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你去吧!”张焕的笑变得异常和蔼可亲,“以后我自会派人和韩判官联系,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
看着这个可怜的韩判官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去了,张焕长长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传令弟兄们拔营,回家!”
半个时辰后,数千军终于浩浩荡荡地离开凤翔,向陇右开去。
长安,裴府,裴俊是在半天后收到了凤翔韩庆的鸽信,此时,这封长长细细地信卷正平铺在桌案上,裴俊则背着手恼怒地在房中踱步,让他恼怒的不仅是这次行动失败,还有张焕顺势回了陇右,而没有重新返回长安。
这说明他并不热心自己这次右相之争,裴俊甚至怀疑张焕取凤翔本身就没有诚意,他居然说没有借口而无法行动,那他取陇右时为何又敢冒天下之大不惟,难道他认为得了陇右,就不需要自己了吗?
“这个两面三刀地家伙!”裴俊低低地骂了一声,却又无可奈何,现在他没有精力去找张焕算账,朝中的局势这两天忽然发生了巨变,使他夺取右相之路变得有些艰难,一时崔圆已向太后乞病,正式推荐吏部侍郎崔寓升任户部尚书,接替他右相之职,同时推荐李勉为尚书左仆射。
崔寓接替崔圆是在裴俊的意料之中,崔圆其实也并没有退出官场,而是躲在幕后指挥。这些裴俊心中早有数,关键就是那个李勉,他近来忽然变得异常活跃,竟主动联系到朱派进京的弟弟朱滔,几次和其会谈,从而掌握了解决蜀中危机的主动权,又频频拜访宗室和太后,大有自立山头之意,崔圆也看出这一点。所以才推荐他为尚书左仆射,同时让自己地儿子崔贤调为吏部侍郎,而空出地礼部侍郎一职,他却推荐给了李勉的长子,原大理寺少卿李平。
这让裴俊又恨又急,如果他反对。则会得罪李勉,将李勉推向崔党,而如果他赞成,这人情却是崔圆的,李勉同样有可能会倾向于崔党。
这样一来,自己好容易在内阁占据的上风。一下子又被崔圆拉平了,甚至反而会变成劣势,事到如今,裴俊也不得不佩服崔圆的老谋深算,让出个无足轻重的礼部。却使自己夺取右相地计划泡汤了。
本来张焕若夺取了凤翔。或许还能给崔圆施加强大的压力,可是现在,裴俊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难道自己真没有福气升为右相吗?
就在裴俊长吁短叹之时,数百名宫廷侍卫护卫着太后崔小芙地銮驾停在了右相国府的门前。
今天是正月初五,是崔家祭祖的日子。一向冷清地相国府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近百名崔家在长安为官地重臣纷纷携家小赶到了崔府。
崔家的祠堂在山东清河县,但在相国府地后园修有一座灵位堂。专门给无法回乡祭祖的长安崔家人拜祭用。
祭祖的程序繁杂,这些杂事都由即将出任吏部侍郎的崔贤负责安排,崔圆身体无法动弹,届时将有子弟来抬他去拜祭。
不过崔圆此时却哪里也不会去,他躺在病房中,正接待着一位重要地崔家之人,便是不请自来地太后崔小芙。
自从得到张焕地一封信,崔圆便知道张焕不会配合裴俊地夺相计划,也就是说他不会趁机进占凤翔甚至关中,这使他去了后顾之忧,虽然他曾极力反对宗室入阁,但在事关崔家的核心利益面前,他让步了,于是,他连下妙棋,将一直左右徘徊不定,甚至有些偏左的李勉成功拉拢。
“小妹能记得自己是崔家之人,这让大哥十分欣慰,过去大哥对你有些刻薄,那也是怕别人非议我们崔家的缘故,希望小妹能理解大哥地苦心。”
崔圆地语气异常诚恳,崔小芙的忽然到来使他领悟到了什么,他不求李勉偏向他,只要李勉处于中立,那他就有办法阻击裴俊的计划,这其中最关键的人物,便是一直被他冷藏的太后崔小芙。
他知道李勉是忠于太后,也就是说崔小芙的态度将决定着李勉那至关重要地一票,而现在崔小芙不请自来,她地真实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提条件而来?
