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
贵客堂内,裴矩正和杨元庆谈论着虞世基之事,虞世基被贬,就意味着相权和吏权将均分,而裴家却是最大得益者,内阁七曹,裴家就占了两人,只要他再结盟两人,那么裴阀就在内阁中占了多数,将一跃成为大隋第一大势力。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感谢杨元庆,裴矩也不隐瞒杨元庆,直接将这个利益关系给杨元庆分析了,这个结果却是杨元庆没有想到,他本意只是想打压齐王的势力,虞世基被贬职,齐王势力至少下降了四成,没想到却提高了裴阀的势力,使杨元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就是一箭双雕了。”
裴矩也感慨道:“是啊!这两年我们也是费尽心机想扳倒虞世基,弹劾他的奏折至少也有几十本了,可圣上就是置若罔闻,我们也灰了心,却没想到你另辟蹊径,从他妻儿身上着手,竟一举成功,让我们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其实这里面也是有一点偶然,我也没有料到虞世基竟然不在京城,如果他在府内,他就绝对不会使用刺杀这个方案,而应该是向皇帝告御状,买凶杀人这种蠢办法只有那种骄横而不懂朝廷规则的女人才想得到。”
裴矩微微笑道:“你说得对,这里面确实有点偶然,不过,你若不杀那一百多名齐王死士,他就不会离开京城,这里面有果必有因,也是他气数使然,只能说是天意。”
杨元庆点了点头,他又问:“虞世基去职,那不知谁会替代他入选内阁?”
裴矩想了想道:“其实这内阁的人员安排是有迹可寻,像苏威本身是相国,牛弘是代表吏部,张瑾是代表关陇贵族,宇文述是代表晋王旧人,我和裴蕴是代表北方士族,虞世基是代表南朝世家,既然虞世基被贬,那他的接任者必然也是南朝旧臣,我估计会是门下侍郎萧琮,他是皇后族兄,萧氏名门,虞世基既然是陈朝旧臣,那一下个必然是梁朝旧臣,圣上自会平衡南方势力,所以十有八九就是萧琮。”
这种对朝廷势力的掌握,杨元庆还没有入门,无法和裴矩的精明老辣相提并论,他只能虚心听取裴矩的分析。
但今天裴矩的心思并不是放在对朝廷势力的分析上,他的心思是放在杨元庆的身上,本来他准备把敏秋带在身边,和圣上南巡时再谈他们的婚事,不料圣上却因为太子病逝而取消了南巡计划,眼看杨元庆就要北归五原郡,裴矩心中就有点着急了。
裴矩沉吟一下,便缓缓说出了他的想法,“元庆,上一次请你吃饭,本来是想把喜儿许给你,但我发现你和喜儿没有缘分,便不再提此事,现在我看你和敏秋颇为投缘,如果你有心的话……”
裴矩正式向杨元庆提出了婚约,其实裴家准许裴敏秋和杨元庆一同去打猎,便是一种暗示了,否则,以裴家家规之严,怎么可能准许家族未婚之女跟随一个年轻男人去狩猎,还有过夜的可能,裴家已经在行动上对杨元庆提出了婚约,只不过裴矩是将这个婚约明确提出来。
杨元庆沉思良久,坦率地说,他需要这门婚姻,他需要和裴家这样的名门世家联姻,也只有这样,等天下大乱时,他才有资本和关陇贵族对抗,也只有联合北方士族和山东豪杰,才可能和强大的关陇贵族对抗,裴敏秋温柔贤惠,是他最好的正妻良配,只是出尘只能委屈她为次妻了。
他心中叹息一声,终于点了点头,“我愿意娶敏秋为妻,只是祖父新葬,一两年内都不宜谈婚论嫁。”
裴矩也捋须笑道:“其实我也想告诉你,裴府有家规,族女十六岁后方能出嫁,今年敏秋才十四岁,可以现定下这门婚事,这样就两全其美,不过我提醒你,元庆,订婚需要长辈出面。”
这个规矩他知道,杨元庆想了一想,杨家是不可能,他不想让父亲替他出面,舅父倒不错,可惜太远了一点,杨元庆心念一转,便道:“那我请乐平公主替我订婚,可好?”
“可以!”
