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张焕也一直等候在病房外间,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此时他就站在床榻旁,注视着医师最后对伤口进行清洗、包扎,听医师说还要一两个月元载才能恢复,张焕心里微微一叹,这样一来,兵部就恐怕成了多事之地了。
心中虽然有些遗憾,但元载的家人都在一旁呢!张焕连忙对医师拱手笑道:“多谢医师照料,不过能否请医师就暂时留在元府,替元侍郎照料伤势,元侍郎康复后我必将重谢!”
医师受宠若惊,他连忙躬身回礼,“张尚书之命小民怎敢不遵,请放心,我一定尽心治好元侍郎地伤。”
张焕点了点头,便对元知礼道:“你们就好好照顾父亲吧!我还要到兵部去看一看,先告辞了。”
元载的两个儿子对他感激不尽,连忙将张焕送出大门,张焕登上马车,向皇城驶去。
马车走得很慢、很平稳,仿佛生怕打扰都督的休息,马车内,张焕则半闭着眼,虽然身体十分疲乏,但怎么也无法入睡,离大朝还剩下十日,如何能在这十日内把朔方和兵部稳定下来,便成了当务之急的大事,还有要在宗庙中建立起生父的大殿,也是要尽早开始。
偏偏这个时候元载出了事,虽未伤及性命,但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这无疑给崔小芙提供了插手兵部的借口,如何将这不利局面转化成有利呢?
张焕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思之中。
马车抵达兵部时,太阳已经很高了,走进大门,张焕立刻感觉到了一种不安的气氛,从院子到朝房,一路都可见三三两两地兵部官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众人见他来了,都立刻回到各自房间办公,但那神情却没有半点在公务之上。
张焕回到自己地朝房,立刻将兵部郎中孙进芳叫了进来,兵部下辖四司:兵部、职方、驾部、库部,其中兵部司为正,当侍郎生病或其它原因不能履行本职时,一般就由兵部郎中来代管,当年元载为礼部郎中时,侍郎蒋涣被刺杀后,他便代行了礼部侍郎一职。
片刻,孙进芳快步走进房内,向张焕施一礼道:“属下参见使君。”事实上,兵部郎中共有两人,一人管武官品阶、各地团练营众寡、考评等诸事;另一人则管簿籍以及军队调遣之事,孙进芳为官近二十年。又是科班出身,故以他为长。而另一名郎中叫崔函,是崔家子弟,以门荫进阶。前年从地方上调来。资历远远不如孙进芳。
孙进芳今年四十余岁,精力充沛、年富力强,他的记忆奇好,大唐近百团练营中,他几乎每一个营地情况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最新人数、团练使名字甚至他们地后台来历。也正是因为这样,孙进芳才在兵部做了近十年、而未被调走。
对于兵部,张焕拉拢的不仅仅是一个元载,毕竟元载是从礼部调来。对兵部地情况并不了解,在很大程度上,他是为了占据兵部侍郎这个位子,而维持兵部运转的四个司的郎中,也是张焕积极拉拢地对象,比如这个孙进方是延安郡人,他在老家地父母和妻儿都被张焕照顾得很好。在平息李正己的叛乱中。还特地派人将其家人都接到金城郡居住,也正是因为张焕对属下细心的照顾。才使得元载能很快进入角色,协助张焕将兵部控制住。
“孙郎中,大家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张焕不露声色地问道。
“是!”孙进芳回答道:“一上朝大家便听说元侍郎最晚被刺,本不是很相信,但元侍郎到现在还没来,大家都十分担心起来。”
“你们的消息没错,元侍郎昨晚是被刺杀了。”张焕沉声答道。
他也知道,就算他封锁住消息,裴俊也未必能配合他,把局势搅乱,他裴俊好坐山观虎斗,待自己和崔小芙斗得两败俱伤,他裴俊再坐收渔人之利,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他和崔小芙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元载被刺案上,两人最后都克制住了,没有将事情闹大,这就是他们之间存在的一种默契,用现在地话说,就叫做有限度的低烈度战争。
他见孙进芳面露惊愕之色,便摆摆手笑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元侍郎已经无大碍,只是要休养几个月,所以要叫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以后兵部的安排。”
孙进芳听说元载无事,他地心略略放下,便一躬身道:“一切听从尚书安排。”
“好吧!”张焕点了点头便坦率地说道:“我命你能暂代侍郎一职,你事务繁忙,我再安排一人协助你,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彼此商量,或者直接禀报于我,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管元侍郎在不在,兵部都绝对要在我的控制下运行,你明白吗?”
