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此人正是消失了数年、一直仙踪难寻地李泌,当年在张焕面临命运抉择之时。他出现了,帮助张焕确立了占据河西建立基业战略目标,随后当张焕在河西立稳脚跟后,他便不辞而别、不知所踪,而今天,当张焕又要面临新的一次命运抉择时,他却又神秘地出现了。=首…发=
从外表看,李泌并没有什么变化,和当年一样。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须发皆已银白,飘然若仙,但面色却十分红润,目光中精力充足,显得神采奕奕。
“这几年老道在衡山潜心修行,就仿佛一梦刚醒。等老道再下山来,人间已经变了乾坤,才短短七八年时间,你便快要实现了你父亲的遗愿,如此,老道地最后一个心结也该到解开的时候了。”
李泌的语速很慢,在数年未见的张焕面前。他也感到一丝陌生,这种陌生是源于张焕气质的变化。八年前那个略有些迷茫、略有些生涩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变成了眼前这个沉静而深不可测的大唐兵部尚书,他见张焕认真地聆听自己的诉说,并没有插话的意思,便笑了笑又道:“所谓解心结就是完成当年豫太子地托孤之责,当然,你的上位已是大势所趋,没有我也一样能走完最后一步,只是我想提一些以后的建议。不知你可愿听取?”
虽然李泌自称在山中修行。但张焕却知道他其实就一直在自己身边不远处,这么多年来。他在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像陇右节度府长史胡惟庸不就是他介绍而来的吗?只是他不想过多干涉自己的行为罢了,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巧就下山呢?
张焕微微一笑道:“先生但讲无妨!”
李泌沉思一下便缓缓道:“想必你母亲早就把你的身份证明给了你,不仅如此,在宗正寺地老卷宗里其实也能查到你的信息,这是你父亲当年特地为你加进去的,所以我要说的不是你如何登位,这已经没有什么悬念,而是你登位后必须要着手建立几样制度。”
说到这里,李泌站了起来,他背着手慢慢走到一架巨大的沙盘前,凝视着沙盘上河北道和河南道的山河地理,良久才继续说道:“高祖、太宗创建了大唐帝国,强盛百年却遭遇安史之乱、社稷分崩、世家崛起,继而演化为军阀割据,一场中原之乱几乎毁灭了整个河南道,北有胡马南侵、西又有吐蕃东窥,大唐可谓羸弱之极,兵患连年是祸起于兵制坏尽,但就其根本还是土地问题,所以你如果不进行土地变革,那你重新建立的大唐帝国也早晚会步入天宝末路
张焕默默地听着,还是没有打断李泌地叙述,他当然也很清楚土地的重要性,为此他首创了军户田亩制,将原本由地方官府控制地多余闲田收为军方控制,以土地来换取兵源,事实证明,正是这种制度使他在诸多地方军阀中最终脱颖而出,掌握了天下之势,但可在马上得天下,又岂能在马上治之,由军队掌握土地也只是适应地方对抗朝廷所需,如果得天下后不加以改变,一旦自己去世,那诸如贺娄无忌、王思雨、李双鱼、蔺九寒等地方大将,谁又能控制得住?早晚还是会步入中原之乱的后尘,甚至更为严重,所以要解决军阀割据问题,必须建立新的军制,然而要建立新的军制,土地问题则就会不可避免的遇到。
他一边想着,一边注意聆听李泌的话,“大唐之初之所以能强盛百年,并不仅仅在于君明臣贤,我以为是我大唐之初所订的制度得当,均田制使耕者有其田,又配以修养生息之策,才能使国力积累、物资富足,此乃民治;而府兵制使兵源充足、士兵训练有术,既保证了朝廷对军队的绝对控制,又保证了无军阀横生之忧,此为军治;再有就是三省六部制,以相权制衡君权,以左相制衡右相,以御史台监督百官,以六部订策略,以九寺专其术,如此一套完整的权力制衡体系,使君不能为所欲为、相不能独断专行,这就是最重要地吏治。”
李泌地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一种久违地激动又开始出现了,这就是他的政治理想,民富、军强、吏清、君明,再配以科举选贤才、再不局限嫡长继皇位,如此,大唐如何不能再实现中兴,又怎么能不世代强盛下去。
张焕却异常冷静,目光里深邃如海,应该说李泌所言深合他心,趁此时土地大量荒芜时重建均田制,废除募兵制,重新实行府兵制,这些都是他所深思熟虑,旧的东西未必不好,关键是时间一长,各种弊端也就出来了,但在打乱旧秩序重建新朝时,只要在从前行之有效的制度里略略做些修订,总结经验教训、补阙拾遗,也同样能再建辉煌。
良久,张焕微微一笑道:“出世必先入世,先生若有兴趣,就替我教育几个儿子如何?”
