,张焕则来到自己的书房,他地书房位于内宅的最东面,有一大二小一共三个房间,其中一个小房间放置着一张巨大的沙盘,是数百人用几个月时间做出的河西地区全貌,而另一个房间则是他困了时休息的地方。此刻书房里灯光柔和,炭火烧得正旺,使房间里十分温暖,张焕独自一人躺在他的圈椅上,闭着眼考虑河西官场的布局。一路之上,他的方案已渐渐考虑成熟,清理河西官场和收回土地是两件息息相关之事,虽然他已掌握了河西,但也不能公开铲除异己,毕竟这些官员都是朝廷任命,做得太招摇一是会损坏他的名声,其次会使朝廷一些嫉恨他的人找到借口阻挠对他的援助,至少在自己强大起来之前尽量保持低调。但无论如何,要赶在夏收之前,必须将土地问题解决。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轻轻地敲了敲。“进来!”门开了,亲兵副将陈平快步走进了书房,他半跪行了一礼,沉声道:“末将前来听命!”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杀鸡儆猴
次日一早,神乌县王县丞便忧心忡忡地来到了刺史衙门,刺史衙门也就是凉州都督衙门,这算是一套班子两个牌子,在县令、县丞等地方官员面前张焕的身份是武威郡刺史,是武威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当然,他这个刺史和中原地区的刺史大不相同。王县丞全名叫做王潜,与张焕的幕僚杜梅是同科进士,年纪约四十余岁,他是金城郡人,按大唐的官员轮换体制,他早就该被调走或升迁,但武威郡的地域特殊性,使得武威郡的地方官员大多在任时间较长,王县丞在河西地区已经做了近十年的县丞,虽然无法进入大唐官吏的升迁体系,但有一弊必有一利,他们避开了朝廷的监察,他河西地区,他们无异于土皇帝,惠及亲朋家族,官虽小,可肉却肥得很。在门口等了片刻,王县丞便被两名亲兵领进了张焕的官房,房间分为里外两部分,里间为张焕处理公务所在,而外间则坐着替他处理文书的幕僚,在韩愈进了国子监后,张焕现在整理文书的幕僚是孟郊。此刻张焕正在给孟郊交代文书分类的一些注意要点,王县丞被领了进来,他又简单地嘱咐了几句,便让王县丞坐下,随即侍候笔墨的书童给王县丞端上一杯茶。张焕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茶,长长出了一口气便笑道:“严县令可给你说过会西县一事?”王县丞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别人都是为升官而欣喜若狂,可他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且不说他离开了做官近十年的神乌县,原先积累的人脉、每年大户地孝敬都会慢慢消失,而且会西县的百姓都是军户,有军队为后盾,那轮得到他指手画脚,再者会西县的辖地大多是戈壁荒滩,哪里比得上富庶的神乌县。到那里去当县令。和充军又有何异?心中不满归不满,刺史的话却又不敢不听,这可不是一般的刺史,他可是河西的实际主宰,据说还是裴相国地女婿,大家都为官多年,谁不懂得新官上任要烧三把火呢?若不是张焕要动他们地切身利益,谁又何苦去顶这个风头。现在他唯一抱的希望就是这个凉州都督仅仅是因为相国之婿才如此年轻便登高位。在大家抱成团与他对抗后,他能知难而退。可眼前的问题他却必须要面对,王县丞沉吟了良久终于应道:“多谢使君对属下的信任,属下自当去赴任,只是交接公务尚须时日,请张使君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如今之计只有用拖来解决,其间再弄出几桩案子,把事情复杂化。造成自己想走也走不成的局面,王县丞熟知官场潜规则,很多事情就在一个拖字下不了了之。王县丞一边说,一边偷眼看张焕的表情,见他欣然点头。心中不由暗暗得意,果然是嫩了一点,不料眼前这个张刺史不仅没有官场经验,而且考虑问题也似乎太草率,只见他慎重地点点头。竟说出一句让王县丞几乎晕死的话。“那好吧!我就给你三个时辰整理,下午自然有新县丞去和你办理交接。”王县丞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刺史衙门。他万念皆灰,心中沮丧到了极点,他坐进了马车,也无心再去县衙,只吩咐一句回府,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马车不紧不慢地奔行,王县丞的府邸在武威城东地富人区,离刺史府不过一刻钟的路程,随着马车的一路颠簸,王县丞也渐渐地清醒了,不对!就算他是相国的女婿,不通官场之事,但他也不可能这么白痴,三个时辰便可交接公务,这是在赶自己走呢!他想干什么?王县丞顿时惊出了一身汗,这不是什么正常升迁,他是要对河西官场下手了,王县丞的脑海里飞快地转着,武威五县中,神乌县是郡治所在,又是人口最多、最富庶的一县,他要下手也必然从神乌县开始,难道他是要拿自己开刀吗?