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重生] 空明传烽录 作者:公子易(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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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看着看着,脸上神色愈来愈是古怪,终于抬起头来,满是疑惑神色,问道:“桓卿,你说平辽必先平陕,那是何意?”桓震躬身道:“陛下可知道近年来秦晋一带连年天灾?”这个朱由检是知道的,当下点了点头。桓震心想我纸上不都写得明白,连年天灾就要地方不安,地方不安如何能安心平辽?可是却又不能对皇帝说你自己看罢不要问我,当下老老实实的答道:“世兵积弊,难以作战,眼下辽东多是募兵。然而地方灾害甚重,人民糊口尚且不能,如何应募从军?况且军饷微薄,不足以养家活口,士兵有后顾之忧,怎么安心打仗?秦晋饥民、流民众多,安置他们必要花去大量钱财,岂不又是抢占辽东军饷?万一饥民作乱,那时又要调动军力平乱,更是妨害辽东守备。是以臣言,不平陕则不能平辽。”
朱由检愈听愈惊,低头再看桓震纸上所写,更加详细,难道陕西局面,已经溃烂到这等地步了么?怎么陕西巡抚胡廷晏从来也不曾奏报?就是陕西巡抚不报,然而陕西一省统共摆了一个总督四个巡抚,三边总督是武臣不管文事,那么延绥巡抚、甘肃巡抚和宁夏巡抚,又都干甚么去了?
他愈想愈是恼怒,一时间便要下旨将四个巡抚统统查办。然而转念一想,陕西情形如何,不能仅听桓震一面之辞,倘若他只是信口胡说呢?他自诩察察为明,当下提笔写了一道诏书,叫四巡抚着实奏报境内天灾的情况。
再向下看,不由得连连点头,桓震平辽策的第二条,却是设立火器局,专事火器制造和训练。朱由检很是迷信先进武器,认为有了火炮便能打败建虏,不然也不会即位之初便急着召徐光启复职了。桓震提倡研制火炮,那正中他的下怀。再看内中提到的人,诸如孙元化徐光启之辈,都是曾经实战检验的火器专家。可是大规模制造火炮,需要很大一笔资金,这笔钱从哪里来?
他也知道大明朝是没有钱的。不然何至于他的信王府,只能在老惠王府的底子上翻新改建?万历三大征,弄得国库空虚,对后金的用兵,每年要花掉几百万银子。现在的大明,已经只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躯壳了。他的父皇和哥哥,用了许多手段聚敛财富,譬如用劣质铜钱搜刮“铸息”,然而“大钱”的发行却是完全失败,苏州人甚至掀起了抗用天启钱的运动。他的爷爷又征收矿税,然而矿工不堪压榨,竟起来造反了。不知这个新任御史,又能有什么好法子?他自从桓震预言自己将做皇帝终于应验,虽然对他总有三分防备,心中对他的说话却总是愿意相信。看那策论之中,桓震的生财之途,却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开海”。
桓震知道白银是古代最硬的通货,然而中国偏偏是一个产银不多的国家,民间流通的主要还是铜钱。从他来到明末这一年多的观察,明政府发行的宝钞和铜钱币值都不稳定,如果能有一个海外流入白银的渠道,那么一定可以缓解财政危机。他记得以前讲世界历史的时候曾经学过,殖民者把美洲的白银运到中国和日本,套换黄金,获利甚巨。黄金在中国而言只不过是奢侈品,用来套换可以做货币流通的白银,单从眼下看中国却是赚了便宜的。至于将来实行金本位的时候还有没有黄金,天知道中国究竟能不能发展到金本位?如果就防止通货膨胀这点来说,金本位与银本位并没有本质区别。
所以桓震就把眼光停在了白银流入的两大渠道:澳门和日本上面。澳门的事情大都是孙元化告诉他的,据澳门来的教士说,那里的葡萄牙人,主动招引日本人前来贸易,建立了以澳门和长崎为轴心的葡日贸易网络,每年从中获利众多。这些利益,与其让外人得去,不如国家自办。此外,澳门与马尼拉之间建有直接航线,从澳门至马尼拉的葡船装载的货物以中国货为主,其次是日本、印度产品;返程时装运的绝大多数是白银。