“请尚书放心,孙某绝不是朝三暮四之人。”孙进芳心里有数,张焕是地方势力大,但朝中无人,自己可称得上是他的第一批心腹,将来他得势,自己必得重用,而裴俊、崔小芙可用的人实在太多,未必轮得到自己。
张焕微微一笑,他向牛僧孺招了招手,牛僧孺立刻走上前,“请都督吩咐。”
“昨晚元侍郎遇刺受伤,兵部压力很大,朝会后,我可能要去一趟长沙,这期间你就留在兵部协助孙郎中,要以学生之礼敬上,不可有半点骄横,否则我决不轻饶你。”
牛僧孺连忙向孙进芳施礼,“学生请孙郎中多多指教。”
孙进芳与牛僧孺共事了几个月,他也十分喜欢这个谦虚踏实的年轻人,见张焕要派来协助自己的人是他,孙进芳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也急忙笑着回礼道:“以牛郎之才来助我,真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说罢,他忽然想起一事,又急对张焕道:“元侍郎一时不能上朝,属下担心太后会趁机提议设立兵部左侍郎,任命李怀来干预兵部事务,那时可怎么办?”
张焕笑而不答,他从案桌上找出了一本奏折,这是东海郡团练使王连江请求兵部扩大水军编制的奏折,看了片刻,他将奏折一合,淡淡一笑道:“你尽管放心,此事我已有了定计。”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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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朝战前夕
在世家朝政的鼎盛时期,许多重大人事变动、许多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都由内阁讨论决定,但为了对皇权的尊重,依然会在大朝时以三读方式进行表决,比如张焕的兵部尚书一职,尽管他已经任职近半年,但他并没有经过朝会上的三度,故而至今还挂着一个暂摄的头衔。
由于每次大朝会都会暴露出党派之间的利益冲突和未来的局势走向,所以一直被世人瞩目,尤其是在宣仁七年的新年朝会,因其襄阳危机爆发而延后到了四月一日,可以说,在这次大朝上将决定大唐在大乱之后的权力重组,涉及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而且,在内阁已经名存实亡的情况下,许多重大的事情都将在朝会上提出并决定,故而这次大朝实际上就是一次真正的权力争夺战。
三月二十五日,离大朝还有五天,也就在这一天,楚行水进京、韦德庆进京、崔庆功进京,大街上随处可见身着各色军服的地方军阀的亲兵护卫,在长安的酒楼茶馆里,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着即将到来的、事关大唐前途命运的朝会。
山雨欲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暴风雨前夕的压迫之感。
大明宫紫辰阁,裴俊正与崔小芙进行着朝会内容的确认,以往每年朝会的内容和流程,都是由裴俊或者崔圆自己拟定,但这次朝会裴俊却是破天荒地第一次与崔小芙商议,这不仅仅是因为崔小芙代表着越来越多人的声音,而且更主要的原因是,裴俊原本在张焕与崔小芙之间保持的平衡。开始有一点向崔小芙倾斜了。
同时参与朝会内容确认的还有礼部尚书李勉和吏部侍郎裴佑,他们二人,一人为崔小芙地心腹,一人是裴俊的亲信,虽然他们只是陪衬作用,但他们的存在,却昭示着这次短会的严肃性和正规性。
“这次朝会须三读兵部尚书张焕的任命、门下侍郎张破天的任命、中书侍郎裴伽的任命。兵部侍郎元载地任命、礼部左侍郎秦云晓的任命,免去尚书左仆射朱的一切职位
重要的人事任免总是摆在第一位,裴俊照本宣科地读完裴佑所拟好的册子,这些人事变动早已是既成事实,崔小芙也已签过印,吏部也早已经下发任命,所谓三读不过是一个形式,走走过场罢了。
不过崔小芙却听得异常认真,裴俊见她没有表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事。便笑道:“太后对这些人事变动难道还有什么异议不成?”
“异议倒是没有,哀家是在想一件事。”
裴俊略略欠了欠身道:“请太后直言。”
“哀家在想,从前七名内阁成员,若是四人反对,提案就不会被通过,比如。那年崔圆提崔庆功升为中书门下平章事。但最后却被否决,那如果四月初大朝时有人反对这些人事变动,那又以什么规定来确认三读没有通过呢?”