崔圆地预感并没有错,今天崔小芙并非是为祭祖而来,后天便是新年大朝,而新年大朝的议程暂时还是由崔圆拟定,她已经不想再成为大朝中的木偶,她要借新年大朝来显示自己的存在,这就必须在议程上作修改。
尽管崔小芙是崔家之人,但崔家并不代表她的利益,她的利益在宗室,所以如果崔圆不答应她的条件,那李勉那一票便将毫不迟疑地投向裴俊,这就是她崔小芙最大的利器,听了大哥貌似诚恳的解释,她淡淡一笑道:“过去的事情我或许会忘记,或许会记得很清楚,这就看大哥以后怎么做了。”
崔圆半天没有说话,他沉吟良久,忽然道:“我可以适当放权给你,但这个权力不能超过先帝的权力范围。”
崔小芙却摇了摇头,“不够!裴俊还答应过我参加内阁会议的资格,我正是看在你是我兄长的面上,才把机会给你。”
“小妹!”崔圆眉头一皱,不满地责备道:“你怎么这么任性,事关我崔家根本利益,你怎么能被裴俊的蝇头小利所诱,忘了自己是崔家之人?”
“崔家之人?”崔小芙冷笑了一声,“哀家现在是大唐太后,今天是特来探望崔相国的病势,若相国病重,哀家将考虑让裴相国接任右相,而左相哀家会推荐太子詹事李勉担任。”
“你!”崔圆见她这么绝情,他怒火中烧,目光愤怒地盯着她,崔小芙却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哀家会给相国一点时间考虑,现在哀家回宫,明天上午之前,相国若没有答复,那哀家就将去和裴相国商量大朝的安排,崔相国自重吧!”
崔小芙说完,优雅地一转身,便离开了崔圆的房间,她还没有走出房门时,崔圆忽然长长地叹息一声,“好吧!我答应你的条件。”
宣仁三年正月初七,新年大朝拉开了序幕,这是一次改变大唐权力格局的朝会,崔圆最后一次参加了朝会,在先前的内阁表决中,以四比三的表决结果,吏部侍郎崔寓正式升为大唐中书令右相,而太后崔小芙也第一次旁听了内阁会议,并在表决右相前先她提出了安抚蜀中朱,缓和目前的战争危机的建议,她提出册封朱为剑南节度使、怀化大将军,而朱之弟朱滔封为银青光禄大夫,同时崔小芙又提出封陇右节度使张焕为天宝县公,实封食邑一千五百户。
她的提议得到了新任尚书左仆射李勉的全力支持,也勉强得到了大多数内阁成员的同意,但就是这一次开头,使得崔小芙从此走上了权力大道,也使大唐的权力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二百一十五章 酒楼偶遇
金城郡原本只是一个小郡,天宝年间只有两个属县,一个叫五泉县,也就是郡治所在,另一个为叫做广武县,天宝年间金城郡人口不足三千户,人口仅一万四千人,但安史之乱开始后,关中人口大量西逃,使陇右地区人口激增,而吐蕃东进,又使河湟地区汉人东归,两次大的王朝动荡,使得金城郡人口迅猛增加,庆治十年时,人口已达七万户,三十余万人,所属县也已从两县增加到了六县。
其中仅金城郡治所在的五泉县,人口便超过二十万,城池也相应一扩再扩,最终成为河陇地区仅次于开阳城的第二大城,从宣仁二年的年末开始,随着陇右地区的第一大世家韦氏被礼送出境,陇右地区的政治重心也正式从开阳郡转移到了金城郡。
新年的金城郡显得格外喜庆,上元节前夜,城池内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去年的粮食丰收使得这个新年过得格外富足,处处可见到喜悦的笑容,但更多人的脸上却是期待,期待着新的一年土地变革的开始,这是他们生存的希望,去年河西军户大量获得土地的神话能不能在陇右也成为事实呢?
