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夫元帅战争回忆录





  在讨论有关进攻蒂尔花园区的准备工作的问题时,集团军军事委员会提出要注意保护属于德国人民的财产问题。我们把保护银行、书库、科学研究所、医疗部门的任务交给了集团军后勤部队执行警备勤务的特别分队。集团军军事委员会承担了保护驻柏林的外交使团、大使馆和领事馆不受侵犯的任务。各军、师的政治机关首长受命亲自负责监督保护在其兵团作战地带内的外交使团驻地的安全事宜。
  还要考虑柏林市平民的供给和医疗工作等问题。此时在德国首都的仓库和食品基地内,只剩下有数的几吨面粉和少量的肉鱼罐头。肉、米和奶制食品已经没有了。人民在挨饿。孩子们爬到坦克旁,或者冒着弹雨和炮火,走到我们的炊事车来要一小块面包、一勺汤或一包勺粥。
  是的!这就是俄罗斯士兵真正善良的心肠!战士们把自己饭盒内的食品拿出来送给德国孩子们,把罐头和糖塞在孩子们的手里,说:“拿着,回家去吧!”我们收到了集中配给柏林居民的定额食品,并特地为当地居民派出了许多炊事车。
  最麻烦的是医疗工作。我集团军部队所通过的柏林地区,还在冬季就被美国空军炸毁了。自来水管和下水道都已损坏。照明使用油灯。取暖是靠煤油炉和铁火炉。卫生间、厨房、走廊甚至卧室都堆满了垃圾。到处散发着臭味,满目都是污秽和肮脏的景况。流行着伤寒、疥疮和胃病……人们身上长满虱子,被咬得满身伤痕。
  怎么办呢?这里需要大量卫生员和数十个医院。
  集团军卫生勤务主任接到了指示,要寻找足够数量的消毒器材,并与各区的管理处一起,动员德国的医药卫生工作人员,来控制流行病的蔓延。
  我命令集团军后勤部长把所有库存的肥皂发给市民。各区的管理处长组织了恢复水塔供水和清理下水道的工作。
  各兵团的政治机关挑选了懂德语的军官向居民解释,现在该是着手恢复被破坏的经济的时候了,因为战争即将结束。
  总之,所有这些都是与战役的政治保障有关的问题。
  ……离重新发起强击只剩下几小时了。天已蒙蒙亮。我整整一夜没有合一下眼,也不想睡,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两盒“卡兹别卡”牌香烟全都抽完。大脑在紧张地工作着。明天、后天以及全世界人民的节日“五一”那一天,我们将用什么消息向祖国、向全世界汇报呢?阿道夫·希特勒的狂妄行为将怎样告终呢?在我们如此强大的兵力突击下,他能藏到何处呢?无处可藏!无论他躲在什么地方,苏联军人都会把这个刽子手找到,使全人类从他的手中解放出来!
  经过4昼夜的战斗,我部队越过了一座座高墙和一道道石头鹿砦,向柏林市中心逼近。在这段时间内,我们向前推进了12公里。保卢斯集团军在进攻斯大林格勒时曾拥有比我们现在更有利的阵地,但是他们用了100多天时间向前推进的距离,还不到我们4天推进的距离的一半。
  在炮火准备开始前1小时,近卫步兵第79师第220团的旗手尼古拉·马萨洛夫中士,持着团旗开始向兰德维尔运河前进。随同他一起前往的,还有两名副旗手。近卫军战士们知道,在他们面前是法西斯首都的主要堡垒,希特勒和他的主要通信枢纽部就在这里,第三帝国的头目们,通过这个通信枢纽部,仍在继续指挥自己的军队,强迫他们去参加无谓的流血战斗。
  南面通向蒂尔花园区中心的道路,被一条很深的运河拦腰截断。运河两岸是徒峭直立、用混凝土浇铸而成的堤岸。所有桥梁和通往桥梁的接近地都布设了地雷,并有密集的机枪火力掩护。只有实施迅猛而协同一致的突击,才能突破这个威胁力很大的危险地区。
  突击第5集团军的部队从兰德维尔运河向帝国办公厅进行了冲击。希特勒就躲藏在帝国办公厅的地下室内。负责守卫帝国办公厅接近地的部队是“阿道夫·希特勒”侍卫队特别旅的几个营。指挥该旅的是希特勒的忠实走卒纳粹死党蒙克。
  近卫军人们开始分成小组向冲击地区推进。有的小组的任务是利用就便器材强渡运河;有的小组则要冒着枪林弹雨,用迅猛跃进的方法冲过布满地雷的拱桥。到达对岸后,只要能占领第1栋房子即可。此后,任何力量也都阻挡不住近卫军人前进。他们将通过残墙断壁和地下室向前推进。他们已经具有丰富的巷战经验。
