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崖仙途 作者:心渔(起点大封推2014-11-30正文完结)
红笺面带微笑坐在人群中,她特别能懂得大家为什么这么开心。
红笺的真实情况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赫连永代她向众人作了说明,道修们听说她和卢雁长也是自炼魔大牢里出来的,立时便将她认作了自己人,说话间格外透着亲近。
不知不觉间月亮移至了中天,夜晚感觉不出山谷上空还飘着那么重的烟气,抬头只见天上一圈昏黄,朦朦胧胧不是那么真切。这样的欢乐,到叫红笺有一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又是一通笑声响起,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突然撮唇而哨,起始响亮直穿入云际,引来一阵起哄的声音,而后那哨声突然婉转有了曲调,调子十分欢快,如游鱼戏水,飞鸟在天,众人觉着好听,齐齐喊了一声好,逐渐安静下来。
红笺听着听着,笑容却渐渐凝固在了脸上。
这一曲《洞仙歌》说的是修仙之人于尘世间逍遥自在,无限快活,十分引人遐思,但红笺却不是初次听到,在那不见天日的玄武大牢,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这支曲子她听着季有风吹过无数遍。
红笺趁人不注意悄悄站起身来,离开了火泉旁边。
这个时候不要说赫连永,就连时常注意着红笺的卢雁长都被人拉着说笑,没注意这边少了个大活人。
只有何风几个因为魔修的身份,坐在一旁无人相扰,他抬头恰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背影隐入黑暗中。
何风怔了怔,亦悄悄起身,向后退了几步。
一旁的程情情登时发觉他要离开,欠身欲起,何风向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留在原地,程情情顿时撅起了嘴巴,何风没有多看她,径自跟随着红笺而去。
红笺在前面拐了一个弯消失不见。若这时候有谁发现火泉旁边少了她的踪影,想再找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风跟上去,他遥遥见着红笺站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抬头仰着脸,似乎在看天上的月亮。
此时那《洞仙歌》随着夜风仍能清晰地传过来,难得那道修口哨能将这支曲子吹得如此细腻动情,大约关在炼魔大牢里的若干年无事可做,只靠这个消遣,何风暗中赞了一声,暗自思忖她这么寂然不动,只一味看天是为什么。
此念刚生,红笺动了,她在空中舒展了一下双臂,随着《洞仙歌》的旋律做了个鸟儿飞翔的动作,然后便在那大石上由慢到快原地飞旋。
舞姿轻盈,曲调欢快,不知为何,何风却觉着那个月下独舞的人影向外散发着浓重的悲哀。
何风很快便知道这并非是自己的错觉,因为那个身影转了一会儿停下来,她背向这边低下了头,两只手掌都在身前,削瘦的肩有些瑟缩,只看这背影,以他对那个人的熟悉,便可断定那人竟是在这么欢快的一支曲子中掩面无声而哭。
何风心中巨震,一股浓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将身体靠在了一旁的山壁上,仰天呼出了一口郁结之气。
耳际有声响传来,他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却见卢雁长一脸诧异地跟过来。
卢雁长还摸不清出了何事,奇怪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何风目光直直盯在卢雁长身上,那一刹那他的眼神颇为严厉,到将卢雁长吓了一跳。
何风不等他再说话,先挥手施了个禁制,以防他惊扰到那边的人。
然后何风转过头去,卢雁长跟随着何风的目光望去,见到青蒙蒙月光下大石上的身影,不由失声:“方姑娘,她怎么了?”
何风冷冷地道:“她怎么了,你整天陪着她却不知道!你的精力都花在了陪那井小芸胡闹上,明天你们出发,路上就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若你还是不能叫她开心起来,不如早早让出位置,别在她身边碍眼。”
卢雁长怒急反笑,口里嘲讽道:“你算哪根葱,还给我机会?别作梦了,我让出位置,方姑娘难道会看上你这表里不一,全靠秘法才敢出来见人的魔修?”
