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负责保护赤松德赞地侍卫长叫论藏悉多,他此时就站在城墙上向远方眺望,他已经隐隐看见了一条黑线,应该就是唐军队伍了。刚才游哨报告,十里外发现了约一千唐军骑兵,像只是偶然路过这里。
决不能让唐军发现城中地秘密!论藏悉多迅速做出了决定,派两千军出击,干掉这支唐军,赞普则准备随时撤离。
他一声令下,两名千夫长各率一千人,一左一右,向远方的唐军猛扑而去。论藏悉多则飞快下了城池,向赞普地住处跑去。
赤松德赞的状况已经越来越严重,短短两天时间内,藏在他内腑的毒素又开始发作了,两名侍候左右的吐蕃医生也束手无策,大食人给的解药用得太多,竟已经没有了效果,赤松德赞浑身长满了水泡,脸上烧的通红,已经烧迷糊了。
此刻。这位吐蕃地赞普静静地躺在床上,两眼紧闭着,在他身旁摆放着他亲笔写地诏书,传位次子,由尚结息任大相,事实上,这仅仅只是一个正式的合法档,早在他还在吐火罗时,尚结息便已经拥立赤松德赞地次子登位,称为牟底赞普。并亲自率兵在逻些以西击败了竞争对手:由那囊氏拥立即位的大哥牟尼赞普,控制了吐蕃的局势,即使赤松德赞返回吐蕃,逻些城也已经没有属于他的位子了。
这时,论藏悉多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又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床榻旁看了看赞普。他心中一阵难过,便回头问医生道:“赞普的情况如何,还能坐马车吗?”
两个医生皆摇了摇头,表示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这时,赤松德赞的眼皮动了动,他慢慢又睁开了眼睛,见是论藏悉多站在自己身旁。便将目光投向桌上的诏书。虚弱地说道:“你一定要把我的亲笔诏书带回逻些,交给尚结息。让他们不要再打了。”
论藏悉多悲痛地点了点头,将诏书贴身收好,他又低声对赞普道:“刚才有人发现一千多唐军出现在附近,我已经命令手下去拦截,请赞普上马车,我要带赞普离开这里。”
赤松德赞摇了摇头,“我哪里也不想去了,听说这里是牧草长得最好的草场,我死后,就把我地肉身葬在这里吧!”
“不!”论藏悉多发狂似地叫了起来,“我要带赞普回逻些,绝不能留在安西,我已经想好,可以沿徙多河穿过大漠,转道于阗回吐蕃。”
赤松德赞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啊!大食人不擅长抓住机会,若他们早点进军安西,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了,吐蕃军、大食军迟早会被张焕逐一吃掉。”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冲进了一名士兵,他惊恐万分地禀报道:“大事不好了!唐军忽然从后面杀来,大家没有防备,唐军、唐军已经杀进城了。”
砰!两名医生手中的药碗同时落地,摔得粉碎,论藏悉多被惊呆了,他忽然大叫一声,转身便向外狂奔,论藏悉多恨得几乎要杀死自己,他已经明白自己是上当了,刚才看到的远方一条黑线,不是唐军,极可能是牧民,唐军将他的大队人马引出去,却从后面杀来。
街上已经乱成一团,一支近千人的唐军骑兵凶悍无比,他们仿佛是一只力可碎山的铁拳,击破了一波又一波吐蕃军的拼死抵抗。
大街上到处都是死尸,血流成河,绝大部分都是吐蕃士兵的尸体,也有城内居民被乱军所杀,此时唐军的眼睛都已杀红了,他们已经确定,在城内地就是吐蕃的赞普赤松德赞,立下不世之功的雄心壮志也使他们疯狂了,他们呼喝着、猛扑向前
最惨烈的战斗是在赤松德赞所住的府门前,论藏悉多率领两百多吐蕃军绝不后退一步,宁愿被杀死,也要让自己的尸体成为唐军地绊脚石,惨烈地鏖战竟狂暴到这种程度,以至于在拼死厮杀的双方之间,死人死马竟垒成一道新墙,尸体压着尸体,马蹄踩着打着颤颤的活肉上,犹如风暴之时,杀气遮天蔽日。
就在离厮杀不到三十步外,两名医生流着泪将赤松德赞抬到了院子里,刺眼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赤松德赞贪婪地享受着最后的阳光,他眼中的光芒已经渐渐黯淡了,在弥留的最后时刻,他似乎在喃喃地说着什么,一名医生贴耳上前,模糊中只听他低低地声音在断断续续道:“唐军那个天雷到底是什么?”