  离冲击开始还有50分钟。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暴风雨就来临前一样。静得令人感到紧张和不安。忽然,这寂静被一场大火发出的噼啪声打破。这时,传来了小孩的哭叫声。这哭声仿佛是由地下的某个地方传出的。声音嘶哑,听了使人坐立不安。这个孩子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呼唤着所有人都听得懂的一个词:“妈妈,妈妈……”
  “好象是在运河对岸,”马萨洛夫对同志们说道。
  他把军旗留给两名副旗手,自己回去向指挥员报告。
  “请允许我去救这个孩子,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机枪开始射击。马萨洛夫向前爬去,像一张树叶,紧紧地贴在柏油路面上,不时隐蔽在不深的弹坑内。他没有忘记摸索地面上的每个凸起处和每道裂缝,以防碰响地雷。他已经越过过河沿岸的一条街道,隐蔽在混凝土岸壁的的凸出部后面。这时,他又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那孩子在苦苦地呼唤妈妈,呼声是那样的凄惋和执拗。他仿佛是在催促马萨洛夫。这时,马萨洛夫挺身站了起来,他是那样高大,那样威武。
  尼古拉·马萨洛夫的战斗历程清晰地反映了近卫第8集团军的历史。马萨洛夫是在克麦罗沃省季苏尔地区军事委员部应征入伍的,当时我们已组建了第62集团军。入伍后,他与我们一起,战斗在德军进攻斯大林格勒的主要突击方向上。马萨洛夫在马马耶夫岗战斗中是列兵;在北顿涅茨河作战期间是机枪手,在强渡第聂伯河的战斗中任班长;在敖德萨解放之后,他被提升为警卫排副排长;在德涅斯特河登陆场战斗中负伤;4个月后,在强渡维斯瓦河时再次负伤。但是,这个近卫军人始终没有离开战斗的行列,从维斯瓦河到奥得河登陆场的整个行军途中,他的头上一直缠着绷带。
  马萨洛夫已经越过了兰德维尔运河岸边的拦障。又过了几分钟。一瞬间,敌人的机枪停止了射击。近卫军人们屏住呼吸,倾听着孩子的声音,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他们等待了5分钟……10分钟。难道马萨洛夫白白地冒险了吗?几个近卫军战士不约而同地准备冲上前去。就在这时,大家听到了马萨洛夫的声音:
  “注意!孩子在这里,火力掩护!敌人的机枪在右边带圆柱的楼房的阳台上。让它变成哑巴!”
  但这时炮火准备的时刻已到。集团军炮兵司令员H·M·波扎尔斯基将军已经下达了命令:
  “预备……放!”
  数千门火炮和迫击炮开始轰击敌人。无数枚炮弹仿佛是在掩护这位苏联军人抱着3岁的德国女孩撤出死亡区。
  中士马萨洛夫将小女孩交给卫生员生,重新又站在团旗下,准备向前冲击。
  对蒂尔花园区的炮击越来越猛,大约持续了1个小时。我从观察所内看到,政府办公街区的上空升起了浓密的烟云和红色的砖灰。这时正刮着北风,一团烟云向我们的观察所飘来。依稀可见和模糊不清的太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周围变得一片昏暗,只是时而能看到运河对岸沿岸街的高墙。
  根据炮弹爆炸的情况来看,我们的炮兵已经把火炮推出来进行直接瞄准射击,正在对数量非常有限的目标开火。很可能,他们正在沿各街道摧毁那些阻碍通向各广场的街垒。但是,我军的炮火对隐藏在小巷内和十字路口拐角后面的机枪发射点仍然不能发挥威力。步兵刚一冲进去,敌人就立即开火。为此,我予先通知各部队指挥员:
  “不要着急。改用小分队从我军炮击的地段冲过河去。”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各部队指挥员开始向我报告,在许多预定强渡的地段上,敌人正在以猛烈的侧射火力射击,其中主要是使用大口径机枪和高射机关炮。
  这就是说,我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我们现在进行的是战斗侦察,你们要继续摸清敌人的发射点。”
