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一:白银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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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民中,你有相熟的朋友吗?”
“没有。认得的几个,也仅仅是点头之交。有些想跟柜上借钱,我一个都没有答应。”
“唔,还有这样的事?那你记得他们是些什么人?”
“是些城外的乡间小财主吧。”
“你没有把五爷五娘来津游玩的消息,无意间告诉给这些人吧?”
“哪能呢!五爷五娘来津,这是眼前的事,那班人来借钱,是此前的事,两码事挨不上的。再说,东家要来人,我怎么会到处乱张扬?”
“这也是病笃乱投医呀,我只是随便问问。”
“在我,倒是说清了好。”
“国藩兄,那我就再随便问一问。你的小名寿儿,在天津谁们知道?”
“我的小名儿?”
“我记得你的小名叫寿儿,对吧?”
“可你问这做甚?”
“随便问问。”
“没几个人知道我的小名。就是柜上,也没几人知道。外人更没谁知道。怎么了,我的小名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昌有师傅问我呢,我也记不的确了,就问问。”
戴膺问到刘国藩的小名,完全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所以也没有说得很圆满。他本来是不想这样轻率说出的,打算从京师返回后再说,只是话赶话,没留心说了出来。不过,当时刘国藩也没有太异常的反应,戴膺就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了。
他哪里能想到,刚回到京师还没两天,就接到津号更可怕的一封电报:刘国藩服毒自尽了。
6
这个消息,不仅叫戴膺震惊不已,也令他愧疚异常:一定是那次轻率地问起小名,引起了刘老帮的疑心吧。要是问得委婉、隐蔽些,刘老帮也许不会走这条路。
刘国藩为什么要走这条路?难道那封信是真的,他真在津门蓄有外室?或许会还有更可怕的隐秘?
对于字号来说,刘国藩的自尽,比五娘遇害更非同小可。戴膺立即给津号回电:万不能慌乱,他将尽快返津。
他向京号副帮梁子威作了一番应急的交待,就立马启程奔津了。
老天爷,这是怎么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然而,等戴膺赶到天津时,津号的局面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挤兑风潮已起,在天成元存银的客户,纷纷来提取现银!显然,刘老帮自尽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这样的消息,怎么能叫嚷出去!
东家的人被绑票没能救出,老帮又寻了死,这样的金融字号谁还能信得过?出现挤兑,正是戴膺最担心的,但没料到来得这样快。
刘国藩在生意上喜欢贪做,津号本来存银不厚,应付这突然而来的挤兑,只是凭着先前为救五娘所筹措的那十万现银。这是抵挡不了多久的。
见戴膺赶来,津号惊慌失措的副帮、账房,都是一味求他快向同业拆借现银,以救眼前之急。因为京号的戴膺,毕竟比他们这背时透了的津号面子大。
久历商战的戴膺,知道津号这时最需要的不是现银,而是主心骨。还没到绝境呢,就这样惊慌,哪还有一点西帮的样子?于是,他冷笑两声,说:
“天成元也不止你们一家津号,还用得着这样惊慌?我给你们说,放开叫人家提银!天津这种乱世局面,我们也正该收缩生意。凡是存有银钱的客户,无论是谁,想提就提,决不能难为人家!”
津号副帮说:“现在是想挡也挡不住了,就怕支持不了几天。”
戴膺说:“你们转动不开,跟我们京号要。要多少,给你们多少,用不着跟同业借。”
“有戴老帮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只是,眼看就周转不动了。”
“还能顶几天?”
“就两三天吧。”
“那你给柜上的伙友说,谁也不能愁眉苦脸,惊慌失措。平时怎样,现在还怎样!就是装,也得装出从容依旧,自有雄兵百万的样子来。叫他们放出口风,就说京号已经急调巨银来津,不但不怕提款兑现,还要继续放贷,想借钱的,欢迎照常来!”“那就听戴老帮的。”
“我看你还是将信将疑,怎么能安顿好柜上的伙友?”
“我心里是没有底。”
“我不会给你唱空城计!是不是得我出面,替你安顿伙友们?”