李泌下去歇息了,张焕却背着手在帐内慢慢踱步,他是个条理性极强的人,凡事谋定而后动,适才与李泌所言都是以后的大政方针,但现在他还仅仅是一个兵部尚书,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做,还有许多硬骨头要一一啃掉,张焕的心思又渐渐回到了眼前,他来河北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这时,帐外传来一名亲兵的禀报;“启禀都督,洛阳方面的消息来了。”
张焕的精神陡然一振,他之所以一直留在上党,就是为了等洛阳的消息,“快快让他们进来。”他快步走回了座位。
片刻,一名斥候校尉快步走了进来,他取出一封书,单膝跪下呈报道:“禀报都督,崔庆功已死,洛阳在三天前被我军收复,这是蔺将军给你的书信。”
一名亲兵接过信递给了张焕,他一边拆信一边问道:“李师道军是被如何平叛?”
这是张焕所唯一不能确定之事,崔庆功一死,洛阳叛军便大事已去,覆亡是迟早之事,关键是李师道,他手中有数万精兵,此人又极为奸猾,一个处置不好或许就会成为心腹之患。
“回禀都督,李师道在伏击朱滔军后便直接投降了楚尚书。”
“朱滔?”张焕一怔,他倒真的不知道朱滔居然会在崔庆功的军中,这是怎么回事?但这个念头一转便暂时放一边,他关心的还是李师道,此人投降楚行水未必是什么好事。
张焕几下便拆开了信,匆匆看了一遍,脸色瞬时大变,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楚行水竟收纳了李师道为己用,这已不仅仅会有养虎为患的可能了,而且也暴露楚行水的潜意识,他仍然想据兵东南,以淮南军作为他在朝中的后盾。
张焕将书信慢慢放下,事情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在涉及自己切身利益面前,没有一个人肯轻易放手,就连自己的亲舅舅也不例外。
第三百六十一章 放下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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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的上党郡就紧邻河北道的邺郡,沿浊漳水一直东行,约走三百余里便可抵达邺郡的州治安阳县,安阳县也就是裴家的本宗所在,也是整个河北道的经济、文化中心,人口九万余户,近五十万人。YuNХANgе。ǒм
古时的建筑和现在不同,没有什么一栋容纳数千人的摩天大楼,绝大多数都是平房,而且中产以上人家大多是府宅,再加上唐时的建筑风格讲究气势宏大,占地几十顷甚至数百顷的权贵人家府第比比皆是,故而像长安百万人口的城市规模就超过今天许多数百万人口的大都市。
安阳也同样如此,五十万人口造就的繁华盛极一时,有裴家军队的护卫,河北道十之七八的富户皆聚居于此,但此时安阳城内却是一片混乱,河北军兵败的消息已经被络绎不绝而来的败兵所证实,富豪人家纷纷收拾细软举家准备逃向河东或者山东,大街上随处可见满载钱财和女人的马车队急速驶过,但很快这股逃亡之风又平息下来。
有传闻说城南某某家在逃亡半路被败兵洗劫,钱财和女人被抢走,连性命都丢了,但真正让局势稳定下来的原因还是陇右大军进入了河北,已经将入侵胡人拦截在邯郸以北,逃亡一趟毕竟损失惨重,既然陇右军到来,而且听说来的还是闻名天下的安西军,这就更使安阳人稳定了下来,至于陇右军的到来会给裴家造成什么影响,这就不是他们平头百姓所考虑的事情了。
一早,裴佑在几十名侍卫的陪同下在大街上巡视,目前安阳城中尚有四万余军队,粮食充足,城池高大坚固,所以他并不担心城池会被回纥人袭破,尽管如此,裴佑的心境还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抑郁,大哥的去世就像大梁断裂。使裴家一夜之间便从权力的高峰重重跌落,异族的入侵更如雪上加霜。彻底吹灭了裴家正准备重新燃起了家族之火,自从陇右军大举进入河北,裴佑便知道裴家的辉煌已经结束了。
裴佑今天五十五岁,他是裴俊的胞弟,但容貌却和裴俊大不相同,不仅身材相对瘦小,而且也缺乏裴俊那种风流倜傥地气质。他更像一个账房先生,浑身上下流溢着一种精明的商人之气,他从十年前以魏郡刺史地身份调入朝廷任户部侍郎兼度支使,现又任吏部侍郎。一直就掌握着朝廷的财权和人事权。
此番赶回河北,虽然会影响到朝中公事,但他毕竟是裴家的第二号人物,在裴家遭遇到数十年未遇的危机时,他只能先顾全家族的利益。
裴家漫无目标地在大街上巡视,几天前那种人喊马嘶,处处挤满惊惶人群的情形已经没有了,大街上显得很冷清。几家有名的大酒楼也关门歇业,只偶然有几个行人匆匆沿着墙根走过。手里拎着一点点米粮。
裴佑走了一圈,心中感觉到十分失落,便挥挥手道:“大家回去吧!”