  我这样回答是使他们明白,必须拟定新的作战方案,而不是去白白送死。
  侧射火力……这就是说,敌人将发射点隐藏在某些地方的牢固的工事中,而且占据着非常有利的阵地。究竟在何处呢?我查看着地图。原来在我集团军的进攻地带上,兰德维尔运河成圆弧形弯向敌方,从有慢坡的转弯处发挥侧射火力非常方便。此外,敌人可以在3座铁路桥和6座电车桥的桥墩上部署机枪。这样,只要水上有人出现,立刻就可以向运河射击。
  采取哪种作战方案呢?我们的炮兵此时正集中在各条狭窄的街道上,不能对敌发射点进行压制。敌发点是设置在街道对面、桥下的岸边低凹处,以及运河转弯处。只有将火炮推到岸边,并沿运河走向进行射击,才能压制敌人。这就是说,应尽快攻占通往运河的接近地、首先是运河转弯处。应采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使用炮兵也从翼侧突击敌人的侧射发射点。
  同时,炮兵的另一项任务是:摧毁紧靠运河的各街区纵深入的目标。由于中间地带过于狭小,因此无法使用航空兵。用炮火击穿墙壁,然后通过缺口盲目射击,这也未必可行,而且需要几天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最有效的武器是迫击炮。迫击炮可隔着房屋射击,在很狭窄的小巷中命中目标,正如迫击炮手们开玩笑时说的那样,炮弹可沿弯曲的弹道通过烟囱直接进入房内。
  夜幕降临了。炮兵明确任务后,开始准备新的突击。各步兵营与坦克兵和工兵一起,继续肃清通往运河的接近地上的敌人,并占领更有利阵地。
  为了准备对蒂尔花园区进行最后的总攻,其它集团军也作了短时间休整。特别是突击第3集团军,它为冲击国会大厦又投入整整一个新锐的军。
  我听取了侦察兵们的汇报,他们在考虑是否有可能通过地铁干线潜入蒂尔花园区。由于柏林南部市区的地铁车站大多都设在地面上,因此,到目前为止,我们几乎还没有利用这些地铁隧道。而那些设在地下的干线会把我们引向相反的方向。此外,柏林的地铁与莫斯科的地铁有很大的不同,它的车站狭窄、拥挤,隧道深度仅有3—4米,飞机轰炸后,许多路段已堵满泥土或已被水淹。
  但是,有两条平行的从泰姆泊尔霍夫通向蒂尔花园区的隧道,它们从地下穿过兰德维尔运河。这两条隧道能否利用呢?
  下面是侦察兵亚历山大·扎姆科夫说的一段话:
  “我们的任务是尽能更远地深入隧道,侦察通向市中心的道路。我们下到地铁车站内,里面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凭借听觉判定着各自的方位。我们沿着铁轨向前走了300米在左右。一个人也没有。忽然,前方出现了一线亮光。我们决定匍匐前进。我们发现,墙壁上有一个避险洞,洞里有一块蓄电池,并有一盏发光的小电灯。不远处传来德国人的谈话声,同时闻到股香烟味和肉罐头味儿。他们打开了第二盏电灯,并将电灯对准我们这个方向,然后,他们自己却在暗处隐蔽起来。我们伏在地上向前观察着。前边的隧道已被一堵中间有一座大铁门的砖头墙堵死……我们又向前移动了几十米。忽然,枪声大作。我们躲入避险洞。稍候片刻,我们向敌人发射了几枚长柄反坦克火箭弹,并扔了手榴弹,然后向前冲去。我们又向前走了200米左右,眼前又出现了障碍,还是一堵同样的墙。看来,德国人在地铁隧道内修筑的防御工事是隔墙式的:隔一段空旷地段,设一堵墙;然后又隔一段空旷地段,又设一堵隔墙。”
  是的,通过地铁隧道干线投入大量兵力向蒂尔花园区进攻是不可能的。我们派出了一些加强侦察小组进入地铁隧道侦察。这些侦察小组的任务是通过隧道抓回几个俘虏。
  这一夜是在不停的对射中度过的。我军各分队佯装主动进攻,以便进一步弄清敌人的火力配系。在强击队已抵达运河的那些地段上,我军佯装泅渡,向水中抛入了一些装满刨花并用皮带连接在一起的麻袋。果然,敌人的所有机全部开火,而我们近卫军人的任务,只是标记下机枪发射点的位置。
  清晨,我军的炮兵和迫击炮兵开始猛烈轰击已被我侦察到的敌人的发射点。运河各转弯处的房屋及其它设施都遭到彻底的破坏。强击队开始强渡运河。
  配属于强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