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果然是有事情而来!张焕暗暗忖道,他将手中茶杯一放。^^^^“你就直说吧!朝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裴明远从怀中取出一本折子,递给张焕道:“关中、河东、中原遭遇数十年未遇之大旱,六十余郡夏粮颗粒无收,尤其是关中,田若龟裂、饿殍千里,数百万河东、关中人逃到陇右和蜀中就食,连黄河都断流了。都督。情况很严重啊!”
张焕接过折子匆匆看了一眼,竟然是裴俊写来的:关中收官粮不足十万石。河东数百条河断流,人畜饮水发生极大困难,崔庆功放纵士兵抢掠大户、灭门无数,韦德庆率兵夜袭官仓
在信地最后,裴俊请求张焕给予朝廷最大限度的帮助。
“我们还有多少存粮?”张焕将折子一合问裴明远道。
裴明远想了想便道:“今年陇右收成不错,蜀中的粮食也得了丰收,我来时已收官粮五百万石,蔺九寒在长沙屯田,今年已有积粮五十万石,可以支持襄阳,加上原来地存粮,这样算起来陇右官仓里应该还有一千五百万石粮食。^^
张焕沉思片刻又问罗广正道:“以二十万大军,作战半年来算,我这次西征需要耗费多少粮食?”
“军粮约三百万石便可,但考虑到路途耗费,属下估计至少也要五百万石。”张焕点点头,又问裴明远,“胡长史可有了行动?”
裴明远微微欠身道:“胡长史已经紧急调运百万石粮食支持长安,另外放粮五十万石赈济灾民,若要扩大支持,还得请示都督同意。”
张焕背着手在营帐里慢慢踱步,他知道这其实是一个极为难得地机会,完全可以以此为条件要挟朝廷在太庙中为自己生父建立祭祀殿,如果在几个月前,他一定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经过数月的安西之战后,他地心境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这些条件交换,他已经看得不是那么重了,立大殿如何,不立大殿又如何?
关键是民心,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他张焕只要有绝对的实力,一切水到自然渠成。**
想到这,张焕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裴明远道:“我不在陇右这期间,所有我势力范围内的军政决策,由胡镛、杜梅、贺娄无忌以及你们二人,一共五人协议决策,赞成超过半数便可施行,不必事事来问我,但有一个原则你们五人一定要给我记住了。”
裴明远与罗广正一齐站了起来,躬身道:“请都督吩咐!”
张焕注视着二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立国者,以民为本。”
次日一早,裴明远与罗广正二人便离开了伊吾东归,张焕没有去送他们,他早在天不亮时便来到了距军营三里外的一处练兵场,今天,要在这里试验他的霹雳战车。
练兵场占地数十顷,三面环山,近千名游哨在山上、在数里外巡逻,禁止任何人靠近这里。
练兵场上已经布置完毕,数千个草人草马扎在两边,模拟敌军的骑兵群,这次试验一共有十辆战车和一千骑兵参战,每辆战车按标准配置二十五人,其中御马者两人,车内弓弩手二十人,操作石者三人。
天渐渐地亮了,一轮燃烧着地朝阳从远方地平在线升起,张焕站在侧面的一处山丘上,在他身后,还跟着数十名高级军官。
“开始吧!”张焕下达了开始的命令。
随着一面红色的令旗挥下,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远方山坳的入口,渐渐地,一阵轻微的马蹄声隐隐从远方传来,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振动人心,开始有滚滚黄尘出现,蓦地,山坳入口处忽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地队伍,蹄声如惊雷,正向这边疾奔而来。
越来越近,张焕已经看清了队形,十辆战车在中间,俨如十条巨大地黑虫,一千骑兵队护卫在外围,冲到了距草人马百步之外。
战车中箭如雨发,密集的弩箭织成一片箭网,越过骑兵队地头顶射向草人马,瞬间便扎满了箭矢,嘭!地一声响,从马车上飞出几只黑色瓷球,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两百步外的草人马中,骤然爆炸了,在山谷中,爆炸声更加惊天动地,一片赤焰顿时将数百只草人马吞没了。
