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母亲在金城郡,身体尚好。”张焕向楚行水身后看了看,便笑问道:“舅父可是专程来接我?”
楚行水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堂堂张掖郡王、门下侍郎怎么能再住永嘉坊蜗居,太后特在永乐坊赐你一宅,我已为你装饰一新。现专程来接你去。”
张焕大喜,他深施一礼,“多谢舅父替我想得周到。”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合兵一处,有说有笑向永乐坊行去。永乐坊位于朱雀大街中段。交通十分便利。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远远看见了白色的坊墙,此时雪已经完全停了,大街上行人稀少,偶然可看见一辆马车从旁边飞驰而过。
不过永乐坊的坊门前倒有几分热闹,二十几个卖米卖菜的乡农将箩筐在路旁一字排开,不少坊内居民蹲在菜前挑拣。吵吵嚷嚷。几个守坊门地差役则视而不见,仿佛这早已经是常态。
楚行水见了。只摇了摇头,并不干涉,命士兵靠边行驶。
就在这时,从坊中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二十几名家丁在前面横冲直撞,行路十分霸道,卖菜地小摊贩们吓得纷纷向墙角躲闪,楚行水的侍卫大怒,纷纷拔刀怒视,那些家丁见是楚尚书的马车,又见还有数百气势凶猛的骑兵,吓得立刻收敛了张狂,放慢马速通过。
马车装饰得十分华贵,各种金丝银线镶嵌其中,当马车从张焕身边经过时,车帘恰巧拉开了,帘后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庞,好奇地打量他们,只见她面若桃花、眉如远黛,一双眸子如薄雾一般朦胧,她正好和张焕目光一触,她先是一怔,美目中顿时露出惊惶之色,刷地将车帘拉上,马车加快速度,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雪地之中。
张焕也十分惊异,这个女子依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正沉思间,楚行水却在旁边笑道:“这是户部侍郎卢杞的新夫人,贤侄应该不会认识她。”
刚说到这,楚行水忽然改口,“不对!她的前夫正是武威郡天宝县县令,贤侄或许真见过她?”
天宝县县令?张焕喃喃念了两遍,突然,一个名字如电光石火般从他大脑里闪出,“杨飞雨!”
张焕地新宅占地极大,约数百亩之多,高大的院墙、茂密的树木,院落层层迭迭,房舍有数百间之多,更妙是紧邻大宅便是一处可以驻军的校场,看得出崔小芙考虑得非常周到。
“这里原来是开元名相张说的宅子,其后人在十年前返回祖籍,宅子便被朝廷收回,一直空关至今。”
走了几步,楚行水又一指军营对张焕道:“那里原本是金吾卫地驻地,现是空置,太后既然把这处宅子赐给你,也就是默许了你地士兵可以进城,至于其它人地想法,你大可不必去理会。”
从楚行水的口中,张焕听出了一丝不满,他不由淡淡一笑,取出一面金牌交与亲卫道:“让弟兄们全部进城。”
二人进了府,出乎意料的是张焕泉宅的下人已经全部搬了过来,孙管家早已将各个房间屋子收拾完毕,杨春水带人去收拾宿处,张焕则将楚行水请进了书房。
书房布置得十分舒适,东西都是从旧宅原封不动搬来,就连张焕所深爱的藤椅也放置在窗前,屋外种有一株腊梅和一株桂树,腊梅已经开了,散发出沁人的香味。
张焕将窗户关上,命献茶的丫鬟先出去,他请楚行水坐下,不等张焕开口,楚行水便坦然道:“有句话我要先说,这次我来迎接你,以及为你收拾房子,都是我本人地心意,并非是谁地指使。”
张焕听他主动与裴俊划清界限,便微微一笑问道:“适才舅父让我不要理会什么禁令,我却听出一丝不满,这是为何?”
楚行水久久不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叹一声道:“朝廷的窘况。贤侄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么?”
张焕摇了摇头,“我只知朝中裴俊大权在握,而地方江淮乱起,其它地并不太清楚,请舅父告之一二。”
“有什么好说的!”楚行水恨恨地道:“我原以为他上台能和崔圆有所不同,少玩弄权术,多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不仅破坏了七大世家达成地权力制衡,千方百计将所有权力占为己有,而且用人惟亲,一方面说世家子弟多是膏粱之辈,将崔家、韦家子弟贬到东宫、亲王府当闲官。而令一方面却大肆将裴家子弟安插在各个要职。少许非裴姓之人也皆是其心腹。这些人不思国事,只一心谋取权力,将朝内弄得乌烟瘴气,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事过火了,只说慢慢改正,可这一拖就是三年,这些人早已根深蒂固。哪里还改得动!”
