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崖仙途 作者:心渔(起点大封推2014-11-30正文完结)





    她走近过去,低头看了看四仰八叉躺在草丛中的姜夕月。
    这一摔到将他那面具摔离了位置,斜斜挂在腮帮子上,姜夕月的五官全都露了出来。
    怎么说呢,这小子模样不丑,脸上也没有疤痕。他拿这么个面具将眼睛往下全都遮起来也不是因为这张脸多么俊美无俦,原因大约是……这姜夕月长了一张娃娃脸。
    皮肤白皙,脸蛋鼓囊囊的,他此时闭着眼睛,配上浅浅的呼吸。只看脸的话竟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玩累了在湖边睡得正香,叫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就是那个狂傲无礼,十分讨人嫌的元婴姜夕月。
    红笺望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好笑。
    要说一个人的外表真的很重要,看到姜夕月这等模样,她对这人的恶感到是瞬间少了许多,但稳妥起见。她还是运转了《大难经》,弯下腰去仔细察看了一番他的过往,行事狂傲不守规矩不要紧,哪怕之前坑蒙拐骗做过坏事,红笺相信到她手里往后也翻不出浪花来,但包藏祸心的坚决不能收留。
    停了一阵。红笺直起腰,放松了对他的遏制。
    姜夕月很快苏醒过来。
    他先是睁大了眼睛,手在草地上摸索了两下,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不可置信地半撑起身子。目光对上似笑非笑的红笺,一张脸不由地由白转赤,由赤转青,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红笺并不说话,等着他先开口。
    姜夕月抬手摸了下脸,自草地上抓起面具,攥在手里掩饰窘迫,强作镇定道:“刚才那便是‘心剑’?”
    红笺目露轻蔑之色,上下扫视了一番姜夕月,口里打击着他所剩无几的信心:“那若是‘心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
    姜夕月爬了起来,凑到红笺跟前,连声追问:“你从哪里来?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魔域的化神都闻风而动,誓要将你找出来。”
    姜夕月的个子明明比红笺高着半个头,可红笺不过冲他扬了扬下巴,姜夕月登时便自觉矮了半截,没办法,谁让他技不如人呢。
    红笺一脸傲然,斜睥着他道:“那些不重要,我只知道欠债还钱,愿赌服输,刚刚才打的赌,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快就忘了吧,姜先生,你怎么说?”
    姜夕月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讷讷辩解:“我又没说不认账。”
    他眼珠往四下转了转,飞马目带惊慌,海兰兽一脸好奇,最要命的是在这女修身旁多出来一个大活人,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
    姜夕月不由一阵自哀自怜:“亏大了啊,旁边这小子好像还没有结婴,该不会是这女修的徒弟吧,这要按进门早晚算,大爷岂不是连个大弟子都轮不上做,还要屈居这小子之下。”
    不过他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说了不算食言而肥过,咬了咬牙,豁上脸屈膝拜倒,低了头口中含糊道:“师父在上,徒弟姜夕月给您老人家见礼。”
    红笺恍如没听到“老人家”三字,目光落在他挺直的背脊上,面色肃然:“你放心,不管道修还是魔修,我心中并无任何偏见,你那地魔宗反正没有太多牵绊,既然拜我为师了,宗门那边儿就干脆退出了吧。”
    姜夕月怔了怔,暗暗叫苦,他同人打赌常把退出宗门挂在嘴上,此时可算尝到了一语成谬的滋味,只得应道:“是。”
    红笺没有就势叫他起来,继续道:“你既认我做师父,我这会儿就教你入门第一课。事不能做绝,话不要说满,为人做事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你逢人就打拜师收徒的赌,如今可是把自己陷进去了吧。”
    姜夕月被红笺端着师父的架子教训了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突然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常同人打这样的赌?”
    红笺瞪了他一眼,姜夕月这才醒悟到自己态度不妥,讪讪一笑,补充道:“师父。”
    他这一笑,脸颊上竟有个明显的小酒涡,红笺本来就没有生气,叫他起来,随口问道:“夕月,你今年多大了?”
    姜夕月没意识到红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问他年纪正搔到他得意之处,当下站起身,眉飞色舞道:“我是一百零九岁结的婴,今年还不到一百三十岁,师父您呢?”
