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后来安史之乱爆发,他跑去参加了李光弼的军队,在太原反击战中,他率本队四十名弟兄从地道杀进史思明的帅帐,为李光弼以五千军大败史思明的十万军立下最关键的功劳,由此被升为偏将,并被李光弼起名为‘破天’,也就是从地道里破天而出之意。
在后来的战争中,他屡立战功,也慢慢高升,安史之乱后期,李光弼被监军宦官吓得病死,手下众将解散,他也被封为河中节度副使。
不久,回纥军大举攻唐,张破天也率部赴陕郡集结,可惜鱼朝恩指挥不力,唐军主力被回纥军大败,张破天便收集了数万败军返回太原,并在常山郡三败回纥骑兵,并最终创立了河东军,为张家挤身七大世家做出了巨大贡献。
至于后来因为他出身卑贱,被张家嫡子们所不容,他一怒之下便和张家决裂,这些事张破天已不想再给张焕提起。
“张若镐肯废除非嫡子不能继承家主的规矩,说明他还是有点眼光和魄力,不过这仅仅只是个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张破天给张焕倒了一杯酒,淡淡地笑道:“其实张若镐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也实在是迫不得已,你们都不知道张家的危机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张焕默默地将酒饮了,也给张破天满了一杯酒,张破天端起酒杯悠悠叹道:“张若镐的五兄弟,除去早亡的老五外,其它锦、锋、锵、钧,那个不是妻妾成群,还有张若镐的父亲几兄弟,这样你们这一辈的嫡子就有五十余人,他们怎么会允许庶子继承家主之位,但这还是小事,关键是王家、崔家都插了手,这才是张家真正的危机。”
张焕点了点头道:“几个月前,家主命我掌管财政,我就发现张若锋私自拨了四十万贯给王家,我认为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张若锋那个蠢蛋,自以为聪明,其实他被王烟萝捏在手上了。”张破天冷冷道:“你可知道那些钱最后都到那里去了吗?告诉你,是山东,落进了崔家的口袋,去养活他的十五万山东军,最后张家却无钱募兵,崔圆的手段不是你能了解的,借刀杀人一向是他的手法。”
说到这里,张破天起身去将书房门关了,回来压低声音对张焕道:“我告诉你一件张家的秘密,那个所谓的嫡长子张煊极可能不是张若镐的亲生儿子。”
“你是说……他是三叔的儿子吗?”张焕忽然想到了张若锋。
“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张破天轻轻摇了摇头,“王烟萝勾引张若锋,那是张若镐做礼部尚书之后的事,那时张煊已经十岁了,其实很多长辈都知道,二十五年前,王烟萝嫁给张若镐仅仅七个月便生下了张煊,当时王家一口咬定是早产,接生婆也说是早产,不过事情仅仅过了三个月,那接生婆便溺水死亡,当真蹊跷的很!”
“那家主娶王烟萝的新婚夜,难道没验红吗?”张焕插口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张破天耸了一下肩,暧昧地笑道:“若王烟萝有心弄假,其实也容易,而且当时张若镐也还年轻,想不到这么多。”
张焕默默地点了点头,恐怕家主心里也有数,所以才会对他们母子那样冷淡。
张破天瞥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我刚才所说张家真正的危机就在这里,张家手中已经没有军队,若王烟萝母子闹出事来,王昂在崔圆的指使下完全可以用武力威胁,张若镐也早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趁崔圆集中精力谋取连任右相的机会,突然回家探亲,掀起了这场家主继承者的风暴,他其实是在赌崔圆不敢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对张家下手。”
“可是……”张焕迟疑了一下道:“可是我不明白家主怎么会看上我?在此之前我也默默无闻,他完全可以立别的嫡子,这样便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说得对!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我也知道你在书院十分优秀,但这和立庶子所须要付出的代价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以张若镐的深谋远虑,他不会想不到,所以这其中必然另有原因。”
张破天也渐渐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他摇头笑了笑,便拍了拍张焕的肩膀鼓励他道:“不管怎么说,我也将你视为振兴我张家的希望,过几天就要新年大朝了,这次崔雄冒功事件必然会成为斗争的焦点,我希望你要昂起头,让天下所有人都看到,张家未来的家主非你莫属。”
张焕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眯着眼徐徐道:“请四叔放心,我绝不会退缩!”
