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盏(暂定名)+11番外 作者:苏寞(晋江2014-01-01正文完结)
玄襄转过头:“你不是着急赶路?那么走罢。”
明明刚才还看到他嘴角有笑,容玉道:“走不动了,也不想动。”她想了想,问:“莫非你想背我?”
“我为何要?”
容玉逗着他玩,假意抬手去扶他的肩:“偶尔为之,有何不可?”她伸手搭到他的肩上时,感觉他明显僵硬了一下,更是变本加厉,在他耳边道:“我们这样慢慢走,也不知几时才能走出去,不如,劳烦你……”她咬着字慢慢说,说到劳烦时还把语调往上那么一转,玄襄拗不过只得低下身,把她背起来。
容玉顿觉可惜,早知如此,前几日便这样做了,何必一直劳累自己。
离开山区越远,周围便越是暖和。玄襄背着她,赶路的速度陡然加快,遇到山路陡峭之地也是毫无停滞如履平地。容玉弯过手臂,绕过他的颈搭在他肩上,叹气:“可惜了我半身修为。”
玄襄转过头看她:“怎么,你现在后悔?”
她点点头:“后悔。”
玄襄笑了一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容玉道:“我后悔为何偏挑中你——你别看我,看路!”
玄襄还是看着她,人却顺利避开前方突起的山石:“是啊,你为何偏偏挑中我?你是不是特别享受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
容玉被他说得一愣,回过神来思忖片刻,确信地回答他:“你想太多,我从未这样想过。”
玄襄动了动唇,几乎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容玉听不清,只得侧过头凑到他耳边。玄襄的语调快而平稳:“你别贴在我身上。”
太无聊了,容玉想,顺手折下一枝栀子花,那支花开得密,绒绒的。她正想把花插在他头上,就听玄襄冷冷地说:“你敢这样做,我就把你扔下去。”
容玉趴在他肩上,笑道:“好像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咣的一声,金禅杖立于地面,激起阵阵烟尘。执杖的和尚浓眉怒目,瞪视他们:“孽障!”
玄襄稳了稳背上的人,目不斜视,径自往前走。
容玉则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和尚,走过了还回过头去看。那和尚见没人理睬,又重重一敲金禅杖:“色相再美也非我族类,还不快快回头是岸?”
容玉这回听懂了,原来是在说她,便在玄襄耳边轻声道:“你说我该是个什么妖?”她的字咬得轻,末了还微微往上一勾,吐息吹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玄襄让了让,皱眉道:“你别离得这么近。”
那和尚简直七窍生烟,一抡金禅杖便朝容玉背上打去。玄襄没回头,在禅杖几乎要落在容玉身上之时直接握住,那和尚使了大力,收不回来,直接被他带得跌了一跤。
和尚简直痛心疾首:“你看看你背上的东西,不过是个狐媚子。”
玄襄低声问:“你是狐?”对于这点,他们都互相回避,一旦互相道了名字,便是结缘,他们甚至连名字都不曾问过。
容玉看着那跌跤在地上的和尚,金禅杖,金袈裟,全身都金光闪闪,末了竟还朝对方笑了一笑:“他都看不出你是什么,便能看出我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ch。14
第十四章
待到傍晚时分,他们走出山区,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镇。那小镇太小,没有客栈饭馆,夕阳还未黯淡,家家户户就闭门不出。
还好镇子另一头住着一位年长道人,见他们经过,便出言挽留。之后方圆百里都不会有镇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加上之前一直风餐露宿,他们也确实疲惫不堪,便停下来借宿一晚。
“舍下简陋,只有粗茶淡饭,两位请随意。”道人简单地下了一锅素面,面条还是滚烫的,撒上葱姜,倒是香味扑鼻。而配主食的菜肴都是之前准备好的,还算丰富。
他们道了谢,便坐下来。容玉有一筷没一筷地挑着面条,有点食不知味。倒是玄襄一丝不苟地从汤面里挑出葱姜,在面前堆了一堆。容玉道:“你还是尝个味道便罢。”
道人愣了一愣:“姑娘何出此言啊?”
