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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佑沉默不语,其实大哥当初何尝又不是在利用人家呢?若不是张焕拿下河西,他会将女儿嫁给人家吗?现在又说断翁婿之情。不过是想趁机拿陇右罢了。
裴俊见他没有说话。便继续道:“我已决定让裴伊为朔方节度使兼灵武郡刺史,率军二十万渡黄河抵御吐蕃军,明天便出发。”
裴佑沉吟良久,方徐徐问道:“大哥可是想趁势占领陇右全境?”
“不!”裴俊缓缓摇头,他冷然道:“张焕手中还有军队,暂时不能撕破脸,金城、陇西、开阳三郡我会留给他,不过他必须将儿子质于京中。”
裴佑立即明白了大哥叫自己来的用意,恐怕是想让自己跑一趟陇右。不等裴俊说下去,他立刻站起来躬身道:“三月底是户部一年最忙之际,我恐怕走不开,大哥还是让别人去吧!”
裴俊盯着他,半晌才淡淡道:“那就不勉强你了。我让别人去说。”
宣仁三年三月二十五日。太后崔小芙正式下诏,出兵救援陇右。并任命太仆寺卿裴伊为朔方节度使兼灵武郡刺史、充御史大夫,同一天,裴家二十万河东军从昌化郡定胡县渡过黄河,大军兵分两路,一路进发会郡,另一路转头南下,占据平凉、安定等郡。
贺娄无忌闻朝廷大军到来,立刻命集结在会郡的四万西凉军悉数南下保卫金城郡,在黄河对岸造船地赤松德赞得知唐军二十万大军来援,知道战机已失,他恼羞成怒,集中八万大军攻打会西堡,经过一天一夜地血战,五千唐军毙敌二万余人,终因寡不敌众,会西堡失陷,五千唐军战死至最后一人,无一人投降。
赤松德赞深恨之下将会西堡铲为平地,他随即率领大军南下河湟,截断了张焕的退路。
三月三十日,裴伊抵达了金城郡
张焕不在陇右的日子里,裴莹一直在督促着陇右节度各个司曹间的正常运转,她并不干涉具体事务,但她每天都会出现在军营、屯田以及军器制作坊间,听取底层士兵和普通军属的意见,偶然也会和胡镛、罗广正、裴明远等留守大员进行会商,筹措钱粮支持前线。
但从吐蕃大军进攻武威开始,裴莹便一反旁观者的姿态,主动召集贺娄无忌等军方将领商讨军事安排,又派裴明远和胡镛二人前往长安求救,同时,她代张焕连连下发命令,征集各地民团兵转为正规军,又亲自到军队中进行动员,激发士兵们保家卫国的热情。
随着局势的一天天变化,吐蕃军进攻陇右的可能性在降低,但父亲趁机抢占丈夫基业地意图却越来越明显,裴莹渐渐沉默了。
这天中午,裴莹正和崔宁说话,忽然管家来报,新任朔方节度使在府外求见。
这个所谓地朔方节度使裴莹当然知道是谁,她沉思片刻,便对管家道:“请裴使君到节度使行辕等待,我即刻便到。”
说罢,她又命张焕地亲兵将西凉军的军政要员一起请到行辕,踌躇良久,裴莹忽然长叹一声对崔宁道:“我父亲真是贪心不足,我们已经让出陇右北面十几个州郡,但他还要打金城郡的主意,一般人不知情,还以为是我出卖了丈夫地利益,这让我如何面对陇右军民?”
崔宁在一个多月精心调养下,病势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身子还有些弱。但基本上已经无恙了。她见裴莹心中难过,便搂着她地肩安慰她道:“在这种情况下,你也只能向朝廷求救,大家眼睛都亮着呢!你为保卫陇右耗尽心神。我想除了别有用心者,没人会指责你。”
裴莹苦笑一下,换了身衣服,便乘马车到节度使行辕去了,节度使行辕位于五泉大街中段,离张焕府约三里远,很快,马车便抵达了行辕,这时很多人已接到裴莹地通知,纷纷赶到了行辕。
裴伊本来是想和裴莹私下谈一谈。劝她以回家探望父亲及外公地名义。将张焕之子带回长安,不料裴莹却不肯私下见他,而是以官方姿态公开接见,裴伊本来就因为上次凤翔之事对张焕耿耿于怀,现在裴莹又不买账,他心中着实不爽,现在他有二十万大军在手,若不是因为裴俊不准他轻举妄动,他早就一口气端掉张焕的老巢。
大堂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众人皆在窃窃私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赶回来的胡镛和裴明远却隐隐感到了不妙,而裴伊却背着手欣赏墙上地画,所有来人。他一概不理。
“夫人驾到!”士兵一声高喊。众人纷纷站起来,给走进大堂的裴莹施礼。裴莹含笑一一给众人回礼。这时裴伊慢慢转过身来,望着裴莹呵呵笑道:“我来只是想叙叙家常,侄女怎么把我请到这里来了?”