如果每年有一定数量的白银输入,还怕辽饷不足吗?开海贸易所能获得的利润是难以想象的,明亡以后郑成功独力抗拒清兵那么久,甚至还能反征南京,他在那个小岛上能有什么财源?无非只是海外贸易。不用加派辽饷,陕西叛乱就不会那么急切爆发,也就留出了一定的时间去治理。可是有明一代中国对待海洋,主要奉行的还是敬而远之的政策,特别中叶以后为了防御倭寇,竟然开始禁海。虽然嘉靖末重开海禁,海洋贸易的规模却始终不能扩大,官方的重视程度更加毫不足道。这一块市场,几乎还等于没有开发。
他在对策之中详详细细的阐述了官方主持海上贸易的种种好处:开财源,收入甚广;投入贸易的手工业品需要大量劳动力,可以安置陕西饥荒造成的流民;还有一种好处,是他没有明白说出的,他要借此将中国从内陆经济的小农社会,逐渐引向海洋经济。
可是崇祯对于这个方案似乎并不怎么感冒,看了一阵,想了一阵,终于还是摇摇头:“不可。永乐间三宝太监下西洋,支费浩繁,库藏为虚,方今国用正紧,哪里能行那无益之事?”桓震愕然,却并不怎么意外,他根本就不懂得郑和下西洋同真正海外贸易的区别!自己这一大篇议论,却是对牛弹琴了。
当下耐着心同他解释何谓海外贸易,一面努力搜罗自己脑袋里的知识,一面转化成他能听懂的语言说出来,直说得口干舌燥。崇祯皇帝也是越听越不耐烦,顺手一拍桌子,怒道:“我大明以农为本,纵民贸易,岂不隳废田产?倭寇向来骚扰沿海,怎能与彼贸易!本朝祖制,向来不许民间私自通番,此事无得再言。”
桓震热血上冲,大好中国江山,就坏在这一帮愚昧无知的皇帝手里!明朝灭亡之后,代之坐了江山的满洲皇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到了乾隆时候,夜郎自大已经发展到极至,终于造成整个中国的落后挨打,这些皇帝简直就是民族罪人!他不愿就这么白白放弃,正要开口再辩,朱由检已经挥手叫他退下。
桓震看着朱由检拂袖而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冰冷。恐怕再争下去,他就会给自己扣一顶通番卖国的大帽子了。忽然之间他心里开始怀疑,大明朝这个烂摊子,究竟还能不能挽救?
次日朱由检下了一道诏书,着桓震即赴辽东军前,以右佥都御史加备虏总兵官衔,主持火炮制造。至于开海之事,却绝口不再提起。这一来可把桓震给弄糊涂了,若说他不信任自己,怎么能放心让自己去军队?若说他听不得直言,怎么自己建议造火炮,他又欣然接受?不论怎么说,能够让自己主持造火炮毕竟是一件好事。
虽然如此,跑到辽东战争前线造炮,也未免太过儿戏了,朱由检大约是想省下来回运输的费用,可是他就不想一想,那种来回争夺、犬牙交错的战线上,怎么能给他安安稳稳地办火炮局?然而转念再想,朱由检的做法也未必没有道理。他是见过红夷大炮的,那么笨重庞大,怕没有两三千斤?那种东西如果在北京制造,然后再运到辽东,凭那时候的运输能力,也够耽误时间的了。
他奉了诏书,便去寻孙元化。哪知孙元化一听之下,当即拍桌大喜。原来辽东造炮,并非没有历史,他孙元化便曾经负责过大炮制造。桓震这才明白,不是朱由检愚蠢,倒是自己无知了。在辽东造炮,所需的铁、煤可以从关内运出,不论如何,运煤铁总比运输整门铸造好的大炮要省工省钱。
孙元化听说桓震要去辽东,不由得眼中流露出向往神色。桓震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当即主动相邀,孙元化求之不得,一口答应下来。
他这件事情,须要户部和工部的支持,于是又去两处谈过。煤的问题,他知道唐山有的是煤,也不多问,只是询问铁从何处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时候已经没有政府官营铁矿,都是买铁支用。再细问所以官矿倒闭的缘由,却原来官矿冶业的劳动者是从匠籍人户中金发征调来的。被征调者原来负担的税粮照旧输纳,只免除杂役还要自备生产器具。这对劳动者来说显然是一项沉重的负担,故千方百计躲避以至逃亡。因而官矿冶的生产效率是较低的,往往无利可图,终于被迫关门大吉。