“不用,不用,我就照戴老帮说的,去安顿柜上伙友。”
戴膺又问到刘老帮的后事,居然还挺着尸,既未入殓,更没有设灵堂。真是一片慌乱。他本要追问,刘老帮自尽的消息是如何泄漏出去的,想了想,事已如此,先不要问了。
消息既已传了出去,不管怎样死吧,堂堂天成元大号的津号老帮,怎么能不正经办后事?难道字号真要倒塌了!
他将二爷叫来,赶紧主持着将刘国藩先入殓,然后又极隆重地把灵柩移入附近寺院,设了灵堂,祭奠,做法事,一点不马虎。还联络西帮驻津的各票号、商号,尽量前来吊唁,全不像给五娘办后事那样静悄悄。不管刘国藩是否有罪过,为了平息市面上的挤兑风潮,必须这样做。津门已是一片乱世情形,挤兑风潮一旦蔓延,那就不只是天成元一家之灾难了,整个西帮都要殃及。所以,西帮各号都应戴老帮之求,纷纷取了张扬之势,前往吊唁。
对刘国藩的疑心,本也没有告诉二爷。他还以为刘老帮太胆小,五娘被害,怕不好交待,寻了死。所以对刘掌柜很可怜的,后事怎么办,他也没多操心。二爷只是觉得天津不是好地方,接连死人。
二爷没有搅和,戴膺还觉顺手些。
在为刘国藩大办丧事的同时,他已暗中将昌有师傅派往京师了。原来,戴膺一得知刘国藩自尽的消息,就估计到可能出现挤兑。所以,他在离京前,已经向副帮梁子威做了安排:立马招呼镖局,预备向天津押运现银。他赶到天津后,见挤兑已出现,便立即给梁子威去了起镖运现的密语急电。估计第一趟五万两现银,很快就会到达。第二趟现银起镖,就交给了昌有师傅和他带来的弟兄们。因为这一趟,要押更多的一笔现银。
在戴膺返津后的第二天下午,由京师解运来的第一趟银子,果然到了。虽只有五万两,却也装了长长十辆银橇,入津后穿街过市,也还有些阵势。但天成元津号柜上的挤兑者,并未因此减少。
津号副帮依然想从同业拆借,戴膺坚决不允:面对此种危局,独自扭转乾坤,与求助于别人援手,那对重建自家信誉,是大不一样的。除非万不得已时,根本就不用去想求助于同业。
不如此,那还叫天成元!
他还亲自到柜上,接待客户,从容谈笑。
柜上的跑街伙友,也揽到了几笔放贷的生意。
但挤兑的势头,依然没有止住。西帮同业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纷纷来见戴膺,劝他还是接受大家的拆借吧。一旦将西帮各号联手的消息张扬出去,挤兑之势就会被压下的。
戴膺只是一味感谢各家,却不张口借钱。他说尚能顶住就要顶,得叫世人知道,西帮谁家也不好欺负。
其后两天,局面一天比一天紧,但戴膺依然不叫乱动,从容挺着。
到挤兑发生后的第五天,终于出现了转机:昌有师傅押着四十多辆银橇,装着三十多万两现银,由京师抵达了天津。四十多辆银橇车,插着“太谷镖”和“天成元”两种旗号,进城后逶迤而过,浩浩荡荡占去了几条街。如此阵势,顿时就轰动了天津全城。
到下午,挤兑的客户忽然就减下来了。到第二天,几乎就不再有人来提款。是呀,有这样雄厚的底子,还用担心什么呢!
津号以及西帮各号,到这时才算松了一口气。大家对戴膺的器量和魄力,自然是赞叹不已。
戴膺对此也不过恬然一笑。
但在这天夜晚,戴膺将津号的所有伙友都召集起来,非常严肃地对大家说:“津号遇此危局,我不得不唱一回空城计!现在围兵已退,但我这空城计,你们千万不能泄漏出去。一旦泄露,我可再无法救你们了。”
津号的副帮就问:“戴老帮,你对我说过不唱空城计。你使了什么空城计,我们都不知道?”