裴莹上前施了一礼,她轻启朱唇朗声答道:“请叔父见谅,现在吐蕃人虎视在黄河彼岸,陇右形势紧张,侄女不得不先公后私。”
裴伊眼一眯,徐徐说道:“侄女不用害怕,你父亲正是担心你的安危,特命为叔率二十万大军来救你。”
裴莹的脸刷地变得惨白,她当即高声回道:“我们向朝廷求救,是为了挽救陇右百万民众和大唐千里河山,我父若是救我,只派一辆马车足矣,请裴使君体谅朝廷派兵的良苦用心,不要妄加曲解,寒了我们陇右军民地
“夫人说得好!”贺娄无忌带头鼓起掌来,大堂里跟起一片掌声,贺娄无忌瞥了裴伊一眼冷冷道:“我们夫人深得将士们爱戴,裴使君地挑拨离间是不会得逞的,少废口舌吧!”
裴伊仰天大笑,他忽然笑容一敛,取出一卷圣旨,大声道:“太后懿旨到,请陇右节度使夫人裴氏接旨。”
裴莹一怔,她慢慢跪下,“臣裴莹接旨!”大堂里地众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裴伊抽出圣旨,展开念道:“陇右节度使张焕一心为国,哀家闻其得子,取名为琪,不胜欣喜,特赐钱百万,绢五百匹,勋其为上骑都尉,即日起迁往京师居住
“不行!”不等裴伊念完,行军司马罗广正一下子胀红着脸站了起来,他厉声道:“都督之子为我西凉军少主,岂能送往京师为质!”
“绝对不行。”贺娄无忌也站了起来,按着刀柄森然道:“要想把都督之子带往京城,先问我这把刀答应不答应。”
裴伊大怒,“这是太后的懿旨,尔等什么身份,竟敢咆哮公堂,蔑视太后,这可是欺君大罪!”
这时,辛云京连忙出来打圆场道:“请裴使君不要动怒,众人只是对太后懿旨有些不理解,并非蔑视。”
辛云京地面子裴伊不得不给,他忍住一口气道:“既然辛尚书这样说,我就当没听见,不过太后地懿旨已下,请张小公子即刻上路。”
眼一瞥,见裴莹面无表情,裴伊不由冷冷道:“怎么,张夫人也要抗旨不遵吗?”
裴莹轻笑一声道:“我听说蜀中朱也有个儿子,为何朝廷却不让他送儿子进京为质?”
“朱已派兄弟进京为质,不需要再派儿子。”
“兄弟就可以了吗?”裴莹指着周围之人,微微一笑道:“他们都是张都督的兄弟,让他们去可好?”
“张夫人不要把话题扯远了,太后旨意中写得清清楚楚,命张使君之子进京,我只有一句话,张夫人接不接旨?”
裴莹脸一沉,冷冷道:“我不接又怎么样?”
“不接?”裴伊眯着眼笑了起来,他傲然道:“请夫人不要忘了,我可是带了二十万大军到陇右,若夫人抗旨不遵,那我只好率二十万大军来金城郡恭送张小公子进京。”
“二十万大军又如何?”裴莹上前一步,怒视着裴伊道:“我陇右还有七万儿郎,个个视死如归,可和你死战到底,你若不信,那就来试试吧!”
说罢,她回头高声令道:“贺娄将军何在?”
贺娄无忌一步上前,“末将在!”
裴莹盯着裴伊一字一句道:“你去告诉弟兄们,有人要带二十万军来抢都督的儿子,叫弟兄们把肚子吃饱了,把刀磨利了,我们去长安讨公道去。”
“得令!”贺娄无忌迈开大步要走,裴伊见裴莹强硬,知道事情有些闹大了,他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却不知所措,辛云京看在眼里,他连忙上前拦住贺娄无忌,“将军且慢一步,夫人也不要生气,我来和裴使君谈一谈。”
他将裴伊拉到一旁,低声怨道:“你们想逼反张焕吗?他若一反,后果可不堪设想。”
“可是太后懿旨
裴伊的话没说完,裴莹便朗声道:“请转告裴相国,凡事要留一点余地,此事张都督回来后自会向太后、向崔相国解释清楚,若裴使君没有什么事,请回吧!”