但千人亲兵队的战马也随之受惊,嘶叫着四散奔逃,不少骑兵也从马上摔落受了伤,这是一个意外事件。
山丘上,张焕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觉得战车配合骑兵队作战并不是很合适,战马受惊不说,箭矢还容易误伤到自己人,或许需要换一种思路。
第三百一章 葛逻禄人(三)
葛逻禄人与回纥人一直以来就仿佛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生活在西突厥强大的阴影之下,但两者在联合剿灭西突厥可汗后,受到唐廷表彰的却只有回纥的骨力裴罗,两兄弟自此分道扬镳,在回纥逐渐强大后,葛逻禄人也分裂为二,分别成了回纥以及大唐的附庸,归附大唐的葛逻禄人又被唐廷所扶持的突骑施人所排挤,彻底沦为不受重视的三流民族。
但葛逻禄人的崛起是在大唐与大食的怛罗斯之战中,正是由于葛逻禄人的临阵倒戈,致使唐军在此战中惨败,战后,作为战争的奖励,葛逻禄人便取代突骑施人成为夷播海(今巴尔喀什湖)以南广大地区的主人,后来它的势力又逐渐向西扩张,占据了碎叶城、怛逻斯城等碎叶河流域的城池。
大唐宣仁三年以后,随着回纥西进国策的确立,葛逻禄人日益面临回纥强大的军事压力,开始另寻出路,宣仁六年,由于大唐陇右节度使张焕进攻河西,使得吐蕃在与回纥争夺安西的战役中失利,也就在这时,急于改变战局的吐蕃人和急于寻找出路的葛逻禄人终于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共同利益,葛逻禄人与白服突厥人联合出兵进攻回纥人后背,使得回纥人在冬天来临之前,不得不放弃了安西争夺战。
但是,刚刚占据了北庭大部分土地而欣喜若狂的葛逻禄人。不久以后。却忽然发现自己地南下竟是陷入了四国征战杀伐地泥沼之中。
天山以北的广大地区是多雨而湿润的,大片大片的杨树林分布在星罗棋布的湖泊之中,更多的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骏马在奔驰,牛羊在悠闲地吃草,六月底,从伊吾开来的八万唐军在陇右节度使、征西大元帅张焕地率领下,浩浩荡荡向北庭深处进
美不胜收的景色并没有吸引张焕的目光。一路之上,他都在考虑朝局的变化,他在考虑这场数十年不遇的旱灾会产生哪些深远影响,关中由于有陇右的支持和江淮的漕运,影响应该不是很大,河东是裴俊的地盘,他无论如何会利用手中的政治优势说服大户放粮,平息饥民地蔓延,关键是中原地区。这里是崔庆功和韦德庆控制的地盘,两人会不会因争夺粮食而导致局势失控,新仇旧恨。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如果二人一旦爆发战争,那么对朝廷的影响
正想着,一匹快马从前方疾驶而来,马上骑兵躬身禀报道:“都督,在金满一线已经发现葛逻禄骑兵有大规模集结现像,请都督定夺。”
张焕举目向四周望去,只见大军正行走在一片高地之上。远方一条河流如玉带般蜿蜒向东,河两岸大片地杨树林被朝霞染红了,他沉思片刻,便下令道:“传令大军驻扎,再加派斥候探察情报。”
蒲类县在金满县东南方向二百余里,天山北麓,皑皑的雪山下。这里是一个美丽而宁静的小城。湖水如镜、河流蜿蜒,大片的森林和草场在蓝天下洋溢着勃勃的生机。
一群骏马奔驰而过。在骏马的两边各有一个牧民挥舞着长鞭,这两个牧民一个三十岁左右,另一个年轻几岁,长年的野外生活使他们脸上的皮肤都变得十分黝黑而粗糙,但他们明亮地目光中却透出一种寻常牧民没有的机警。
是的,他们是西凉军中普通的两名斥候兵,一个叫孙木人,一个叫关英,都是蜀郡双流县人,原本是朱军中的士兵,在张焕夺取蜀郡的战役中,二人被俘投降了西凉军,调到酒泉成为嘉峪关戍兵一员。
在这次征西战役中,因他二人曾经随羌人商队来过西域,懂一些突厥语,便被临时借入了斥候营。
远方,雄伟的天山脚下流淌来一条蜿蜒绵长地河流,在他们前方一里处转折向东流去,绕过一片树林,便消失在远方。
“老木,你看那座山像不像咱们男人地锤子?”年纪略轻的关英指着远方一座石柱似地山峰大笑道。在巨大的马蹄轰鸣声中,他只见孙木人在向自己比划什么,大声叫喊,却什么也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像还是不像?”