这时赤松德赞留在人世间地最后一句话,带着最后的疑问,他地呼吸终于停止了,此时,门外惨烈的激战也似乎一下子停止了
宣仁七年八月底,吐蕃赞普赤松德赞病逝于安西小城大石城内。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安西战略(七)
在沉沉夜雾的掩护下,十几名骑兵风驰电掣般驰进了唐军的大营,张焕被亲兵紧急叫醒了。
“赤松德赞死了!”张焕腾地站了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着下首一脸严肃的几名唐军,他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吐蕃赞普确确实实死了,但直觉告诉他,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他慢慢坐下,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得到了消息,给我详细说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一名唐军士兵上前禀报道:“启禀都督,这是属下亲眼所见。”
“等等!”张焕打断了他的话,他上下打量这名士兵,忽然诧异地问道:“你不是在张三城守捉立功而被升为果毅都尉的关英吗?怎么又变成一名士兵了?”
关英羞惭地低下了头,“属下未经曹将军同意便擅自离开大营,并领军进攻大石城,按军法当斩,但险些活捉敌酋、探得敌酋死讯,故王将军将功折罪,仅免去属下的军职。”
“原来是这样。”张焕笑了笑,他没有多说什么,便又问他道:“你说你险些活捉吐蕃赞普,这又是怎么回事?”
“属下侥幸发现了敌酋的行踪。”关英便将他如何得到消息,又如何跟踪,最后发现了是赤松德赞隐藏在大石城,他将敌军引出,又入城和吐蕃军血战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他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道:“属下眼看就要得手。但就在这个时候,吐蕃赞普毒发身亡了,吐蕃人援军也赶到,属下功亏一篑,未能拿下吐蕃赞普的首级。”
“你是亲眼看见吐蕃赞普身亡?”张焕又紧接着追问道。
“属下没有亲见。但属下有兄弟懂得吐蕃语,他们有两个医生惊惶大喊。说赞普病逝了,事后属下所抓俘虏也说,他们赞普在吐火罗中了毒箭,是毒发而亡。”
张焕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他背着手在营帐里慢慢踱步,一般而言,敌军主帅身亡。士兵皆不再有战意,可趁势一举将其击溃,但这中间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赤松德赞其实并没有死,所谓哀兵必胜,在力量对比不利于己地情况下,他借机放出哀声,既迷惑了敌人、也能激发己军地斗志。或许还能一举扭转战局。自己倒不可因此而大意了。
张焕停住了脚步,望着关英笑道:“你对王将军的处罚可服?”
“属下心服口服!”关英毫不迟疑地道:“虽然属下被免职。但随属下进攻大石城的弟兄都得到了重赏,王将军赏罚分明,属下无话可说。”
“你能这样想,说明你是真的知错了。”张焕点了点笑道:“既然王将军派你来向我通报,那你就留做我的亲兵校尉吧!”
关英激动万分,向张焕半跪行一礼,“属下愿为都督效死命!”
张焕只笑而不答,待关英退下,他立刻走到沙盘前,仔细地察看唐、吐蕃、大食三方地局势,大食占领疏勒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五日,无论他地后续部队是否全部抵达,但就他们的亲王被唐军俘获这一点,他们就不可能再稳坐钓鱼台了,从自己的斥候还未探察到大食军情况来看,他们离这里至少还有四五天的路程,四到五天地时间,等他们赶到时,自己与吐蕃之战应该已经结束了。
这时,张焕的目光又移到了沙盘上的一座小城,俱毗罗城之上,目前吐蕃人地主力就停留在这里,王思雨军在他们西面十里,而自己离他们还有二十里,小城向北走正是天山最险峻最雄伟的一段,而向南走也是图伦碛的中间,沙海漫漫、延绵两千里,吐蕃军无论如何是无法活着走出去,所以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血拼唐军。