卷二 京华风云 第四十九章 挑内乱
正如张破天所说的那样,山南王家与河东张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因为王家的祖地也是河东,自隋唐以来,王家一直便是河东大族,唐高宗李治的王皇后便是王家之女,为抑制王家势大,李治寻机废掉王皇后,那次事件也导致武则天登上了政治舞台。
但山南这一支王家并不是王家本宗,它是由天宝年间李林甫和杨国忠斗争的导火索御史中丞王珙被贬黜到山南而逐渐形成。
安史之乱中,河东王家死伤惨重,纷纷投靠襄阳郡偏枝,回纥乱华中,王家招募三万士兵抗击胡酋,也逐渐挤身于七大世家,排位于第七。
但对于王家而言,重返河东,便是他们几代人为之奋斗的目标,可惜鸠占鹊巢,河东已经没有他们王家容身之地。
从此以后,张、王两家联姻便成了常态,一般而言是王女北嫁,张若镐的正妻王烟萝是王昂族妹,而嫡长子张煊之妻王菲儿也就是王昂的长女。
在和张家联姻的同时,王家也渐渐攀上了崔家这棵大树……
王氏家主王昂已经五十岁,但他正式接任家主也只有短短的三年,可就在这短短的三年时间里,王昂由崔圆的急先锋迅速退化成了他的一条狗。
犬者,主人未动、它先行,呼之即来、喝之即去也!
……
新年对普通百姓而言,是全家团圆,拜祭祖先的日子,而上位者的新年也是接受卑下效忠和表功的日子,王昂也不例外,大年初二来他府邸拜年的官员便络绎不绝,马车停满了府门。
但接待他们的是王昂之子王研,王昂本人则带着他的外甥兼女婿去了崔圆的府邸,他的外甥便是张若镐之子张煊。
昨天晚上,韦谔紧急找到张若镐,没有经过内阁联席会议的讨论,崔圆竟擅自让皇上批准了这次陇右战役的表彰和相应的人事变动,居然要安插崔庆功进内阁,这是崔圆先下手了。
为此,韦谔和张若镐决定在初四的大朝上对崔圆进行反击,切入点就是崔庆功冒功一案,不过,张若镐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送韦谔出大门之时,他的长子张煊却偷偷溜进了书房……
“你只要把你看到、听到的如实告诉相国就行了,也不要害怕,相国是一个对晚辈很和蔼之人,他会喜欢上你。”
马车上,王昂细细地开导张煊,“张若镐冒天下之大不惟,竟要立庶子为张家之主,这分明是没有将我看在眼里,为了保住你家主继承人的地位,你必须要听舅舅的安排。”
“可是……我父亲若知道了……”张煊还是有些害怕,他原本只打算悄悄告诉王昂,却没想到舅舅竟要带他去见崔圆,他虽是花花大少,但也多少知道这有些不妥。
王昂瞥了他一眼,冷冷笑道:“舅舅若不帮你,还有谁肯帮你们母子?其实我一个人见相国便可以了,之所以让你也去,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让相国觉得你是个可塑的人才,否则凭你的才学,功名无望,家主位子被夺,连个小妾都被赶出去住,难道你要让我女儿跟你窝囊一辈子吗?”
虽说知子莫若父,但王昂身兼舅舅加岳父的两重身份,对张煊的了解更胜于他的父亲,他见张煊神色黯然,便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可知张若镐一个月的开销是多少?告诉你,六千贯,他京城府邸里的侍妾就有四十二人,而你呢?才二十贯,妻妾不过两人,而且若你科举不中,还得再削去十贯,你是想每天抱着老婆吃炖白菜,还是想妻妾成群、腰囊鼓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马车辚辚而行,车厢里一直保持着沉默,快到崔府时,王昂见张煊开始整理自己的衣冠,嘴角不觉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
崔府大厅里,一名宦官正向崔圆宣旨:
“……安抚四方,功在社稷,特封其女宁为清河郡主,钦此!”
宦官念完,他立刻换了副谄笑的嘴脸道:“这郡主之号轻易不授外臣,恭喜相国了!”
“怎么!这是太后的旨意吗?”
崔圆见前来颁旨的宦官是从太极宫而来,不觉有些诧异,太后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发懿旨了,今天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下旨?