城西是商业繁盛之地,这里的大街小巷,各种档次的酒楼、客栈、妓院、赌馆等服务店铺林立,新年期间生意格外火爆,这天中午,最靠城门的西湟酒楼生意和往常一样兴隆,三层的楼堂内坐满了二百余名食客,西湟酒楼只能算作一个中低档的酒楼,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雅室,三层楼皆清一色的通堂。每一层楼铺了二十张软席,可供百余人同时进餐。
在这里就食地客人也大多是中下层平民,也有不少进城逛街、购物的农民,茶余饭后,谈论时事也就成了各大酒楼里共同的特色,在二楼靠窗处一张席里坐着五人,两名相约来吃午饭的老者。一个跑长途的骡夫,一个进城买油盐的农夫,另一个则是个年轻人,据他自己介绍是在县衙里当差。本来他们是各吃各的饭,但聊着聊着,便聊到共同地话题之上。
他们的话题便是陇右实行军户土地制的可能,话题最先是由两个老者的谈话引发,两个老者皆认为河西可行,但陇右却不可行,这时。一直在风卷残云般吃饭地农夫越听越不顺耳。他终于忍不住一拍桌案怒道:“两位老者只说不行,却说不出个道理来,上月招兵时军官们都说要分田,我才让儿子去从军,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他声音极大,俨如破锣一般,嚷得整个大堂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两个老者见相貌粗鲁,素不相识便放大嗓门使自己处于尴尬境地。两人皆轻蔑一哼,并不理睬他,农夫一拳打了个空,不由涨红了脸解释道:“本来就是这样,军队中同样都是士兵。都是别着脑袋打仗。为何有的人有土地,而有的人却没有土地。这岂不是不公平!”
“老哥说得有道理!”旁边的骡夫见农夫眼睛都快急红了,便忍不住出言安慰他道:“我有两个弟弟在武威当兵就得了二十亩地,把爹娘也接去了,这都是实打实的得到了土地,我也常去武威,那里实行军户制度后人心稳定,虽然河西贫瘠,但大家至少能吃饱饭,这是项好的制度,为何在河西行得,在陇右却行不得呢?我看两个老先生是这里被冻坏了。”
说到这里,骡夫笑着指了指自己地头,旁边几席地人听他说得有趣,皆轰堂大笑起来,那农夫更是咧嘴笑得欢。
两名老者见骡夫说话更损,一人阴沉着脸不言,而另一人却忍不住怒道:“老夫已活了七十余年,什么事没见过?小子狂妄无知倒也罢了,还出口伤人,小
他本想说结帐走人,可忽然发现自己要的酒菜还没吃几口,这样一走却是可惜,话到临头,又转了意思,“拿一壶酒来!”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却抬手拦住了老者,“两位老丈,这酒我来请客!”
他向跑上来的伙计指了指自己的桌子道:“再拿三壶酒来,记我帐上!”伙计答应,片刻便送上来三壶酒,两个老者见他客气,连忙拱手谢道:“年轻人,这就不必了,咱们素不相识,怎好让你破费?”
“不妨,几壶水酒破费不了多少。”那年轻人微微笑了笑,拎起酒壶给同桌五人的酒杯都斟满了,这才端起酒杯敬向两个两老者道:“适才听老丈说已年满七十高龄,很是难得啊!我有一事请问,望老丈不吝赐教。”
两个老者见他豪爽知礼,心中甚有好感,比起旁边这两个粗人又不知强多少倍去,他们连忙端起酒杯笑道:“年轻人但问无妨。”
那年轻人沉吟一下便问道:“今年过新年,官府特地给每位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三斗米、十斤肉还有一贯钱,不知两位老丈收到没有?”
“还有钱?”两个老者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只有米和肉,并没有钱啊!”
“不会吧!”那年轻人再一次确认道:“据我所知,这是新任节度使大人特地安排的,会不会是先给米和肉,过几天再给钱。”
“没有提到钱!”两个老人连连摇头,这时那农夫也界面道:“官府衙役也到我家去过,给我老父送来了米和肉,确实没有钱,不过有米和肉,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我老父说这还是他生平头一遭,不敢再有过多奢望。”
听说高龄者没有拿到钱,年轻人的脸慢慢阴沈下来,他强忍怒气,瞥了农夫一眼,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你儿子在军中当兵,军饷可按时发到家中?”
农夫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这个、这个倒是有,要不我哪来钱在这里喝酒?”
年轻人脸色稍霁,他又回头向两个老者施了一礼,问道:“适才两个老丈说军户田亩制河西可行,但陇右却不可行。这是何故?”
其中一名瘦高地老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微微笑道:“武威是一偏乡僻壤,对于朝廷来说可有可无,而且那里豪强甚少。所以我们说在哪里实行军户田亩制可行,就是因为朝廷不会放在心上,也没有什么抵抗力量,但陇右就不同,且不说未经朝廷同意便擅自行事是越权之举,而且陇右豪强地主甚多,尤其是韦、辛、马、李四大家族。他们大多有官宦背景。土地也大多集中在他们手上,事关他们的核心利益,他们当然会群起反对,节度使刚到陇右,若没有他们的支持,也难以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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