虽然如此,官矿的矿址底子仍在,若要重开,并非不能。其中最大的一个便是遵化铁冶,一度可以年出生铁四十余万斤,日开四炉。可是万历年间也关了门。桓震以为,若说长时期应用,还是自己开矿冶铁的好。当下给崇祯上了个奏章,请求重开遵化官矿。
奏折上去,给阁臣票拟驳了回来,说官矿靡费无益,不可再开。桓震与韩爌力争开矿利弊,终于还是无能为力,只好照旧从民矿那里买铁。
一应事务打点完毕,从户部那里拿到了十万两银子的经费,在工部划拨了二百名工匠,桓震就准备离京前往辽东。临走之前,忽然记起以前武学里那个小铁匠王天相,心想带着他倒也不错,这等小事自然一奏便准,兵部给他入了军籍,就叫他跟在桓震身边,算是一个亲兵。王天相的铁匠老爹听说儿子要去辽东,百般不放心,给桓震左哄右骗之下,也应承一同前去。京中没了一个铁匠,那是谁也不会在意的。
卷二 国之干城 七十二回
他离京之前,还须再去都察院向主官禀报一声。从都察院回来,只见自家庭院里堆得高高的不知甚么东西,不由得吓了一跳,心想难道是黑道流氓拜门?走近前去一看,却都是各式各样的金银玉器,更加惊讶,连忙叫门房过来查问,却是今日上午,一群人不由分说,一哄而上地将东西搬了进来,留下一张名刺,又是一哄而散,门房年纪大了追赶不上,只得将名刺收了起来。
桓震心里惊疑不定,看那名刺时候,写的却是“山西平遥李经纬”,另外还有好几串杂七杂八的不入流官衔,估计都是捐来的。'——根据造粪机器要求设计此人……'
他瞧着那张花里胡梢的名刺,不由得哭笑不得,这个甚么李经纬是做哪一行的?哪有拜访别人家,礼物丢下就走,就算是自己这个主人不在,起码也得交代何时再来,或是自家地址,就这么一走了之,叫他哪里找去?
细细瞧那名片,却原来在角落里写了一行蝇头小字,道是“暂寓西门内丽冬院”,不禁哑然失笑,丽春夏秋冬院不是韦小宝的创举么?怎地这个李经纬也弄了个丽冬院出来,看来真是奇人随处有,不光今年多啊。他本来觉得起程在即,懒得去招惹这些朝人家院子乱堆礼物的俗人,可是这丽冬院三个字却勾起了他的兴趣,一时间倒想见识一下能取这种名字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丽冬院却是京城出名的一间青楼,他在街上略一打听便问到了。这种地方桓震还是头一次来,初一进去时候那种尴尬局面,也不用说了。直到他摸出那张名刺,声称要寻一个叫做李经纬的,那些莺莺燕燕们才悻悻散去,老鸨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腻声道:“哎呀这位爷,您认得咱们东家,怎不早说?”一面说,一双手又八爪鱼似的往桓震身上缠来。
桓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远远逃开,讪笑道:“去对你们东家说,姓桓的来访他。”老鸨翻了一个白眼,一扭一扭地上楼去了。桓震抹一把冷汗,心中更加奇怪,不知这个妓院老板找自己做甚?难道是劝自己入股?还是有什么买一送十的好事?说话间便有一个龟奴,引着他进了一间僻静雅座,旋即退了出去。
只等得片刻,便听外面有人轻轻扣门。桓震随口道:“进来!”只见一人轻步走了进来,跪在他面前,口称下官参见。桓震给一个妓院老板这么大人下官地称呼,心里很是不快,挥手叫他起来,定睛看他长相,只见此人三十来岁年纪,一张团脸,生得又白又胖,穿一件玄锦直裰,头上戴着青色瓜皮小帽,巴掌大的地方,镶满了金箔珠玉,倒像新娘子戴的凤冠一般,叫人看了难受之极。一对眼睛却是十分灵活,不时左顾右盼。
桓震心中对他很是鄙夷,也懒得同他废话,开门见山地将他送来那张名刺向桌上一丢,道:“你来寻本官作甚?”李经纬笑道:“下官久慕大人高名,知道大人诛除魏阉,智勇双全,一直无缘得见,好容易探听到大人的住家,这才上门拜访,想要一瞻大人丰采,不料时运不济,竟遇不上大人。”桓震不耐烦听他的吹牛拍马,站起身来作势欲走。
李经纬果然大急,连忙拦住,桓震道:“本官连日事忙,没空陪你扯淡。有话快说罢。你送那许多礼物来,不是送着好玩的罢?”李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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