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崔寓只是兼任兵部侍郎,他的正式身份可是左相国,地位崇高,只不过左相已被架空,他比较偏恋有实权的兵部侍郎罢了。两人在张焕的尚书房中坐了下来,书童给他们上了香茶,崔寓喝了一口茶道:“元载接任兵部侍郎一事听说裴俊已经签字,现在吏部转发,估计明后天便有批文下来。”
张焕连忙欠身谢道:“此事多谢崔相国了。”
崔寓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我听说太后有意让济阳郡王李怀为兵部侍郎,但裴相国却推说此职已由兵部内定,他不便插手,你明白这里面地深意吗?”
张焕暗暗冷笑一声,他怎么会听不懂呢?李怀是前寿王李瑁长子,是皇族嫡系,崔小芙明知不可能还推荐他,无非是想分化自己与皇族的关系,这和当年她让李俅来金城郡要官的手法同出一辙,裴俊却顺水推舟,无疑是在火上加一把油,两人皆是想浑水摸鱼啊!
“不管怎么说,此事我还是要深谢崔相国的鼎立相助。”
崔寓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焕,淡淡地笑道:“你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丈人。”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崔寓告辞便要走,他走到门口时张焕忽然想起一事,便叫住了崔寓,“相国,那李正已可要来述职?”
崔寓皱眉想了一下道:“我记得在十一月底时,吏部和兵部已经联名签发告牒,命他年末来京述职,报到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五日,这已经过了二天,却没有动静,应该还没有来京。”
“那他地节度副使可来兵部变更备案?”
“节度副使是桑平,并无失职之处,为何要变更?”
崔寓走了,张焕陷入了沉思之中,李正已以窃粮罪杀桑平而不上报,要么是无法自圆其说,要么就是他已经认为没有上报的必要了,但无论哪一点都是他可能造反的先兆,偏偏裴俊也无动于衷,难道裴俊真是控制他不住了吗?应该不是,据说上次崔伊前去,李正已诚惶诚恐,事事照裴伊所说的去做,事情只隔了一个多月,按理也不至于到失控的地步,就算他杀了桑平,完全控制了军队,那么裴俊地行动呢?
他几乎就是不闻不问,真是怪异之极,难道就是上次自己的手下射杀信鸽后,裴俊就不知道这个消息了?不可能!信鸽只是快信,事后会有正式而完整的报告送来,这已经七八天了,他无论如何也应该知道了。
还有,长安广为流传的李正已要造反的消息,到底是谁干的?这明显是在逼李正已摊牌。
种种怪异的现像让张焕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了一下,立刻写了两封信,一封交给牛僧孺却送给裴俊,而另一封命亲兵送到河东酒楼,令胡掌柜以鸽信方式送到金城郡,要贺娄无忌随时做好准备,一旦李正己有异动,立刻进军会郡。
第二百六十七章 裴莹的难处
就在张焕去朝中没多久,裴莹也随即出门了。
劝农居,裴莹从马车上下来,她久久地凝视着这块金字招牌,不知道这个在京城久负盛名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一名胡姬笑着迎了上来,“请问夫人是找人还是用餐。”
丫鬟小秋立刻上来道:“我家夫人是
裴莹抬手拦住了她的话头,“我来找你们东主京娘,她早上给我送来一份请柬。”
说着,裴莹将手中请柬轻轻一展,胡姬认出那时东主特用的请柬,她不敢怠慢,立刻恭恭敬敬地将裴莹请上了三楼。
“请夫人稍坐,东主说她即刻就来。”
房间里炭火烧得正旺,十分暖和,裴莹脱去了外裳,打量着这间屋子,这里似乎不是吃饭的雅室,倒有点像一间书房,布置典雅,物品精美,处处显示着女性的细心和柔美,但墙上却挂了一幅万里从戎图,画一名将军率领千万唐军将士西征,就是这幅图和房间的情调格格不入,裴莹站在画下看了半晌。
“你觉得这里应该挂一幅仕女图,对吧?”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裴莹回头,却发现从里屋走出一人,她身着一袭红色的榴裙,略施薄粉、轻点朱唇,头发简单地在后面挽了一个髻,看年纪约二十来岁,十分美貌,尤其是她的眼睛。竟然是蓝色。
裴莹以女人地细心和敏感,看出她是刚刚才卸了妆、换了身衣服。
“你就是京娘吧!”裴莹平静地说道:“我是张焕之妻,裴莹。”
京娘一早将信送走后,她便精心打扮起来,足足打扮了两个时辰,她刚妆束完毕,门口胡姬来报来了一位夫人找她,还拿着她的请柬。
透过窗户,京娘看到的是张焕的亲兵侍卫,不用说,来人必定就是张焕的妻子裴莹了,她又是惊讶、又是紧张,不知道裴莹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当然,如果她要嫁给张焕为妾的话。没有裴莹地点头,她是进不了张家的门。
洗尽铅华、换掉盛装,她决定用一个真实的自己来面对即将到来的大考。
虽然京娘在长安久负盛名,但从身份上讲,她只是一介庶民,远远不能和张掖郡王的王妃相比,她上前深深施了一礼,“京娘参见夫人。”
“不必客气!”裴莹见她知礼,心中的怒火略略褪去,俏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口气也柔和了很多,“叫你东主实在不雅,我还是叫你京娘吧!”