卢雁长自知这话直揭对方疮疤,已经做好了一战的准备。
谁知何风闻言并未发怒,他的语气十分淡漠,显得很冷静:“自然不是我,她值得更好的。”
“更好”,意味着他本人是好,相对的卢雁长就是差,然后不知哪里还有一个人是更好。
和这样的人说话的结果,就是卢雁长生了一肚子闷气,也不知是冲着这莫名其妙的何风,还是井小芸抑或是自己。
夜里不欢而散,何风就再没同卢雁长说过话,也没有和红笺告别。
等谷里的欢声笑语平静下来之后,他带着程田和程情情一路,红笺和卢雁长一路,前后同赫连永告别,各自远行。
此后,众人隔着万水千山,不知何日能再相见。
ps:
初一以前都没有假期了,过年也不知会如何忙乱。感谢大樂曌的和氏璧,今天更个4000字的大章吧,年前都没有加更了,年后努力看看。拜谢。
☆、番外 魔域日志之两个心愿
“你们六个人身上,只有三张符箓,一块玉简。玉简里面记载了我符图宗的一套隐匿功法,有了这套功法,借助符箓,才可以遮掩所筑道基的气息,制造出修魔的假相。故而拿到这两样东西的人,在被魔修收进门之后,便可以伺机筑基。只要不被魔域的化神盯上,本宗主担保你不会被识破。”
“被魔修抢去的半部经书极有可能还在天魔宗,穿过‘天幕’之后,允许你们使用任何手段,不管你犯下多么十恶不赦的罪状,沾染了多少血,只要能拿到经书,就立刻通过符箓联系本宗主接你回来,不但过往一概不纠,你还是道修这边天大的功臣,我和金长老、刑化神绝不会亏待。”
妖兽啃噬着水里漂浮的尸骨血肉,腥气扑鼻,仿佛置身于炼狱血池。
睁开眼,四下一片黑暗,天际处有一道蓝色的流光划过,碎裂成斑驳的光点,消失在不远的海面上。
这是哪里?
谁来告诉我周遭这一切是真是幻?若是真的,前一刻明明还身处蜃景神殿,怎么会睁眼便跨越了数百年的时光,回到了我刚来魔域还是练气八层的时候?可若是假的,我的身体正浸泡在水中,沉滞,身不由己,带着沉重的伤势。这都与当年一般无二。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我在神殿的最后一层吞下了“覆水”,它当真如我所愿,使时光倒流,将我送回到了筑基之前,刚来魔域的时候。
几百年,那些得失生死,喜怒哀乐,突然就成了我一个人的记忆。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我回来了。
这是老天的恩赐。虽然远隔万里,中间又有“天幕”阻隔,但她却真真实实还活在这世上,她活着!
说不定不必像上次那么久,我就可以见到她了。
听到她说话,看到她笑。……甚至还可以抱一抱她,感受她活生生的身体。温暖的气息,不再是消散无形,天下地下再也遍寻不到,老天爷待我何其厚也。
心跳越来越快,泡在这冰冷血腥的海水里也似不再难熬。
穿越“天幕”之前,大家虽然已经设想过前路注定九死一生,可是却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初的危险竟是来自于身边的同伴。
戴明池和季有云为什么要如此安排?我的身上只有一张符箓,其它两张在谁那里。玉简又在哪个人身上,只有拿到它的人自己才清楚。
前一刻大家还是一起修炼的朋友,转瞬间便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谢遥飞和冷羽反应快些,抢先叫出来:“我没有。”纪南浦只是略一犹豫便遭到了攻击,他很快被杀死,在他身上大家什么也没有找到。
为什么第一个死的是纪南浦。并不是因为他没有作声表白,而是除了林素约,他是这些人中修为最强的。
接下来我们五人便陷入了混战,若不是血腥引来大批的妖兽,说不定直到死剩最后一个才会结束。
当年我在海水中带着伤醒来,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打算,漂泊挣扎了很久。还是为了有朝一日回到道修大陆,想办法混进了天魔宗,找到了这场杀戮中活下来的“同伴”,向他们讨要了玉简里的功法。
现在的我自然知道当时活下来的是林素约和齐秀宁。
身上的这张符箓,上面附着戴明池的神识,上一回我不懂得,也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这次既然决定要修魔了,焉能留它。
抹杀它对我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了不惊动戴明池,我还是顺水漂流,找了一只合适的妖兽。
大约在戴明池几个的心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吧。精于计算的季有云,有没有觉着意外?从今而后,我的命运都不再是你可以轻易算到的了。
命中注定我回来要完成两个心愿,第一个是除掉季有云,第二个是和她在一起。当然,除掉季有云也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回来”之后的第二年,道基魔基同一天在我的体内筑就。