    红笺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道:“你比我虚长了五十多。”嚣张也是需要资本的,自己这徒弟资质确实不错,不过他同自己比,只怕所剩无几的信心又要再次受到摧残了。
    姜夕月果然被打击得不轻,他本来还想着自己表现得好,新拜的师父一高兴,说不定给自己瞧瞧“心剑”,又或是把海兰兽交给自己带,整了半天,他竟是被嫌弃的那个。
    他看了眼一旁的石清响,不甘心地道:“他呢?难道他比师父你的年纪还小?”
    红笺没意识到姜夕月把石清响当成了竞争者,随口道:“他同为师年纪相当。”
    姜夕月松了口气,随即又觉着对方虽然没结婴,不过相差五十年呢,什么都可能发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他这里患得患失,不防红笺又道:“为师姓方,名红笺,来自天幕那边的道修大陆,想来你也听说了,我前些天找了阴阳宗的麻烦,救了几百个人出来,拜各大宗所赐,这些人没地方安置,为师索性成立了个宗门,叫做无名天道宗,现在宗门里有内门弟子五十人,他们修为尚弱,缺人教导,我又不能总留在宗门,正好你来了,就在宗门里做个长老吧,等我忙完了眼下的事就带你回去,以后你多费费心,照看着他们一些。”
    “啊?”姜夕月深觉这一连串的话对他冲击很大,有些应接不暇。
    他看红笺不像是在开玩笑,咽了口唾沫,道:“师父,您那宗门里有几位长老?”
    红笺扫了他一眼:“你是第三个。”
    姜夕月松了口气,却听红笺接着道:“宗门建在夜叉泽里,还收了些道修,另两位长老是道修金丹,他们修为没有你高,但根基威望都远胜于你,你不许欺负他们,若是相处不到一起必定是你的错,为师绝不轻罚!”
    她说到后来已经颇有些声色俱厉,姜夕月缩了缩脖子,暗忖:“说了半天,合着整个宗门除了宗主就我一个元婴啊。”
    他听说自己被排到了三长老,偷眼去看一旁的石清响,心想:“就是这小子么?嘴上没毛,能有什么根基,这心偏得,都到胳肢窝了,看来往后的日子怕是难熬啊。”
    石清响见姜夕月老看自己,便和善地冲他笑了笑,征询红笺意见:“时间不早了,咱们继续赶路?”
    红笺点头,招呼姜夕月带着飞马一同进“阴阳蛊花镜”的空间,她看出姜夕月在想什么,介绍石清响同他认识:“他是我的道侣,并非宗门长老。”
    姜夕月深感吃不消,面色颓然,心中哀嚎:“不带这样的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我感觉到了

天魔宗占据了魔域无尽海南边的大半个海域,纵横数千里。
    海上魔气笼罩,大白天也见不到太阳,天地昏沉沉的,海水发乌,有些地方还泛着诡异的蓝绿色。
    这片海域鸟兽绝迹,有的只是大片的魔虫魔物,没有人驱使的时候,尤其是白天,寂静得实是有些恕?拷行那虻河炝啵炷ё诜鞘且坏阂挥欤馐Ю锓段诔汕贤虻河於际粲谔炷ё诘牡嘏獭?br />     有的岛上没有住人,只有魔物们在岛上盘踞繁衍,到了夜里,月亮升起的时候,所有岛上的魔物会一齐蠕动,散开长短不一的枝蔓,向着高空曲伸,那情形会叫初见者觉着非常恐怖。
    虽然这些年内耗颇伤元气,但有景洪天打下的根基在,天魔宗仍是魔域无可争议的第一大宗。
    若非绝大多数魔虫魔物不适应北方的气候,景洪天说不定会将整个海域占下,将其它宗门统统赶往它处。
    明月当空,海面上影影绰绰比白天看得还清楚,银白色的月光叫魔物们变得十分亢奋,天魔宗的中心区域月魔殿更是如此,粗长的藤蔓弯曲扭动,自远处看,整座岛上像是盘踞着千万条巨蟒,海风里夹杂着浓重的腥气,那些魔物长长的黑色剪影印在月轮中,叫人一见就生出群魔乱舞的阴森之感。
    常年生活在岛上的魔修却没有这种感觉。
    月魔殿是化神蓝绛河的住处,自从杀死了师侄离寒,蓝绛河和厉名所住的月魔、星魔两岛已取代了历任宗主的天魔殿,成为天魔宗的中心。
    蓝绛河半躺在乌龙榻上,右手几根手指慢慢把玩着一只雪青色酒盏,里面还有半盏灵酒,倒映着他苍老的眉眼。
    他和师弟厉名都不年轻了,他早过了一千岁寿辰,即使在化神里面。也算是垂垂老矣。景洪天坐化前传位,丝毫没有想过他和厉名,未必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但蓝绛河却不觉着他化神初期的修为就到头了,景洪天能晋阶化神后期。他不相信待自己拿到了天魔宗的所有资源,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进一步就意味着许多许多年的寿元,凭什么他要放弃搏一下的机会成全他人?