张焕一直沉默地听着。事情真像楚行水说得这样严重吗?倒也未必,裴俊三年来安插裴家子弟不过十八人。绝非楚行水所说地大肆,而贬崔、韦两家的官员也只有七人,确实是被抓到了把柄,比如崔贤从吏部侍郎被架空为东宫太子宾客,是因为其妻弟泄露了宣仁四年的科举试题;而韦诤从尚书右丞被贬为颖王府长史,则是御史弹劾其妄议太后私事。
楚行水如此大动干戈无非是裴俊上台后不仅没有给他半分好处,反而损害了他的利益,将与楚家利益攸关的盐铁监令一职给了他人,不仅如此,裴俊还架空内阁,并将手伸进刑部,大大缩小的楚行水的权力。
固然,现在朝中的问题确实很大,派系林立、机构臃肿,使得朝中各部人浮于事,整天忙于争权夺利,但这些问题一直就有,只是崔圆行权风行雷厉,压制得住,而裴俊待人相对宽容,所以这些问题纷纷暴露出来,而并非是裴俊地责任。
所以当楚行水严厉斥责裴俊时,张焕只是笑而不语,他想知道楚行水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楚行水喝了一口茶,又道:“这次他封贤侄为门下侍郎,说得好听是掌门下省实权,但门下省的监督之权已经被架空,形同虚设,不仅如此,崔寓是门下侍中,你是门下侍郎,他略施小计便可使你们同室操戈,其用心之辣,贤侄难道没想到吗?”
“那依舅父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应对呢?”张焕不露声色问道。
楚行水眼睛微眯,他盯着张焕一字一句道:“没有制衡,不成格局,以你地实力,完全可以和裴俊抗衡,舅舅愿助你一臂之力。”
楚行水走了,夜幕已经降临,书房里灯光明亮,张焕背着手久久地站在窗前凝视着盛开地腊梅,应该说楚行水地注下得很准,或者说他早就在等着自己的到来。
无须讳言,三年来裴俊数次召他进京为官,他都婉言拒绝了,这些年坎坷经历使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要想一步步走上高位,没有雄厚的实力为基础是不可能办得到,没有实力,也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永远也成不了下棋之人。
当他三年厉兵秣马终成大器之时,命运之神便悄然为他打开了机遇的大门,不是吗?他有三十万大军,有富庶的陇右和巴蜀,甚至还将有整个西域,俨如一块块厚实的基石,使他能屹立在风光无限地顶峰。
此时此刻,一种征服地欲望从他心底沛然而生,楚行水说得不错,没有制衡,哪来格局?不跨过裴俊,他怎么可能走上大唐帝国的最高宝座,韬光养晦地日子已经过去了。
张焕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现在需要寻找到一个突破口。
这时,门轻轻地敲了敲,外面传来杨春水的声音,“老爷,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张焕暂时放下思绪,将窗子关了,坐回到软藤椅上,门开了,杨春水从外面走进来,她端着一只托盘,盘中是一壶酒和几样小菜,似乎还有一封信。
看得出杨春水已精心修饰过,她匀称的身段被紧身缎衣裹着,显得更加丰满动人,特别是那高高耸起的胸部,更衬出了她的美艳娇媚,应该说,张焕还是很喜欢杨春水,尤其是在床上,她是那种用整个身心来迎奉男人的女人,在她身上不仅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快感,更能得到一种征服女人的满足。
“老爷,有人给你送来一封请柬。”杨春水放下托盘,含娇带羞地低声道。
“上面说什么?”张焕懒洋洋地靠在藤椅上,眯着眼睛盯住她丰满的身子,她白腻如脂的肌肤、那勾人魂魄般的媚眼,红红的小嘴微撅,还有发现被他注视后的双颊染上了红晕,这一切都让他心动不已。
“是一个叫长孙南方的人邀请你明天去参加他的寿宴。”
长孙南方?张焕忽然想起了马球,倒是好几年没见到他了,他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老爷该吃晚饭了。”杨春水端起盘子,却见张焕目光暧昧,心中又喜又羞,不由低下了头。
“把盘子放下,你过来!”张焕用食指向她勾了勾。
她扭捏地慢慢走到张焕面前,“老爷还没吃饭呢!“我现在不想吃饭。”
杨春水勾魂似的媚眼向他抛去,撅起鲜红的小嘴,嗲声嗲气道:“老爷不想吃晚饭,那想吃什么?”