裴伊无可奈何,只得恨恨而去,裴莹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忽然给众人跪下,含泪道:“都督平日待大家不薄,这次他遭此重挫,我恳请大家不弃不离,和都督一起度过难关,东山再起!”
大堂中所有人都一齐跪了下来,罗广正代表众人大声道:“请夫人放心,我们忠心耿耿,绝不放弃!”
此时,赤松德赞大军赶赴河湟,从九曲赶来的三万吐蕃军也悄悄增援了石堡城,远在河湟深处的张焕已经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绝地反击(上)
巨大的投石机‘吱吱嘎嘎’拉紧,随着军士一声命令,斗大的巨石被抛射上山崖,击在石堡城的城墙之上,泛起一道灰尘,犹如海面上激起的一朵小小浪花。
但一百余架投石机同时射出,密集的石块‘劈劈啪啪!’打在城墙上,尘雾蓬起,大片碎石片从山崖上落下,蔚为壮观。
但这种进攻对攻克石堡城没有丝毫作用,坚固的城堡修筑在赤岭之上,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上去,可谓‘一夫当官,万夫莫开’,天宝八年,四百名吐蕃军守卫此堡,可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却以死伤数万人的代价才拿下城堡,由此可见拿下此堡的艰难。
张焕已经进攻了整整十天,他不时退兵诱马重英来追,见对方不上当,却立刻返身回来攻打,但真正的进攻也只有两次,死伤数百人后便立刻停止进攻,改用石炮和飞弩攻击,而马重英却始终坚守不出,两个人都有点心照不宣,一个是在争取时间给河湟各地的唐军撤离,另一个则是在等援军,准备大举反攻。
这天半夜,唐军正悄悄地收拾着物品,准备撤退,张焕站在帅帐旁,不甘心地望着被夜幕笼罩的石堡城,这座坚固的城堡他始终未能拿下,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危急,他刚刚得到急报,吐蕃赞普亲率十万大军从会西堡方向杀来,准备撤离到陇右的五千党项军在龙支县被敌军包围,已经了投降吐蕃军,现在吐蕃前锋已经杀到了湟水。
原路是回不去了。
现在只能从南面走宁塞郡,走斥候小兵刘帅逃回陇右的那条路,但就是走这条路,估计也是充满艰辛。
“都督,准备走了。”杜梅见张焕目光中充满了不甘,便安慰他道:“只要保存好力量,过几年我们再重新杀回来。”
张焕没有说话,他凝视着石堡城,忽然道:“你说我们若不从原路撤退,马重英会不会着急追赶?”
“都督的意思是?”杜梅忽然明白了张焕地想法。
张焕淡淡一笑道:“打了一个多月的仗。却始终没有能见到这位吐蕃名将,不给他留点纪念怎么行?”
次日一早。马重英和平常一样,站在城堡上眺望唐军的动静。三天前,从九曲地区赶来支持的三万军队已经悄悄抵达石堡城,现在,他需要盘算时间,等待赞普断张焕后路。
马重英是在进攻会西堡失利后被赤松德赞召回逻些训斥,这时,他才知道赞普进攻大唐的计划。凭心而论。他并不看好赞普的计划,毕竟攻打陇右和攻打河西完全不同。但他也知道吐蕃连年征战,财力逐渐枯竭,赞普也是不得已才兴起东征之念。
虽然赤松德赞事先并不知晓张焕会进攻河湟。而马重英却知道,赞普一定会趁机断张焕的后路,从时间上算起来,应该是得手了。
“都督,有点奇怪。”身旁的副将悉大藏忽然发现了一丝端倪。
“哪里奇怪了?”
“都督请看。”悉达藏远远一指投石机道:“前几天投射的石块尚能打到城头,可从今天上午到现在,最高的一块也只打到城墙中段,而且似乎只有一半地石炮在投射。”
马重英被提醒,他仔细地察看情况,确实射来的石头都懒洋洋地,一点也没有昨天那种呼啸而来的劲道,他知道,这种石炮是张焕临时所制,缺乏借力机巧地零件,一架石炮至少要两百人才能拉满,而现在这种力道不足的情况,只能说明唐军没有那么多人投入进攻了。
“难道张焕已经开始撤退了吗?”念头一起,马重英立刻跑到最高的瞭望塔上,扑在城垛上向远方察看。
远远地,只见数里外唐军营依然在,但它却十分安静,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人来人往的热闹,‘等一等,不要着急。’马重英一再告诫自己,当心中了张焕之计。
从一大早开始,马重英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唐军的变化,投来的石头越来越稀疏,力道也越来越微弱,一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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