那宦官见四下无外人,便低声在崔园耳边道:“这其实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
崔圆重重地哼一声,这几个月,当了十五年傀儡皇帝的李系似乎有点活跃起来,一方面暗中派人联系段秀实,拉拢忠于他的大臣,另一方面却荒淫放荡,掩饰他的心虚。
原因不用说崔圆也知道,无非是因为自己五年任期将满的缘故,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崔圆心念一转,便立刻明白了李系的用意,想必是想用这种手段来阻止崔、楚联姻。
他暗暗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恭谦地笑道:“请转告太后,她对老臣的眷顾,老臣铭刻于心!”
说罢,又回头对崔宁道:“宁儿,更衣随这位公公进宫谢恩去吧!”
“是!父亲。”崔宁不敢抬头,快步走回房更衣去了。
“父亲,封妹妹为郡主居然未经我崔家同意,不要理睬它!”
说话的是崔圆的长子崔贤,他约三十余岁,一只硕大的鼻子酷似其父,他现任蜀郡长史,新年后即将升为太常卿,这次他是回京述职。
依照大唐的惯例,皇亲国戚府上的未婚女子被封为公主、郡主,大多是为了与边蕃和亲,另外,大唐皇族女子的名声不佳,素来为各大世家不齿,不愿与之联姻,所以封崔宁为清河郡主反而不是什么好事,这就是崔贤动怒的原因,大唐当权者之女,岂能随意李氏来摆布?
但他父亲崔圆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眼里慢慢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你不懂这其中的微妙之处!”
他看了一眼儿子,淡淡地笑了笑道:“李系借太后的之手来册封宁儿,是想掩饰他的心虚,但也正中我的下怀,我正愁太后习惯了后宫的冷清寂寞,不肯干政,这样一来,我也就有机会将权力送到她的手上。”
崔贤眼中疑惑不解,他低声问道:“父亲让太后干政是何用意?能否明示孩儿。”
崔圆摸了摸硕大的鼻子,得意一笑,“你就等着看好了,那个女人对权力向来有瘾,等她不可自拔时,你就会明白为父的用意了,而且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父亲,女儿这就进宫了。”崔宁已换了一身正式礼服,来向父亲告别。
“去吧!代为父向太后问安,请转告她,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一直送宝贝女儿上了马车,崔圆忽然又想起一事,本来不错心情立刻被破坏了,上次她偷走那块玉自己已经不追究了,昨天居然又从库房里擅自拿走一口宝刀,一口刀他不在乎,但据侍卫说这口刀是送到了高升第六客栈,这就让他心里极为恼火。
恼火归恼火,他却暂时不想动张焕,倒不是因为张若镐和自己达成协议,也不是因为他是那件冒功案的主角,更不是他极可能是楚挽澜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是张若镐定下的家主继承人。
在崔圆剿灭张家的计划中,张焕将是一颗极重要的棋子,只是现在还不到下棋的时候……
“老爷!王尚书在门口求见,还带来一个年轻人。”管家的禀报打断了他的思路。
“年轻人?是王昂儿子吗?应该不是,他儿子来过多次,门房都认识,难道他也想学张若镐,带个庶子来拜年不成?”崔圆笑了一下,“请他们到我外书房稍候!”
……
“这、这就是崔相国的书房吗?”张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墙上只挂了两幅草书,书橱、案几都陈旧不堪,连地上铺的软垫上也打了补丁,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简陋的一间书房。
王昂明白他的意思,嘴轻轻一撇冷笑道:“你以为相国的书房就应该镶金嵌玉吗?告诉你,这书房可不是这么容易进的,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进来。”
“王兄说得谬误了,老夫几时不让五品以下的官进来?”不知何时,崔圆出现在门口,笑容极为和蔼,他看了看张煊笑道:“这位小哥是你的子侄吗?”
王昂急忙拉了一把张煊,上前施了一礼,笑道:“这是我的女婿,也是我的外甥!”
张煊急忙上前深施一礼,“小侄张煊参见世叔!”
“哦!你就是张煊。”崔圆意味深长地瞥了王昂一眼,两人眼光一触,皆会意一笑,他上前一步,用温暖肥厚的大手牵住张煊的手笑道:“南研北煊、东潍西清,本朝的四大公子老夫可是闻名已久啊!”
张煊的手被相国握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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