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
“我还想问问关于黑马贼的事情,你知道吗?”
“黑马贼!”阿漫愕然。
“你知道?”杨元庆注视着他。
阿漫苦笑一声,“恐怕西域没有人不知道他们,黑马贼,比突厥人还可怕。”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情况,关于黑马贼,他们一切的情况,我都想了解。”
……
处月部由几十个小部落组成,他们分布在从蒲类海到轮台之间千余里的草原上,信奉萨满教,并和突厥人一样以狼为图腾,他们的战旗上也会绣上狼头。
这次攻打伊吾是处月部期待已久,处月部不大不小,他们想和其他铁勒人一样强大,就需要大量人口补充,需要女人,他们早就看中了拥有二十余万人口但兵力却柔弱的乌孙人,只是西突厥不准他们进攻伊吾,处月人就像一头被主人用皮带拴住脖子的恶犬,无比垂涎地盯着不远处肥美的肉,却无法到吃到。
现在主人解开了他们脖子上的皮带,他们便迫不及待,尽管伊吾多了五千隋军,但饥饿无比的处月人也已经顾不上,他们要连隋军一起吃掉,金箭令在十天前已经发出,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数万处月勇士汇集蒲类海畔的草原上,一顶顶的帐篷一望无际。
或许是崇拜狼的缘故,处月人对月圆之夜也有一种特殊情结,和突厥人一样,处月人需要在月圆之夜举行出兵祭祀,由巫师向神灵表达处罗人的敬意,恳请神灵保佑他们出兵胜利。
一轮清亮的圆月挂在黑缎一般的天幕,四周再无星辰,圆月孤独地凝望着大地,只是在它凝望蒲类海畔时,清辉中便仿佛多了几分诡异。
月光笼罩下,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烧,巨大的火舌腾起三丈之高,数百名大大小小的酋长和长老围坐在篝火旁,身体随着鼓点而轻轻摇晃,在火堆旁,三名萨满巫师带着十几名徒弟正在举行仪式,他们穿着鬼怪一般的服饰,癫狂起舞。
所有的酋长和长老都如醉如痴,惟独大酋长之弟朱邪孜也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是处月部唯一和隋军交过手的酋长级人物,隋军强大的战斗力令他到现在还后怕,他们三千余人围攻一百隋军巡哨,被这一百人前前后后杀死了近五百名处月勇士,而隋军只损失了三十三人。
更重要是,他从一名受伤被俘的隋军士兵口中得知,这支隋军的主将竟然就是杀死达头可汗的杨元庆,几乎将薛延陀人打得灭族,朱邪孜也心中害怕之极,但谁也不听他的劝告,这些人眼里只有乌孙女人,包括他们的大酋长。
朱邪孜也偷眼向他的兄长,也就是处月大酋长朱邪骨望去,他正闭着眼,跟随着鼓点晃动身体,朱邪孜也趁众人不备,悄悄起身,迅速向自己的部落而去,别人想要被灭族,他管不了,但他要保护住自己的部落,朱邪孜也下定了决心,他要立刻把自己的部落带走,离开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
在距离蒲类海约七八里外,有一座低缓的丘陵,丘陵被茂盛的森林覆盖,延绵二十余里,一直和时罗漫山脚的森林连成一片,这片森林就像一座黑色的屏风,横亘在蒲类海的东面。
此时在北部一段森林前,涌出了密密麻麻的骑兵,有近万人之多,正是从伊吾城赶来的隋军,但不仅仅是隋军,还有四千伊吾国的军队,由杨元庆的八名铁卫率领,他们的装备要比隋军的装备差很远,没有盔甲,都是和处月军一样的皮甲,武器以长矛为主,配以刀和弓箭,而弓箭也是和处月人一样的单弓,射程只有三十步,不过他们的士气却和隋军一样高昂。
他们每一个人都明白,处月人十几年来一直是他们的死敌,他们现在并不是为隋军作战,而是在保护自己的妻女。
杨元庆在队伍的最前面,手执破天槊,冷冷地注视着数里外清晰可见的火光,还能隐隐听见随风送来的鼓声,现在已是二更时分,他们居然还在举行祭祀,令他有点不耐烦了。
这时,随军出征的王子阿漫在杨元庆身旁低声道:“将军,这种出征祭祀要举行一个通宵,我们乌孙人也是这样,但没有关系,只有酋长和长老参加,士兵们早已睡了,他们必须保持充沛体力,明天一早才能出征。”
杨元庆点了点头,他还在等斥候的消息,这时,一名骑兵疾奔而至,在马上抱拳施礼道:“启禀将军,斥候传来消息,处月人的哨桩已全部被干掉。”
“干得好!”