应该说,崔小芙的意见很及时,这其实就是涉及到内阁究竟是名存实亡,还是依然有它的效力,几个月来,内阁已经没有开过一次会议,三大势力的形成。使得所有人都认为内阁实际上消亡了,甚至包括不少内阁成员本身,都认为内阁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但既然旧的要结束,就必须要有新地开始,否则将是一片混乱,使人无从适应。
所以崔小芙提议的本质。就是问裴俊。以什么权力平衡方式替代内阁。
这件事裴俊也一直在考虑,按照传统的权力平衡方式。是君权与相权的平衡,也就是他裴俊与崔小芙的平衡,但现在情形却是,张焕的存在不可能回避。
“太后,臣也就此事想过多次,臣以为,内阁制应该保持下去,不过需要一定地改组,以适应眼前地形势。”
“那相国以为,怎样改组才算合理呢?”崔小芙步步不舍地问道。
“这裴俊有些难以开口了,政治是现实的,任何制度都必须针对现实,时时刻刻变动以求其能适应现实,但每一项制度背后的原本精神却不能变,就像从前的内阁制是为了适应七大世家主政,它背后的精神就是权力制衡,现在世家朝政渐渐衰败了,那内阁制也要随之变动,变成三大势力参政,而权力制衡的精神却没有变。
沉默良久,裴俊终于说道:“臣只是初步考虑,内阁还是应实行九人制的标准,其中三人为常制,而其余六人为辅制,常制不变,而辅制可以随时变换,不知太后可懂我的意思?”
“这三人常制崔小芙低头沉思片刻,她眼一挑,目光异常严峻盯着裴俊,一字一句问道:“可就是指哀家、裴相国、张焕三人?”
“是!”裴俊缓缓地点了点头,“每人可自选两人为内阁辅臣,一共九人。”
随着新年朝会的即将到来,张焕也一样地忙碌,每天都不断有官员来拜访他,有夜里偷偷摸摸来拜访地卿监高官,也有三五结伴而来的中下层官员,对所有来拜访他的官员,他以礼相待、态度诚恳,决不因对方官位卑下而轻视。
这天黄昏,张焕走到门口送别几个工部的郎中及员外郎,王昂在襄阳一战中被崔庆功抓走,虽然不久就在崔小芙的干预下被放回来,但王昂基业已失,没有实力为后盾,他对工部的控制力也大大减弱了,工部侍郎严廷玉转而效忠崔小芙,不过他手下的郎中、员外郎等实权官员大多都是山南人,各自地永业田也大多在山南,不少人都从现实考虑,暗自向张焕效忠。
今天来地三个人就是水部司的郎中和两个员外郎。
“请张尚书止步。我等实在愧不敢当。”水部司郎中岳淼连连向张焕躬身致谢,请他留步,张焕也拱拱手笑道:“水利是农务之本,三位地良策我必将向地方推广,也欢迎三位常来指导,张焕的大门随时向你们敞开。”
“一定!一定!”三人一齐施礼,登上马车去了。
张焕转身回到府中。只见妻子裴莹已经换好了衣服,在两个丫鬟地陪伴下站在院子里等他。
“我的张老爷,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究竟还去不去?”裴莹有些埋怨地说道。
张焕这才想起,今天晚上约好要到卢杞府中去吃饭呢!自己竟然忘了,他连忙拍了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夫人请稍等,我换件衣服就走。”
他慌忙回到房间,杨春水已经早给他准备好了衣服,张焕一边换衣服一边嘱咐道:“今晚吃完饭。我可能还要去舅父府上一趟,崔宁那里就烦你多多照顾了。”
“是!老爷请放心,二夫人我会照顾好她。”杨春水低声道。
张焕忽然觉得她声音有些异常,便转身搂着她的腰笑道:“怎么了?”
杨春水低下头,擦了一下眼泪,委屈地说道:“今天产婆来看过了。说二夫人十有八九是男孩。大夫人当即赏了产婆十贯钱,妾身也想赏产婆几贯钱,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哦!原来是这样。”张焕怜惜之心大起,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暧昧地笑道:“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天天来你这里插秧,机会不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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