容玉转向道人,笑道:“不瞒道长说,我二人也是修道之人,所谓修行到一定境界,自是看天地风华便可饱腹。”
道人忍不住笑道:“看来姑娘的境界不俗。”
容玉又道:“这些菜肴美味都是阻碍清修的俗物,不吃也罢。”
玄襄看了她一眼,筷子一转,夹起了一筷子菜肴。
她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用过晚饭,天色已如墨。道人为他们腾出了一间房来,客气道:“寒舍再无多余的客房,两位便将就一宿。”言毕,又寒暄几句,带上门出去了。
客房中有躺椅又有床,倒是不必打地铺。容玉自觉地往躺椅走去,她虽同玄襄有契约在前,却是权宜之计,她并未把自己当成他的宿主。玄襄却拦了她一下,简短地说:“你睡床。”
两人各自安歇,容玉和衣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过了快一个时辰,对边传来一声吱嘎的响动,那躺椅已是陈年之物,翻身之际便会发出声响,又隔了片刻,又是一声响动。玄襄竟也未曾入睡,辗转反侧。
容玉侧过身问:“你睡了么?”
玄襄道:“睡了。”
容玉起身,点了蜡烛,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不适地抬手遮了遮眼。容玉在躺椅边坐下,轻声细语:“怎么了?不舒服?”
玄襄坐起身,语气还和平常一样:“有点热,不太提得起力。”
容玉看了他好一阵子,突然伸出手按在他的额上。她的手有些凉,忽然捂上来让他颤了一下,只觉得更加口干舌燥。容玉看到他的反应,意味深长地开口:“看来,那道人把珍藏着的催情散和软筋散都给你吃了。”
她稍顿了顿,又问:“这两种东西你应是不甚了解,需要细说吗?”
玄襄抬眼盯着她:“你开始便知道?”
“我一早跟你说,尝个味道就作罢,你偏不听。”
玄襄捉住她的肩,微微用力:“你——”手中的躯体轻微瑟缩一下,容玉慢悠悠地开口:“你弄痛我了……”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促狭的笑意,以为他看不出来。玄襄毫不怜惜地捏着她的颈:“你倒是不怕?你现在没剩下多少修为,全都要仰仗我。”
她的表情确实是没有半分害怕,嘴上却道:“我自然害怕。”
玄襄的手心灼烫,如在炼狱,鬓角早已是密密的汗,还没被她气得吐血已是万幸,更加可恨的是,这样的人还打不得伤不得。隔了许久,他还是松开对她的钳制,往后一坐,坐到躺椅边的圆凳上。
红烛之光亮,更映得容玉颜色如玉,香腮胜雪。玄襄只觉得无端烦躁,外面偏有人正说话,声音不大,却顺着风吹进来,其中一人听声音耳熟,他想了一下就想起是之前在山中遇到的和尚。容玉是他惹不起的,而外面的两个和尚道士他却可以拿来出气。玄襄站起身,倏然推门出去。
容玉坐在躺椅上,盘膝捏诀,这么些日子下来,她的修为已经恢复了小半,只消再过三两个月便可以完全恢复。外面,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那声音忽远忽近,绕着宅子转圈,过了得一小会儿,那声音又跑得远了。
她坐了一晚的禅,等到天色渐明时分才下了地。只隔片刻,玄襄推门进来,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容玉倒了一杯水,背过身往水杯里吹了口气,转身递给他:“喝吧。”
玄襄握着水杯,只是看着,却没喝一口。
容玉微微偏过头,笑问:“怎么?你不敢喝?那就别勉强。”
玄襄几口将水杯里的水喝完,静静看她:“你怎知那和尚道士都是一伙的?”
容玉接过他手上的杯子,又倒了一杯水给他:“如此荒凉的地方,两个出家修行之人,衣着却不像是清苦的修行者。你看那和尚,全身金灿灿的。还有你记不记得昨日吃饭的桌子,上面有几道刀痕,如果你被迷晕了,就是跟前面那些人一个下场,手起刀落,身首异处。”她笑了一笑:“我想,他们是看中了你身上的修为。”
玄襄垂着眼,静立不动。
她明白他在苦思,他是荒凉之地的一株桫椤,本来终其一生不过是顺其自然地化人修行,是否有成都是天命;而和她立下契约后,她将一半修为给了他,却要面对人世叵测、尔虞我诈。值或是不值,很难定论。
容玉道:“接下来,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凡人或者妖怪被你身上的修为吸引而来。只要你比他们强太多,他们便只会为你臣服,而不是怀揣着各种心思。”
玄襄看着她,问:“你是谁——你的名字是什么?”