杨元庆立刻回头下令,“杀向处月人营地,以人头记功!”
森林内万马奔腾,在清凉的圆月下,铺天盖地的隋军俨如大河决堤,奔腾着,向数里外的处月人营地杀去……
这时,参加祭祀的长老和酋长们都被马蹄声惊动,纷纷站起身,惊恐不安地向东方望去,有人大喊起来,“隋军来了!隋军来了!”
长老和酋长们也看见了,黑暗中,一眼望不见边际的军队正向他们席卷而来,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跌跌撞撞向大营奔去,但已经来不及,隋军前锋已如海啸洪水般奔涌而入。
杨元庆一马当先,长槊一抖,‘嚓!’地刺穿了一名头戴羽冠的酋长的后心,戴这种羽冠一般都是地位极高的酋长,槊尖从他前胸透出,杨元庆将他身体高高挑起,向后甩了出去,正好落在王子阿漫面前,阿漫一眼认出,这正是处月部大酋长朱邪骨,他大喜过望,一刀将他人头砍下,举起人头大喊:“处月大酋长死了!朱邪骨死了!”
处月大酋长的人头激励着隋军和伊吾军的士气,隋军气势如虹,冲进了处月士兵的大营内,三万余名士兵正在睡梦中,在梦中享受作为战利品的乌孙女人,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隋军竟然会直接杀上门了。
一顶顶的帐篷被砍断绳索而坍塌,从梦中惊醒地处月士兵惊恐万分,他们哭喊着四散奔逃,却逃不过隋军和伊吾军疾奔的马蹄和雪亮的钢刀,士兵们被杀得人头滚滚,尸横遍野,血水汇集成河,流进蒲类海中,将湖水也染红了。
一直到天亮,隋军的战马依然奔腾不止,在追赶着拼命奔逃的处月部族……
在更北边的一片森林内,也藏着千余名黑衣人,他们正是西域赫赫有名的黑马贼,首领已经扯去了覆面的黑巾,露出一蓬赤红的虬髯,他远远望着杀气凌厉的隋军和神勇无比的杨元庆,不由低低叹一口气,自言自语,“有他在,中原没有我的机会!”
他回头一摆手,“走吧!离开这里,退回大宛去。”
一千余名黑马贼调整马头,向北方疾驰而走,绕过蒲类海,从另一条路向遥远的西方奔去。
……
大业四年中秋之夜,五千隋军和四千伊吾军成功偷袭了即将出征的处月人大营,斩首两万余士兵,杀死了所有酋长和长老,俘获妇孺近三万余人,生活在蒲类海畔的处月部落几近灭族,只有大酋长之弟朱邪孜也感受到危险到来而及时带领本部落数千人逃脱大难,他一路向西收集其他处月部落,最后汇集了四万多人,剩余的处月部被迫离开了蒲类海,向碎叶一带迁徙,沙陀人失去了他们祖居之地,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三天后,杨元庆率领两千隋军,押送着数万名处月部落妇孺,缓缓向中原进发,进京向杨广献俘,按照惯例,这数万处月部落妇孺将被分散安置在中原各郡,以充实中原人口。
……
【其实老高也不想写西域,这毕竟不是中唐,这是隋末,只是发生在大业四年和五年的这段西域历史太重要,看隋朝对付吐谷浑的斩尽杀绝,再看唐朝对付吐蕃的软弱和养虎为患,令人感慨,这段历老高回避不了,只能简单写一点点,望书友们能继续订阅,不要抛弃本书,不要抛弃老高】
卷九 青海长云暗雪山 第十二章 诰命风波
裴府内宅一片笑语喧天,在内宅大堂上,裴矩妻子崔老夫人以及另外几名裴家地位较高的夫人正和来访的客人谈笑聊天。
来访的客人是虞世基的新妻子卢氏,卢氏今年约三十岁出头,出身幽州名门,原是幽州司马赵砚的妻子,五年前赵砚去世,卢氏一直守寡在家,两个月前又嫁给了复出的虞世基。
河东裴家和幽州卢家都是高门大姓,一直是世交,所以卢氏来裴家拜访,受到了隆重的礼遇。
陪同卢氏前来拜访裴家的是封德彝的妻子杨云,封德彝是虞世基一直重用的心腹,两人私交极好,因此虞世基娶了新妇,杨云便带着她去各个高官重臣家中拜访。
而裴家除了崔老夫人出面外,还大儿媳张氏和次儿媳王氏,另外守寡在家的长女裴含玉也在座,正好这两天裴敏秋也住在娘家,崔老夫人索性把她也一起叫来同坐,她是杨元庆的妻子,虽然已不是裴家人,但毕竟是裴家的女儿。
而且裴敏秋在某种程度上是杨云的侄儿媳,尽管她们从未见过。
裴幽也在座,她小时候见过卢氏,因此一改她的阴冷态度,对改嫁的卢氏十分热情,看得出她是想结交卢氏,想从她哪里学一点改嫁之经。
卢氏不是原配,因此在态度上显得很恭敬,尤其对面裴家这种上品名门,卢氏更是有点低眉顺眼。
“本早该来拜访,但事情太多,又去一趟江南,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来,请老夫人莫怪。”
崔老夫人呵呵笑道:“成婚哪有不忙的道理,你们一个是北方上品,一个是江南名门,可谓天作良缘,应该是裴家上门去贺喜,惭愧的该是我们才对。”
王夫人也笑道:“我二十几年前和你小姑阿茽关系非常好,我当年还受她的邀请,去范阳卢家住了一个月,大家各自成家后便没有往来了,一晃二十年没有再见,不知她现在可好?”