“时机已经成熟了!”张焕站直了身子,自言自语道。
秋风肃杀,在八月冷漠的天空下,辽阔的草原寂静无声,一只苍鹰顺风滑行、孤独地盘旋在密密层层的阴云之下。
八万唐军分成三个巨大的方阵,彼此相隔不到两里,平行分布在一望无际地辽阔草原上,他们踩着一声一声巨大而沉重地鼓点,富有节奏向西进发,唐军无论是陌刀步兵还是弩兵都骑着战马,他们每一个人目光严峻、嘴唇紧咬,腰挺得笔直,尽管他或者他只是八万人中渺小的一兵,但他们却知道,这场战役直接关系到他们半年来在西域征战地成果,关系到帝国的荣誉和崛起,甚至关系到他们的生命,他们也同样没有了退路,要么将吐蕃人杀死,要么被敌人所杀,这将是一场用生和死来决定胜负战役,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他们的主帅都留下了遗书,
在唐军的北面方阵中夹杂行驶着三百辆霹雳战车,这种战车在经历了与葛逻禄人的战役后,唐军已发现它的火药威力远远大于弩箭的效果,便将它的用途向单一化发展,战车内将不再藏有弩兵,这样就大大减轻的它的负载量,使它能在跑动中发射,或是石或是连弩,另外每辆战车将有三百名骑兵护卫,为了不惊战马,唐军特地针对一万骑兵进行适应性训练,使战马能习惯火药爆炸的巨响和烈焰,同时又用皮革特制了一批战马护头,在耳朵部位进行加厚,这些措施都极大地降低了唐军战马对火药的恐惧。
张焕的铁卫军则位于中间一个方阵,三千西凉军最精锐的骑兵队团团密密地护卫着主帅,此刻,张焕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天空中翱翔的苍鹰,这是一种在草原上特有地猛禽。以野兔和草原鼠为食。它们大多栖息在天山脚下地茂密森林里,不少富有经验的牧民便是以它们来确定自己的方向。
大军距离俱毗罗城已经不到十里了,一名斥候从前方飞驰而来,向张焕禀报道:“王思雨将军在前方正和吐蕃大军对峙,等待都督的命令!”
“可以进攻!”张焕短促而有力地命令刚一下达。他身后的士兵立刻将二十几只浑身染红地苍鹰放飞了。
数十只红点腾空而起,顺着风势向西北方向的俱毗罗城飞去。
在俱毗罗城北地草原上。王思雨的两万骑兵仿佛一把渐渐拉满的长弓,箭在弦上,蓄势以待发,在他们前方两里外。四万吐蕃军已严阵以待,他们和唐军一样,即使步兵也骑马而行。不过此时步兵们已经下马列成了四个万人方阵,一共是三万步兵和一万骑兵。
这也是一支在吐火罗血拼出来的军队,有着极强地战斗力,尽管赞普病逝的消息使他沉浸在哀伤之中,但他们的意志并没有消沉,相反,求生地欲望在他们心中熊熊燃烧,更加激发了他们斗志。吐蕃军的最大特点便是坚韧勇悍、死战不退。在他们的无数次战役中,尽管敌军明显占有优势。但正是他们的死战不退的鏖战,使得兵力还在他们之上的敌军率先崩溃了。
那今天会不会重现这一幕,十万唐军对四万吐蕃军,让我们拭目以待。
近代的战争由于远距离武器的普及,已经很难再有惨烈地近距离肉搏战了,甚至一场战役结束,双方士兵连照面都没有打一个,但古代地战争,尤其是在平坦的草原上,战争就是靠骑兵悍地袭击和壮观的行军,来展现史诗般的英雄事迹。
王思雨的眼睛已经渐渐眯成了一条缝,他看见了数只红鹰飞过了俱毗罗城的上空,这是进攻的信号发出了。
“出击!”他大吼一声,低沉的号角声骤然吹响,大唐骑兵仿佛蓄积到了极点的洪水,大坝轰然坍塌,洪水奔腾、白浪滔天,又仿佛原野上的暴风,一万骑兵分成两队,呼啸着向吐蕃军两翼席卷而去。
吐蕃军显然被山崩地裂般的唐军进攻气势惊骇住了,他们的阵脚逐渐向后移动,但在经验丰富的主将悉颊藏的喝令下,在狂暴的唐军进攻面前,他们终于坚持阵势。
“放箭!”悉颊藏冷冷一声令下,五千吐蕃弓兵一齐向唐军放箭,箭雨接成一片黑雾,密密麻麻向唐军飞去,夹杂着几具石的发射,数块黑黝黝的大石也向唐军砸去。
与此同时,唐军的弩箭也开始射击了,成千上万的箭矢呼啸着向吐蕃军迎面扑来,在箭雨穿梭中,不断有唐军士兵从马上栽下,惨叫着被滚滚马蹄所吞没,吐蕃也成片成片的倒下,仿佛被割倒的麦子。
“出击!”悉颊藏也一声令下,五千吐蕃骑兵迎战而上,虽然五千骑兵不一定是唐军的对手,但它能有效削弱唐军骑兵的进攻气势,从而使唐军无法冲破吐蕃军所结的大阵。
悉颊藏是一员老将,早在唐肃宗即位之初,他便率领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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