裴矩眯着眼笑了起来,“只要你承认她是你长辈,裴家没有意见。”
……
内室,王氏也在和女儿谈心,虽然她是希望能亲上加亲,女儿嫁给王家嫡长孙,但如果女儿愿意嫁给杨元庆,她也不会反对。
“敏秋,估计今天你祖父会和元庆提到你的婚事,当然现在只是意向,最后还是要征求父母的意见,才能正式订婚,所以为娘问你,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太原王氏的嫡长孙,那是一个品行端正,求上进的年轻人,今年二十岁,已出任解良县令,同样是前途无量,另一个便是杨元庆,他的人品我不了解,不过官做得蛮大,也不知以后会不会有什么挫折?娘是给你自己选择,你觉得哪一个你更喜欢一点?”
裴敏秋羞得满脸通红,心中怦怦直跳,这还用得着她选吗?杨元庆从大火中救她一命之时,她的心便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她轻咬着嘴唇,满面含羞地小声说:“娘不了解杨将军,可是女儿了解他。”
王氏苦笑一声,无奈地望着女儿,女儿已经做出了选择,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
【卷七完,请看卷八 凌云健笔意纵横】
卷八 凌云健笔意纵横 第一章 营州之变
在大隋王朝的辽东是一个多民族多部落聚集的地区,以燕山为界,燕山以北分布着契丹、奚、霫、室韦、靺鞨、高句丽等等部落和国度,他们皆向大隋臣服,接受隋王朝册封。
但隋王朝在燕山以北也有州郡,那就是营州郡和燕郡,控制着今天的辽东走廊,自从开皇十八年,隋文帝杨坚派兵攻打高句丽失利后,辽东地区便一直保持着平静,汉胡各部落和平相处,各不相犯。
可数年的平静却在七月下旬的一个夜晚被打破。
在营州以北靠近契丹的边境有一个村落集安屯,一条小河在屯西流过,屯里住着一百余户人家,大多是从内地来的军人家眷,在村落附近开垦了数千顷土地,因为是军户,他们可以得到免税的待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百余户人家,六百余口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偶然,一些契丹牧人会渡过小河,用牛羊牲畜和汉人们换取一点粮食,汉人们也是多给少取,尽量和契丹人保持着友好与和睦。
夜晚,炎热的处暑天气使集安屯人难以入睡,婴儿因燥热而啼哭,今年的处暑异常闷热,住在村落最西面是一户姓刘的人家,刘老汉是河间郡人,三年前迁到集安屯,开垦了八十亩地,他的两个儿子都在营州从军,他和妻子带着两个儿媳和三个孙子住在一座占地一亩地的院子里。
夜晚,东院落不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小儿媳抱着孩子在窗前来回拍哄,苗条的身影被灯光映照在窗户的油瓦上,那是刘老汉最小的孙子,去年十一月才刚出生。
“我说当家,这天热得反常啊!往年这时候夜里已经很凉了,可今年怎么还热得慌。”
刘老汉的妻子一脸担忧,“听人说天气反常是兵灾之相,我很担心……”
“别胡说八道!”
刘老汉极不高兴地打断了妻子的话,“睡不着就去哄哄孙子。”
刘老汉的妻子嘴里嘟囔着开门出去了,可当她一开门,刘老汉便听见风中传来一种奇异的声音,隐隐像天边擦响的闷雷,声音越来越近,连桌子都抖了起来。
‘别是野猪群进村了吧!’他暗暗思忖,他记得刚迁来时,曾经有一天晚上几百头野猪冲进村子,当时就是这种感受,不过远没有这么激烈。
他立刻起身向院门而去,他有点担心院门没关好,可他刚走到院门前,院门轰动被撞开,一片火光扑进院子,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可当他看清外面的情形,他顿时惊呆了,只见外面数百名骑兵手执火把和长刀,目光比强盗还要凶狠,他看到了一个个光秃秃的头顶,这是髡发的契丹人。
“是契丹人!”