“不敢,夫人请坐。”
京娘请裴莹坐下,又命丫鬟献了茶,她指了指墙上的画道:“这是天宝高仙芝西征石国,我父亲就是其中一个小卒。”
裴莹点了点头,“原来你是长征健儿之后。失敬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聊了一些西域风情,两人间也渐渐熟悉起来,裴莹见时机已到。她便将京娘的那封请柬取出来,放在桌几上推了过去,京娘地脸腾地红了,她呐呐地道歉,“这件事是京娘唐突,请夫人赎罪。”
“没什么,我今天过来是想先了解一下情况。^裴莹注视着她。浅浅地笑道:“京娘认识我家那位多久了?”
京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话长,我原来是在一个小酒肆里做卖酒胡娘。第一次认识张都督时,他是进京赶考,正好就住在我那个小酒肆的对面,后来受他资助,我在平康坊开了一家酒肆,生意兴隆,却被人强行抢走,张都督便买下了这座劝农居,让我一手经营。”
裴莹愕然,原来这劝农居竟然是张焕买下的,他可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不过惊讶归惊讶,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礼节性的笑容。
心里却暗暗忖道:原来她认识去病也比自己晚不了多久,都是旧人。
裴莹今天来的本意是想试探一下京娘,她是真想嫁给张焕,还仅仅只是逢场作戏、找个靠山,现在既然明白了京娘也是旧人,那就说明她是真想嫁给张焕,也由此可知,丈夫还算尊重自己,没有擅自将她娶进府来,想到这,裴莹的怒火便消去了大半,张焕的脾气她十分了解,实在是过于念旧,当年他住在太原张府的那些破旧家具物品,他还当宝似的收藏着,大明宫地哑叔年迈,他在两年前也从宫中将哑叔接到陇右,给他颐养天年,而这个京娘估计也是他的旧情人之一,这件事不好办啊!
裴莹低头沉思片刻,索性坦率地说道:“我以为以京娘现在的名声和地位,断断不会做人小妾,但如果你真想嫁给去病,我也可以答应你进我家之门,但我的丑话得说在前面,你只能委身为妾,而且你必须放弃劝农居东主的身份,安心在家侍候男人,你明白吗?”