卢氏点点笑道:“茽姑去年刚刚得了孙子,年初还我见到她,她嫁到渤海高氏,夫人应该知道吧!”
“这个我最清楚!”
崔老夫人笑着接口道:“原来你们在说嫁给高家的茽丫头,她是嫁给高相国的长子德弘,当年还是我给他们做的媒。”
大家都是世家名门,说一说关系便渐渐拉近了,裴敏秋坐在最后,她却一声不吭,抿着嘴含笑,她是晚辈,长辈说话时她不能插嘴,这一点她比裴幽做得好。
陪同而来杨云却很注意她,时不时向她看一眼,由于封德彝号称内史省的第一笔杆,所有重大圣旨都是由他执笔,虽然官职不是太高,但地位很高,再加上她是杨素的侄女,因此杨云在百官命妇中也颇受尊敬,和其他杨家人一样,杨云对杨元庆也有点耿耿于怀,尤其几个月前元庆成婚,居然一个杨家人都没有请,这更让杨云心中很不满。
刚才介绍敏秋时,崔老夫人特地加了一句元庆之妻,杨云便注意上了裴敏秋。
她找了一个空,微微笑着问她:“敏秋现在应该有诰命了吧!”
裴敏秋含笑欠身道:“回夫人的话,敏秋现在还没有诰命。”
“这倒有点奇怪了。”
杨云眉头一皱道:“按理成婚十日内,朝廷就应该授予诰命,现在都几个月了,怎么会还没有诰命,难道是朝廷忘记了?”
杨云的话听起来是很关心,其实不然,一般做客礼仪,和主人聊到不光彩的事,都会刻意回避,以免让主人尴尬,这是最基本的做客之礼,但杨云却把裴敏秋没有诰命之事拿出来细问,语气虽然是关心,实际上却含着一丝讥讽。
诰命事关每一个女人的切身利益,谁家夫人得了几品诰命,这种事最被女人们关心,一但有圣旨上门,立刻就会被千万双眼睛盯着,若比自己高则会嫉妒,若比自己低则是暗暗得意,所以裴敏秋嫁给杨元庆后,立刻便被无数女人盯住了,大家都想知道,她能得几品诰命。
不料,已经几个月过去,裴敏秋居然没有得诰命,这让所有女人都感到意外,但更多是幸灾乐祸,杨元庆的妻子居然没有诰命,这件事已经在京城的权贵圈中传开了,甚至连下层的小民也开始津津乐道地谈论此事。
杨云当面提这件事,这就有点使裴家脸面无光,这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起来,这个问题让人不好回答,确实有点奇怪,敏秋到现在还没有诰命,王夫人刚要说话,敏秋却含笑道:“我夫君在西域为国征战,我更希望他能为国建功,能平安归来,至于诰命之类名利,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也不去过问它,有便坦然受之,没有也不用锱铢必较,杨夫人说是不是?”
杨云干笑一声道:“虽然这样说,但我总觉得应该去争取一下,朝廷这样做,总有其原因,应该把原因弄清楚,或许是你们成婚时忘记了什么?”
敏秋一笑,却不回答,内堂上的气氛愈加尴尬,卢氏连忙道:“打搅老夫人这么久,影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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