刘老汉恐惧得大喊一声,转身便逃,数名契丹骑兵冲进了他的院子,一名骑兵挥刀如电,一刀劈飞刘老汉的人头。
大群契丹骑兵冲进他的家,开始了杀戮和抢掠,刘老汉妻子和两个儿媳被按翻在地,几名契丹人疯狂地撕剥她们的衣服,三个孙子被杀死,最小的孙子被挑在矛尖……
不仅是刘老汉家,整个集安屯都陷入了契丹人疯狂的屠杀和抢掠之中,到处是一片熊熊烈火,老人和孩子被杀戮,妇女被奸淫,财产被抢夺,房屋被烧毁。
这场发生在大业之初的契丹人袭击事件,不知其起因,或许是一群契丹酋长酒后的打赌,或许是对汉人财富长久的窥视,但这次事变越演愈烈,上万契丹骑兵开始攻打营州县。
营州县城头,数千隋军紧张地望着远方,远处黄尘滚滚,尘土飞扬,上千名衣衫破烂的妇孺被契丹骑兵驱赶着向城池跌跌撞撞而来,哭喊声震天,稍慢一步便被契丹骑兵一刀劈死,每个契丹骑兵马颈下都挂满了人头
为了激隋军出城作战,契丹骑兵兽性大发,当着城上隋军的面开始奸淫这些妇女,杀戮孩子。
城头上,妇孺的惨象令隋军士兵双目尽赤,他们大吼着要出战,但营州郡太守韦起云却心里明白,这是契丹人在激他们出战,营州守军只有几千人,不会是契丹人对手,如果被契丹骑兵攻进营州城,那藏身在城内的数万难民将全部被屠戮。
他大喝一声,“谁也不准出战,违令者斩!”
韦起云回头向南方望去,心中充满了担忧,三天前他已经派人进京向圣上求救,不知什么时候圣上才能派来救兵?
……
辽东路途遥远,当营州郡的求援信送到洛阳,已经是八月上旬,太子杨昭去世了近半个月,杨广已从悲痛中渐渐恢复,谥长子杨昭为元德太子,命厚葬于邙山皇陵。
御书房里,杨广正在批阅从营州送来的奏折,这其实是第二本奏折了,第一本奏折三天前送来,他已下令营州总管崔弘升出兵救援营州,而这一本奏折里,营州郡太守韦起云说契丹人已经退兵,并派人来表达歉意,已经严惩了犯事酋长云云。
杨广冷笑了一声,毁了数十个村庄,杀了上万大隋子民,就一句道歉便可以完事吗?契丹人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不会有教训。
杨广背着手在御书房里慢慢踱步,很久以来,他便有一个想法,要让突厥骑兵成为他手中的刀,替他收拾那些那触犯天颜的小族,比如铁勒、契丹、高句丽之类。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已存在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机会去实现,而这次契丹犯境,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杨广打定了主意,他必须要派一个得力的大将去替他完成这件事,一个既能带兵打仗,又能震慑突厥之将。
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杨元庆到了。”
杨广点点头,“宣他进来!”
片刻,杨元庆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施礼,“臣杨元庆参见陛下!”
杨广微微笑道:“元庆,听说你订婚了,恭喜你!”
“多谢陛下,臣一个人生活,心无依靠,是感觉有点孤单了。”
“嗯!裴家不错,你的选择很明智,能选士族为妻,而没有选关陇贵族,你没有辜负塔上之言,朕可是还记得。”
杨广不想多提塔上之事,话锋一转,又问:“你想回五原郡吗?”
“回禀陛下,臣确实有点想回去了。”
本来杨元庆是要跟杨广南巡,但因太子去世,杨广取消了南巡计划,杨元庆留在京城无所事事,这两天他也正准备向杨广提出北归五原。
“回五原郡之前,替朕做一件事吧!”
“臣不敢,请陛下吩咐。”
杨广取过韦起云的两本奏折,递给他,“你自己先看看。”
一名宦官将奏折呈给杨元庆,杨广又命给杨元庆取一张坐榻,赐他坐下。
杨元庆细细看完奏折,他这才明白杨广的意思,竟是让他去对付契丹人,他一时有些不解,如果是打西突厥,让他去没有问题,可是攻打契丹,离五原郡是如此遥远,让幽州总管去,岂不是更合适一点?
杨广看出他的疑惑,便笑道:“这一次朕想让突厥人来打契丹,但主将必须是隋将,朕思来想去,只有你最为合适。”
杨元庆这才明白杨广的思路,是想让染干出兵,他立刻站起身躬身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很好!”
杨广点点头,取出一支麒麟金箭递给杨元庆,冷冷道:“这是当年染干给我大隋调兵金箭,凭此箭可任意调突厥军队,朕把它给你,朕只有一个要求,要让契丹人为他们的恶行追悔莫及!”
“臣遵旨!”
杨元庆接过麒麟金箭,“臣不会让陛下失望,臣告退!”
“去吧!尽快出发。”
杨元庆正要退下去之时,杨广却忽然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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