王县丞的心猛地坠入了深渊,就在这时马车也停了下来,“老爷,到府门了。“给我掉头,再回刺史府。”王县丞在这一瞬间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张焕要动手之人是严县令,他是要先夺县丞之职,架空严县令,可是他是威武都督,既然可以调走自己,自然也可以调走严县令,架空严县令也没有必要呀!难道是王县丞已经渐渐明白了张焕的用意。马车很快便回到了刺史衙门,一名亲兵没有多问什么,笑着将他领进了张焕地房间,“王县丞请自己进去吧!刺史已经等你多时。”王县丞战战兢兢地走进房间,见张焕正背着手站在窗前凝视天空,他立刻上前跪倒在地,颤声道:“王潜愿为都督驱使!”“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张焕慢慢转过身来,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我是看在你为杜梅旧友的份上,给你这次机会。”一百多匹快马在河西走廊上疾驶,风驰电掣般向天宝县狂奔而去,太阳快下山时,陈平一行冲进了天宝县城。“不要多礼了,都督命我来办要事。”陈平拉着县令李翰杰的手腕便快步向县衙内走去。“都督有什么事?”李翰杰见陈平一脸凝重,他心中有些不安地问道。“都督想找一名吐蕃人的探子,你这里可有?”李翰杰一惊,吐蕃探子?他在天宝县这么多年。闻所未闻,当然吐蕃探子是有的,可是他们脸上又不会刻上探子两个字。“吐蕃探子我现在没有发现,要不我特地留意,若有消息我立刻禀报。”陈平摇了摇头,“都督只给我两天时间,明天晚上前我必须要拿到一名吐蕃探子。这是军令。我只能拜托李县令了。”李翰杰听说只有两天时间,不由急道:“吐蕃探子不是说有就有,你让我这一时到哪里去找?陈平诡异地笑了笑,“那你这里有没有犯死罪地吐蕃人?”“吐蕃人?”李翰杰一下子想了起来。连忙道:“有!有两个,都是杀人罪,我已上报郡里,只待秋后处斩。”“那把这两个人都交给我!”“这、这恐怕不大好吧!”李翰杰大急,这两个人的卷宗都上报到郡里。日后问起来,自己如何交代。“这什么这!”陈平眼一瞪道:“如果你不肯把他们交出来,那你就是吐蕃探子!”天快亮时,陈平一行终于赶回了武威城。在靠近都督府有一处不知名的大宅,这是从前一个西域胡商所建,清一色的水磨大青石,显得异常坚固,但它的特别处在于它有着同样坚固地地下室。数量众多,从辛云京时代起,这座大宅便是军方处理一些特别事件地场所,有近百名士兵护卫,戒备十分森严。张焕一大早便来到了这座石宅内。地下室地出入口位于后园一间偏僻地小屋里,小屋前有十几名士兵把守着,张焕在几名亲兵的引导下走进了小屋,随即下了地下室,地下室通风尚好。但十分阴森黑暗。走了数十级石阶,一条长长的甬道便出现在眼前。甬道两旁是一间间储存物品的石室。这时,陈平从一间里迎来出来,“都督,屋里两个人就是从天宝县带来的吐蕃人死囚。”张焕从大铁门上方的小孔看进去,只见房间里有两根木桩,木桩上各用粗大的铁链绑着一名面目漆黑的男子,赤裸着上身,相貌都十分狰狞。“他们愿配合吗?”张焕冷冷地问道。“他们说,只要不死,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们肯按我地要求出供词,一切条件都可以答应他们。”张焕离开了石室,走了几步他又低声道:“记住了,事情结束后,不能留他们在世上。”“属下尊命!”张焕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这座令人感到压抑和不安的石室,他回到官房,孟郊立刻递上来一迭厚厚的文书,“使君,这是王县丞刚刚送来。”张焕接过又左右看了看,不见王县丞,便问道:“他人呢?”孟郊笑了笑道:“他说心里有愧,回府思过去了。”“他不是思过,他是回去避祸去了。”张焕冷笑一声,便走进了房内,他将厚厚一迭文书摊在桌上简单地看了一遍,这些都是王县丞按照他的要求所写,主要是各县主要官员及其家属田产拥有情况,虽然只是大致数字,但已经有迹可。张焕抽出王县丞本人的一份,上面显示他有永业田、职分田以及他历年所购的田产共计二百六十顷,还有他的三个儿子,四个兄弟,以及他的姑亲、表亲,他妻子及几个妾地家人,都各有数十顷到百顷不等的田产,都写得十分详尽,末了还添了一句话:愿全部无偿充公。但这上面只有他在河西的田产,金城郡老家的田产却一字未写,张焕冷哼一声,“无偿充公,哼!难道还想卖给我不成?”他把王县丞的清册放下,又取过严县令地一本,和王县令也差不多,除了他本人有数百顷上田外,他的亲朋好友也拥有为数众多的田地,仅涉及严县令一人的田产加上起来不下千倾。张焕的脸色越看越阴沈,最后他啪!地一声合上了清册,低声骂道:“这些该死地蛀虫,难怪都赖在河西不肯走!”“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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