张焕就喜欢她这种味道,他不由暧昧地笑了,“那你说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长孙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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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长孙南方因为和崔圆的关系,被裴俊用明升暗降的手法夺取了太常寺卿的实职,升为虚职太子少师,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件极为不幸的事情,可却正中长孙南方的下怀,没有杂务的烦扰,可以使他将全部身心都放于马球之上。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马球师,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三年的卧薪尝胆,两个月前的马球大赛上,他的马球队终于击败了强劲的对手河东马球队,在百余支参赛队中夺得第三名,长孙南方几乎疯狂了,他毫不吝啬地送给每个马球队队员一座田庄。
虽然事后也十分后悔,但他依然逢人便笑道:“和他们取得的名次相比,几座田庄算不上什么,呵呵!”
十一月二日是长孙南方夺得马球赛第三名二个月纪念,同时也是他六十岁寿辰,为了纪念胜利,当然也是为自己祝寿,他决定大宴宾客,尽请长安名流来赴宴。
请张焕则是巧合,他的家人去卢杞府上送贴时正好看见张焕的士兵驻营,回来报告了老爷,长孙南方看在女婿宋廉玉的面子上,决定请这位几年前得罪过他之人。
虽然宋廉玉对打马球有着天生的笨拙,几年来没有丝毫进步,但是他在官场上却似乎开了窍,如鱼得水,短短几年便升到了从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让人刮目相看,成为长孙南方所有女婿中最出彩的一人,有了这样的高位。他妻子脸上也有了荣光。不会打马球自然也没什么关系了。
一大早,长孙府上就开始忙碌起来,杀猪宰羊、张灯结彩,锣鼓敲得震天响,舞狮舞女漫天飞,长孙南方的女婿们各尽其责,忙碌异常,有地安排座位。有地检查厨房,有的站在门口迎宾,有的躲在后面收礼,负责迎宾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大女婿将作监少卿侯耀宗。另一个就是太常寺少卿宋廉玉。
到了下午。客人陆陆续续到了。两人热情寒暄、进退有礼,配合得倒也十分默契,一辆马车停下,兵部侍郎李涵携夫人走下马车,侯耀宗连忙迎了上去,躬身施礼道:“李侍郎能亲自来,敝府荣耀倍增。欢迎!欢迎!”
李涵也拱拱手回礼。“长孙前辈的寿辰怎敢不来。”
他取出一纸礼单,“微薄心意。敬请笑纳。”
侯耀宗连连称谢,将李涵迎了进去,片刻,又一辆马车停下,大理寺少卿辛杲带妻子走了下来,宋廉玉飞快地迎了上去,笑眯眯捶了他一拳道:“昨晚那杯酒,你可没喝就跑了。”
辛杲急忙咳嗽两声,向旁边使了个眼色,宋廉玉见他妻子在旁,故作恍然,“难怪辛兄从不叫酒姬陪酒,原来家有娇妻,羡慕啊!羡慕啊!”
一席话使得辛妻脸色由阴转晴,十分欢喜地向丈夫望去,原来他外面喝酒不找女人,辛杲干笑两声,暗暗对宋廉玉感激不尽,他连忙取出礼单,递过去道:“这是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宋廉玉口中称谢,他又附在辛杲耳边低声道:“等会儿见到家岳,恭祝他马球来年第一,比祝他活百岁还管用。”
两人皆会意大笑,宋廉玉将辛杲夫妇请入府中,再回到门口时,不由一呆,只见吏部侍郎裴佑已经到了,在他周围一丈,很多人都停住脚步,想伺机和他搭腔,而裴佑却似乎在等谁,再向后看,大街上来了一百余骑兵,护卫着一人,待看清面容,宋廉玉心中一热,来人正是他从前的挚友张焕,想当年他们同窗求学,一起进京赶考,却因回纥入侵之事彼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这一晃就是七年过去了。
张焕也老远看见了宋廉玉,只见他的胡子留了足有一尺长,气质威严,接人待物从容不迫,和从前那个窘迫而有些自卑地贫家子弟判若两人。
“贤侄是几时进京的?”一个声音从身旁响起,张焕这才发现裴佑站在自己身旁,他连忙下马上前见礼,在裴莹的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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