    师弟厉名显然也是相同的想法。
    同景洪天一样,蓝绛河的个子也很矮小,这好像是天魔宗高阶修士共同的特征,还有那厉名。
    想到自己这位师弟,蓝绛河低垂的白眉微微一跳,厉名白天突然离开了星魔岛,蓝绛河的神识感觉得到,厉名已经不在天魔宗所辖大片海域里。他去了何处?
    他们师兄弟修为相当,先前都没有把握能置对方于死地,所以二十年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不敢搞化神分身的把戏,厉名这段时间蠢蠢欲动。突然离开天魔宗,必然是针对的自己。
    “师父!”外边出声的是大弟子巫诚。
    蓝绛河向后一躺,沉声道:“进来。”
    巫诚进来,手里还提了个人,他将那人扔到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师父禀报:“师尊,人带来了。杜师弟这几日都跟在厉师叔身旁,应当最清楚师叔去了何处。”
    蓝绛河只命他去星魔岛那边抓个人来,并没有点名说抓哪个,他拿了人回来复命,需得向师父说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单挑了此人。
    蓝绛河摆了下手,叫他站到一边去。这个大弟子做事向来合他心意,不用太多吩咐,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杜陵……”蓝绛河望向几乎蜷曲成一团的师侄,这还是个元婴圆满,不错。巫诚没有专捡软的捏,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足以说明他身手又有了精进。
    杜陵两股战战,以头碰地:“师伯,我什么也不知道,师伯饶命。”依他的修为在别处还可以嚣张横行,在这位师伯眼前只能摇尾乞怜,指望对方能放他一马,蓝绛河是可怕的化神,又掌控魔魂,要将他彻底抹杀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蓝绛河微微一笑:“我还没有开始问呢,你不知道什么?”他虽是在笑,倒映在酒盏中的一张老脸上却殊无笑意。
    杜陵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师伯明鉴,我真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
    “你到聪明。说说吧,这几日你师父有什么特别之处。”蓝绛河淡淡地道。
    杜陵不敢隐瞒:“师父这些日子闷闷不乐,似乎有很重的心思。今天他和我说,钟师弟他们的同心虫突然暴毙,应该是他们几个在外边出了事。我看师父脸色不大好,没敢多问,等到了下午,他老人家就吩咐我们几个,说他要出去一趟,叫我们看好星魔岛。不信您可以问别人,他真没有说要去哪里啊!”
    “那他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师父说最迟‘天魔祭’。”
    蓝绛河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之意:“他还惦记着‘天魔祭’呢?”
    杜陵悄悄抬头偷看蓝绛河,额上渗出汗来,师父不在家,师伯若是这时候翻脸,谁也救不了他们,不过他的同心魔虫在师父手上,他一出事,师父马上就会知道,或许师伯会因为这个……
    但他随即便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蓝绛河根本不在意会不会打草惊蛇,轻飘飘将酒盏放下,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黑色的盔甲泛着幽暗的光芒,这是那套天魔圣甲中手臂的位置,若是他没有记错,这里面的圣魂在当年“天魔祭”上受到重创,后来落到师伯手里,师伯养好了它,他拿它出来,是要……
    蓝绛河不再啰嗦,他抬手一抓,地上的杜陵不及躲闪,胸口直接飚出一道血线,冲着他的手掌飞来。
    蓝绛河不等手上沾到血,五指张开,中间的手指快速弹动两下,血线飞来的轨迹随即改变,在空中如烟花般散开,化作几个魔文。
    杜陵还活着,他面无人色,一时不知该跳起来便逃还是先将元婴逃掉,事实上想再多都是枉然,魔文出现的同时,“天魔圣臂”里蹿出一团黑影,径直扑在了杜陵脸上。
    杜陵应声被那团东西扑倒,他面容扭曲,十分痛苦,黑影自他七孔硬生生钻进了脑袋里,没有血迹,杜陵在挣扎,可动静却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