容玉微微一笑:“我说过,等到我的身上的仙力恢复后,我就会让你自由,我是谁都没有关系。”
接下几日,他们相安无事。玄襄吃过一次亏便记得教训,时时看她的一举一动、为人处世,有不明白的便出言询问。容玉被他这样静默而温顺的态度对待着,也不好强词夺理故意欺负他。
下一个镇子远比前面的繁华热闹,主街上商贩走卒云集。
“两文钱一张,保家保平安!妖魔鬼怪,一见此符,飞灰湮灭!”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摆了摊子叫卖,围着买的人不少。
“这位姑娘,这位公子,看两位风采斐然,面生得紧,想必不是本地人。不如带一张平安符做防身之用,近来这里可不太平!”老道扬了扬手中的黄纸。
容玉闻言,停下来看了那符纸一眼,便问:“大师,这符咒可镇得住什么妖?”
“不论是刚成的小妖,还是千年大妖都镇得住。两位有所不知,近来天有异象,前面的路可不怎么好走啊。”
容玉买了几张符纸,又问:“大师何出此言?前面的路又是如何?”
那道人见她买了符便笑着答道:“这几日我们镇子上有不少人无故失踪,怕是附近的山野妖精作祟。两位还是在此处住宿一晚,切不可赶夜路。”
容玉应了,就退出人群。她又看了看那符纸,对玄襄说:“你看,这个符画得乱七八糟。你不要学那半吊子道士。”
“这种符纸,真的可以镇住妖魔鬼怪?”玄襄想了想,没有想起那位已得道的高人是用这个的,施术者除了苦修,还要看天赋,并非一定需要借助外力。
容玉随手撕下一张贴在他肩头,问:“你有什么感觉?”
玄襄这一路已经被她的无聊之举折磨到麻木:“……什么都没有。”
那道士虽千叮万嘱地告诫他们不要走夜路,可容玉却没有住宿客栈的打算,径直出了镇子。玄襄也不提这件事,他扯不下面子让容玉当他的师父,只能想到什么问什么,容玉虽会知无不言,可是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邪神。
待到日落黄昏之时,两人已经离开镇子甚远,所见之处鲜有凡人出没。
容玉轻声道:“看来那道士所言不假,这里的确有一股妖异之气。”她扬手扔出一张符纸,那符纸飘到半空,忽然呼得化为一道烈焰,指向西北方。容玉将右手的食指中指搭于左手腕处,抽出了虚无,反手交给玄襄:“这个你先收着。”
玄襄看着她:“那你用什么?”
“我对冷兵器的感觉远不如你,更何况,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你能用的兵器。”
两人往西北方向走了一段路,眼前突然出现了异样的事物,而这事物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容玉也神色微变:“这是……冥婚?”那座竹楼,一半挂着红绸带,一半挂着白绸带,就连挂在门口的灯笼都是一边红一边白。
容玉拉着玄襄的衣袖,带着他慢慢往竹楼里走。看得出这竹楼是新造不久的,里面的桌椅摆设都是崭新,散发着一股竹木的味道。容玉拿起桌上的油灯,轻轻晃了晃,一弹指点燃了,拎着往楼上走。
第二层是卧室,竹制的大床,床帘一半白纱一半红绸,就连床上的被褥都是半红半白。容玉将油灯吹熄了,放在床前的踏脚上:“新郎官,你来这边坐。”
玄襄的语气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不生气,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怎知这冥婚不是娶亲?”
容玉在黑暗中笑了一笑:“你不是说我是丑八怪?那定然是你这翩翩少年郎君当新郎了。”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沙沙的细微响动,听起来像是衣裙曳地的声音。容玉正要调侃他,忽见玄襄欺身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容玉没坐稳,后脑直接磕在床上,幸好有被褥,磕在床板上只发出了咚得一声闷响。
于此同时,那沙沙的声响开始沿着楼梯而来。那东西像是有意识,移动片刻又停住,隔了一会儿才又开始动。
玄襄捂住她的嘴,全身几乎都贴在她的身上,侧着脸凝神倾听动静。容玉挣扎了一下,挣脱不开,便也不再挣扎,反而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玄襄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