忽然身后传来了急促地马蹄声,裴佑诧异地回头,只见一名骑兵从城门方向飞驰而来,行至近前,他跳下马大声禀报道:“启禀侍郎,兵部尚书张焕率二万余军队已到了十里外,他命人来报。欲见侍郎一面。”
裴佑大吃一惊。张焕怎么没有回京?竟到自己的邺郡来了,但一转念他便立刻明白过来。沉吟一下便对身边的长子裴明礼道:“你去替为父将张尚书请到我们府里来,切记!事关我们裴家的未来,你切不可怠慢了他,再告诉裴淡名,万万不可出兵阻拦,他想要多少军队随从都行。”
再三叮嘱完,裴佑转身先回府了,此时在北城门外,一支大军已经远远可见,旌旗招展,列阵如墨云横涌。
张焕骑在一匹神骏之极地大食战马之上,正打手帘远远眺望高耸巍峨的安阳城,竟延绵到十数里外,除了长安城和洛阳城,他再也没有见过规模超越它的城池,张焕不由轻轻摇头赞叹道:“好一座雄城!”
旁边的李泌也捋须微微叹道:“这里就是汉末袁绍的基业所在,他打下了极好的根基,二十几年前安庆绪又在此定都,加高加固了城池,当年鱼朝恩率六十万大军就是败在城下,我苦劝先帝不听,以宦官为观军容使统辖之,焉能不败?”
张焕瞥了他一眼,只笑而不言,这时远方已有数百骑向这边疾驰而来,呼啸便至,为首是一名盔甲鲜明的大将,张焕认识,正是从前裴俊的情报头子裴淡名,他现在任安阳兵马使,统领着裴家留在安阳地四万军,他脸色平淡,没有任何表情,在他旁边则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着一袭白袍,身材高挑,长得丰姿俊朗,脸上带着一种谦恭地笑容,这就是裴佑的长子裴明礼,官任安阳县令。
当年张焕携裴莹回京成亲时裴明礼也在场,也给他敬过酒,只不过张焕已经将他忘记了,但见他的神态几分肖像裴俊,便知道他也是裴家的子弟。
他催马上前,在马上向张焕抱拳深施一礼道:“安阳县令裴明礼参见张尚书。”
张焕忽然记起了他就是裴佑之子,便略略点头笑道:“我听裴莹说过,她有一族兄字写得极好,可就是明礼了。”
轻描淡写一句家常话,便消去了大军压境时的威迫感,就仿佛他是来走亲戚一般,裴明礼顿时对他好感大增,先前的谦恭笑容也消失了,换成了一种自然随心的微笑,“莹妹说的是反话,我的字可见不得人,从来不敢签名,只用印鉴,所以人称裴印鉴便是我。”
张焕仰头大笑,“明礼果然有趣!”连旁边脸色平淡如水地裴淡名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张焕笑声渐止,又向后看了看便问道:“二叔可在安阳?”
“父亲就在府中,只是身体不好,便命我前来迎接,请张尚书见谅!”
裴明礼略略欠身,躬身施礼道:“请张尚书随我进城。”
“请!”
大军便暂驻在安阳城外,三千亲兵严密地护卫着主帅一路开进了安阳城。裴家地本宗府位于城南,占地约五百顷。修有更加坚固高大的府墙,一条五丈宽地护宅河环绕着府宅,府宅内各种建筑重重迭迭,深不可测,比当年的张府还要宽大数倍,上万名裴家的族人和下人住在其中,俨如一座城中之城。
进了裴宅后。只有三百骑铁卫保护着张焕,在裴明礼的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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