京娘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抬起头注视着裴莹的眼睛道:“我身上有着胡人的血统,也早嫁过人,我并不在乎什么名分,做人妾也没有什么,但是张都督答应过我,我以后依然可以经营酒楼。”
“绝对不行!”不等京娘说完,裴莹便断然拒绝,“去病是堂堂的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他地妻妾怎么能临街当垆,坦率地说,若不是因为你是他的旧人,我压根就不会答应他娶一个经营酒楼的女子做妾,没有什么可选择,要么进我府安心为妇,要么继续做你的劝农居东主。”
“可是张都督“他答应你没用,我是他地正妻,这个家是由我来管,原则上的事情我从来不会让步。”
或许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裴莹缓和了一下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京娘,你也是有阅历的女人了,应该知道朝廷险恶,去病如此年纪轻轻便居高位,多少人会不服气他,他若打了败仗,或者杀了个把人,那也没有什么,别人也不敢由此诋毁他,但如果他的妻妾在酒楼里笑脸沽酒,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士大夫会弹劾他不尊礼仪,百姓们也会讥笑他后院不整,就连他的士兵也会因为他们的主帅而抬不起头来,这会坏了他地名声,影响到他地前途,所以,我不能答应你,请你理解我的一片苦心,也请你谅解我地无情。”
说罢,裴莹站起来向京娘深深施了一礼。
京娘沉默了,她虽然有一半汉人的血统,虽然在长安生活多年,但她骨子里仍然是个对个性张扬的胡姬,她从来就不认为女子嫁了人就必须深居简出,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业,这么多年来她从一个卖酒胡姬一步步成为长安三大酒楼之一的东主、大掌柜,她已经深深爱上了自己的事业,固然,她希望能得到一个归属,但这个归属的前提是不影响她的事业,张焕也由此答应了她。
可现在裴莹的决断让她没有了选择,她会选择嫁张焕而放弃自己的事业吗?不!如果真是那样,她宁可嫁给一个普通的百姓,至少她还有自由。
慢慢地、京娘的头抬了起来,她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而坚决,她将手中的请柬撕成了碎片,微微一笑道:“夫人,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这件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裴莹也笑了,她喜欢这样的女人,果断而有理智,她站了起来,对京娘诚恳地说道:“虽然我们不能成为姐妹,但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你有什么困难就尽管来找我,我会尽力帮助你。”
京娘点了点头,也有些感慨地道:“张焕能娶你为妻,真是他的福气,你放心,我明天要去一趟酒泉,我想在那里开一家分店,最近一两个月都不在长安,张焕那里我会留一封信给他,不会将你扯进去。”
解决了京娘的事情,裴莹一颗心终于放下,她见时间已经不早,便坐上马车匆匆赶回府去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准备过新年的东西,要给府中的下人发红包,还要替张焕准备礼物送到陇右去,送到他手下官员的家里,以示新年慰问,还有她的婆母这一两天就要进京了,得在府中给她简单布置一间道房,诸般种种,她都要操心,做一个妻子难,做一个对丈夫有帮助的妻子更难,自古以来,无不如此。
第二百六十八章 风雨将至(上)
轩 阁 www. un uan e.com)
这两天,长安的大街小巷、茶馆酒楼里都在流传着同一个消息,朔方李正己将重走朱之路、割据一方,使得宣仁六年的最后几天颇为不宁静,就在李正己可能造反的消息尚未平息,一个真实的、许多人都亲眼目睹的重大事件再次在长安街头爆发,当朝两大权臣崔庆功与王昂竟然在街头公然发生了流血冲突,死伤近百人,崔雄杀妻案骤然升级了,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就在千牛卫控制局势一个时辰后,崔庆功一怒之下带着儿子离开了长安,并公开放言,将使王家断子绝孙,一种不安的情绪开始悄悄地在长安上空流荡,即将到了宣仁七年,或许将是动荡而不平静的一年。
裴俊府前,裴俊次子裴明耀将王昂送出府来,裴明耀约三十岁,和其大哥裴明凯外形不佳相反,他身材修长、一表人才,而且为人处事十分圆滑,现任给事中,职位不高,但权力却极大,他深知人情世故,行事十分低调,并没有因为自己权重而嚣张,也没有因为自己是裴家家主继承人而显得强横。
他将王昂扶下台阶叹了一口气道:“王世叔,并非是家主不想拦截崔庆功父子,而是投鼠忌器,他在城外有两千精骑不说,家父更担心他在淮北的二十万大军失控,从而生出更多的军阀,世叔,请理解家父的难处吧!”王昂显然对裴明耀的解释不太满意,他王家大门上的牌匾可是被崔庆功射了一箭,这种奇耻大辱岂是他忍忍就能算了的,再者崔庆功回去,必然会调兵对付他们王家,这样的危机他裴俊却只字不提,却以有病在身为借口。不肯见他,王昂只感到一阵阵心寒,他阴沉着脸冷冷道:“既然裴相国只肯为崔庆功着想,那襄阳的危机只能我自己想法解决了。请转告裴相国。我也要赶回襄阳部署。新年朝会,恕我就不能参加了。”
裴明耀大惊,他一把拉住王昂的手腕求道:“世叔请三思,家父岂能不考虑世叔地利益,此事万万不可冲动。”
“考虑我的利益?可我怎么看到的都是裴相国在做亲者痛而仇者快之事,抱歉!我必须要走。”说完,王昂推开了裴明耀了手。大步走下台阶去,裴明耀望着王昂的马车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