前方有河流阻路,马群的速度慢了下来,只见孙木人冲上来,拉住他的缰绳有些生气地说道:“不是说过了吗?不准说汉话,要说突厥语!”
“突厥语?”关英纵声大笑,“你当我们真是突厥人么?那突厥语的锤子怎么说,你会吗?”
“不会说就沉默!”一向话不多的孙木人真的生气了,他脸胀得通红,大声斥责关英道:“我们是斥候军,是军人,你明白吗?我们在执行任务!”
“去他娘的狗屁任务。”关英嘴一撇,嘟囔着道:“投降了却被发配来酒泉戍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看看老娘。”
关英的话也勾起了孙木人的思乡之情,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关英的肩膀道:“老四,咱们男人在外面吃苦受累,还不就是为了让老婆孩子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吗?”
关英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孙木人指了指河边道:“中午了,到河边去喝点水,吃点东西吧!”
二人将马归拢了,任他们在河边饮水吃草,二人一人灌了一壶水,在河边草地上坐了下来,孙木人取出几个干馒头和两块干肉,扔给他一半道:“吃吧!”
关英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冰凉地河水。又啃了一口馒头。他望着天空悠悠地白云蓝天道:“其实我也只是发发牢骚,我过去也做了不少恶事,现在想想都悔恨不已,来这里戍边赎罪也是应该的。”
孙木人喝了一口水,也有所感慨道:“我虽然没有干过什么,但无功无劳,在老家却得了十亩上田,老婆孩子生活有了着落。我当初投军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寻思着,最好再立几次功劳,又得奖励十几亩地,等我退伍,不仅给儿子娶媳妇的本钱有了,而且自己的后半生也就有得依靠了。”
说完,他又瞥了关英一下,笑了笑问道:“你不是也得了十亩地吗?”
关英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我是怕死。我害怕我死了,家里的老娘可怎么办?”
“其实谁不怕死呢?我也怕得要命,可是想到我的儿子。我就不怕了。”孙木人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他凝视远方雄伟的天山、凝视着那皑皑白雪、凝视着那无边无垠地天穹,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心中沛然而生,他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声音也开始激动起来,“我在想,我在这里流血打仗,我的儿子就能在村口向别的孩子拍着胸脯炫耀。说他的爹爹是在安西和回纥人打仗,和吐蕃人、和葛逻禄人打仗,那时,他会以我为骄傲不知不觉,孙木人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关英沉默了,半晌,他才低声道:“老木。我求你件事好吗?”
“自己兄弟。不要说求字。”
关英叹了口气,“假如我战死了。你把我的骨灰带回老家,交给我娘,可以吗?”
“别胡说!你不会死。”孙木人重重地按住他的肩膀,紧盯着他地眼睛道:“记住了,打仗虽然会死人,但只要你不怕死,那你就死不了!”
关英忽然笑了,“我才不会死呢!你答应过,要把你妹子嫁给我。”
孙木人狡黠地眨了眨眼笑道:“如果我妹子已经嫁人了呢?”
“那我就去把她抢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放声大笑起来。
忽然,两人的笑声同时嘎然而止,他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地面似乎在微微颤抖,连放在石头上的水壶也翻落在地。
“是骑兵!”孙木人率先反应过来,只有大队骑兵奔来,才会造成如此大地声势,两人皆身手敏捷、反应极快,一翻身跳上了马,向东北面的树林奔去。
瞬间,他们冲进了树林,关英爬上一棵树,向远处张望,只见在西面约三里之外,在河的对岸,出现了大群黑压压的骑兵、奔腾疾驰,杀气弥漫了整个草原。队伍越来越近,大约是五千骑兵,他们沿着河驰来,可又渐渐偏离了河道,向东南方向驰去,个方向便是蒲类县城所在。
“是葛逻禄人!”
孙木人也爬上了树,他一眼便认出了大旗,葛逻禄人和回纥人一样,都是以狼为图腾,但回纥人的军旗是黑狼旗,而葛逻禄人却是一头红色的狼,旗帜的右上角还绣有一只高飞的雄鹰。
“老木,我们临走时,校尉不是说葛逻禄人在金满县集结吗?这里怎么会有?”关英惊异地回头问道。
孙木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想了想又道:“天黑下来,咱们看看去。”
夜幕很快降临下来,二人赶着一群马,向蒲类县城缓缓而去,县城离蒲类河约十里,位于天山脚下,和伊吾县一样,蒲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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