从来没有人能成功做到道魔同修,她的那个师兄简绘自忖聪明,妄图依仗《千草千方经》结成虚丹改变体质,最终也失败了,因为他从起始就错了,道魔同修的第一步是要找到道与魔在大道法则上临界的那一点。
就比如道修的《大难经》,魔修的《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它们共同的法则与强大的神魂有关。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思念好像在一天天的加剧,从来不知道只是想着她,便会如此蚀魂销骨。
上一次我在这边挣扎,与魔物为伍,好像并没有心情去多想这些,也是,当年哪有工夫想她,偶尔一念闪过,想得也是“那个好运气的小丫头……”
其实她的运气,说起来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再过几年,丹崖宗就会发生剧变,可惜我在这里回不去,没有办法改变金东楼、凌虚子以及她师公、师兄这些人的命运。
我想回去。这念头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为了回去我又一次加入了天魔宗。齐秀宁和林素约,不管是谁,只要能够带着我回归道修大陆就好。
天魔宗封存的半部“大难经”,上面每一个字都刻在我的记忆之中,若我还是化神的修为,自然可以无所顾忌地立时回去,可仅是筑基的话,时机还远远未到。
当年我们三个人,为这半部经书,足足在天魔宗耽误了一甲子,而她也在那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呆了那么久。
啧啧,真是个小可怜。
我迫切地想着提升修为,可每一次进阶都如履薄冰。
终于到了结丹这一步,没有任何来自于前人的经验和教训,我不确定应该道基魔基各结金丹,还是将两者融为一体,两种选择都要面临着巨大的风险,我先前想得太简单了。
结成两颗金丹危险虽然小些,但我无法想像,到结婴时又该如何?可融合为一的话,会不会相互排斥?
这将是我两辈子打得最大的一个赌,为什么一想起打赌,就会想起那个叫我做了很久哑巴的赌局,不会每一次的结果都那么凄惨吧?
我思量再三,最终选择了融合。
很庆幸,在我回来的第十六个年头,我结成了一颗前所未有的金丹,并且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若是我的身体一直没有异变,我就可以回去找她了。我有两个心愿,一、除掉季有云。二、和她在一起。除掉季有云也是为了和她在一起。
怎样和她重新开始呢?我的肉身虽然还年轻,可和她比起来,我其实已经很老了。会不会我说的话,已经不能再叫她觉着有趣,就连我这个人,也已经不能再叫她喜欢。当年的我,是个什么样子呢?见面的第一句话,要和她说什么?我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睡不着,睁着眼睛胡思乱想。
一只魔物爬过来,轻轻拍打着我的手臂,我把它提了起来,扔下床去。
每一次自睡梦中惊醒,我都会先把手伸到眼前,仔细观察,然后感觉。期望老天看在我去过一次神殿的份上,网开一面,叫我好好的,回去找她,和她在一起。
结丹之后的第三年,魔化姗姗来迟。
最开始体现出来的地方不是手掌,而是右臂的手肘,先是麻木,而后疼痛,范围越来越大,并且开始有溃烂的迹象。
但我还可以继续修炼,我的修为还在飞快地提升。
仅仅又过了一年,我升到了金丹中期。而另一只手臂也开始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并且长出了霉斑。
没有人得过我这种病,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什么样的药方才可以对症医治。
我知道随着我的修为越来越高,各种排斥的反应也会越来越厉害。
魔化虽然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但我发现自己很冷静的就接受了这一切,好像在一回回的煎熬中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这时候再回想,我竟像是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到来。
甚至为了迎接它,提前有了计划,创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功法,以便我可以继续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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