戴膺依然严肃地说:“叫你们早知道了,只怕不会这样圆满。”
到这时,他才给大家点明,今天昌有师傅押到的三十万两银子,其实也只有五万两现银子。其余装在银橇车里的,不过是些大小、轻重和元宝相似的石头蛋!这样做,倒不是京号调度不来三十万现银。是怕运来如此巨银,津号一时无法调度出去,在局面不靖的天津码头,保不住又生出什么乱来。
听戴膺这样一说,大家都惊叹了起来。怪不得银子运到后,只将一根根装银的木橇卸下来,堆在字号后院,却没有开橇将银子清点了,收入银窖。原来里面还有文章。
现在,戴膺把一切说明后,大家才趁夜深人静,开橇将银子入窖。那些石头蛋呢,也按戴膺的吩咐,妥善收藏起来。因为说不定到了什么时候,它们还有用场。但是,它们只能在不得已时,偶尔一用,万不可多用,更不能为世人所知。
靠戴膺的巧妙运筹,津号所遇的这场不小危难,不仅化险为夷,还使天成元票庄在天津码头大大露了富,其雄厚财力震动商界。要在正常年景,这对津号生意那是太有益了。但谁能想到,来年就逢了庚子之乱?在那样的动乱中,露了富的天成元津号,自然在劫难逃了。这也是后话,先不说。
挤兑是压下去了,但刘国藩的死因还是一个谜。这使戴膺仍不能松心。不过,他还是断然做主,将刘国藩厚葬了。(未完待续)
圣地养元气
sina 2002/09/03 16:46 新浪文化
作者:成一
1
得到津号刘国藩自尽的消息,最受震动的,是孙北溟大掌柜。刘国藩是他偏爱的一位老帮,将其派往天津领庄,不但是重用,还有深一层的用意:为日后派其去上海领庄,做
些铺垫。上海已成全国商贸总汇,但沪号一直没有太得力的老帮。
刘国藩的才具胆识都不差,尤其忠诚可嘉,常将在外间听到的一些逸闻细事、其他老帮伙友的一些出格言行写入信报,呈来总号。坐镇老号,统领散布天下的几十处庄口,孙北溟当然很喜欢看这样的信报。其他老帮,包括京号的戴膺和汉号的陈亦卿,他们似乎不屑写这种信报,多是报些外间如何辛苦,或是时风如何新异,该如何应变云云。就仿佛老号已经老糊涂了,需要他们不时来指点!孙北溟自然是不大高兴,他毕竟还是领东、大掌柜。所以,刘国藩就很讨孙北溟的欢心。
但刘国藩似乎有负众望,将他派往天津领庄,京号的戴膺就不大赞同。戴膺以为刘国藩有些志大才疏,津号又不是一般小庄口,恐怕他难以胜任。天津码头,九河下梢,五方杂处,又是北方最大的通商口岸,商机虽多,可生意也不大好做,非有大才不能为。尤其得识时务,通洋务,才成。刘国藩多在内地住庄,也未有惊人建树,忽然就派往津号领庄,恐怕不妥。
孙北溟当然不会因戴膺有异议,就改变主意。他以为戴膺不喜欢刘国藩,是疑心刘国藩也进过他的“谗言”。其实,刘国藩并没有说过戴掌柜的不是。他还是执意将刘国藩派往天津了,只是关照刘国藩要尊重京号的戴掌柜。对戴膺呢,也给了面子,交待说:刘国藩领料津号,是不太硬巴,无奈各庄口的人位调度,一时也难作大的回旋,就暂叫他去津吧。日后有好手,再作替换。万望戴掌柜多拉巴他,多操心津号。刘国藩到津后,戴膺也只是说他生意上太贪,太冒失,别的也没有说什么。
孙北溟他哪会想到,这个不争气的刘国藩,居然会惹出这样的祸,简直是完全塌了底!他自己死了不说,还把东家的五娘连累了,津号也受挤兑,几不可收拾。孙北溟领东几十年,还没有做过这种塌底的事。自己也许真的老迈了,老糊涂了。此番康老东台硬拽了他出巡生意,是不是早已生出了对他的不满?
五娘遇害,老帮自尽,字号受挤兑,这都非同小可。尤其是这一切灾祸,都是因为刘国藩在津私纳外室所。自己如此器重的老帮,居然敢违犯西帮字号的铁规,识人的眼力竟如此不济了?
思之再三,孙北溟感到自己罪责重大,已无颜继续领东。再者,自己也的确老迈了,该退隐乡间,过几天清闲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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