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
张瑾现在就有点困惑,他不知道这是偶然事件,还是杨广准备对他动手,君心难测,正如他没有料到,杨广会任命独孤震为内史令入主内阁一样,极为高明的一招,成功离间了独孤氏和元氏,杨广的手段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想到这里,张瑾有些不安起来,他连忙高声道:“去把长孙叫来!”
张瑾有五个儿子,除了小儿子出任左卫录事参军,算是留在他身边外,其他四个儿子都在外为官,三个鹰扬郎将,一个太守,太守正是长子张云易。
片刻,长孙张启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祖父找我吗?”
张启约二十三四岁,也是宫中的千牛备身,颇为精明能干,武艺也很高强,张瑾笑道:“你请假最长能请多久?”
“回禀祖父,最长一个月。”
张瑾点点头,“那好,你就请假一个月,去一趟江都,找到你父亲,我有一封信给他。”
张瑾吩咐了孙子,便起身披了一件外袍,他要去找族弟张衡,张衡也是御史大夫,深受杨广信赖,或许他能知道一点什么内幕。
……
傍晚时分,杨元庆的马车驶进了修文坊,他是前去杨丽华的府邸,裴敏秋面见皇后的时间已经定下来,就在后天,杨元庆有点担心萧后会因为齐王之事而为难妻子,他们特地去找杨丽华。
马车里,裴敏秋神情黯然,一直低头不语,丈夫回来才几天,三天后又要离去,令她心中着实有些伤感。
杨元庆搂着妻子,低声安慰她,“这次只是出差,不是打仗,最多一两个月就回来,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回来过新年。”
裴敏秋暗暗叹了口气,虽然心中难过,但她却不能拖了丈夫的后腿,这毕竟是公务。
她强颜笑道:“我心中总归是有一点难过,但你不用放在心上,安心去江淮,要把事情做好。”
这时,裴敏秋又想到一事,嘱咐他道:“还有,要去看看你婶娘,最好先去一趟郢州,看望一下舅父,再拜祭一下母亲,再给舅父留一点钱,京城这边我可以听你的话,不去见你父亲,但最起码的亲情你要注意,不要被世人说你不孝。”
杨元庆默默点头,裴敏秋犹豫了一下,虽然不好说出口,但她还是要说,“还有出尘,你就把她带回来吧!我想我能接受她。”
卷九 青海长云暗雪山 第二十八章 垄断漕运
自大业二年,通济渠修通后,这条连接南北的水运大动脉便成了大隋王朝所瞩目的焦点,它担负着整个京城的物资供应,入秋后,从南方各郡组织的槽船,将粮食、布匹、盐、油料、木材、茶叶、绸缎、瓷器等等大宗物资运去人口稠密的北方。
通济渠的建成不仅使物资得到流通,同时也给大量的北方农民带来了赚钱谋生的机会,由于修通济渠时死亡了大量民夫,使得通济渠沿途劳工奇缺,每年秋收后,便有数以十万计的北方农民涌向通济渠沿途各个码头,搬运、驾船,赚取微薄的辛苦钱,只盼望过年时,能带上几百钱返回家中。
这些北方民夫大多是同乡以聚,一个县或者乡数百人聚在一起劳作,推举有威望的人为首领,一方面可以互相扶持,另一方面可以团结起来,防止当地人或者东家欺负。
彭城郡的蕲县码头是通济渠一个重要的物资中转地,码头离县城还有五六里远,附近修建了占地百亩的货场,矗立着数百个大仓库,主要储存粮食和布匹。
蕲县码头上有上千名劳工,主要来自于两个地方,一个是齐郡章丘县,一个是鲁郡博城县,上千劳工都聚集在仓库附近的几个村子里,秋来冬去,已经连续两年,和当地人也相安无事。
这天晚上,一队由十几艘平底船组成的船队偷偷从附近一处小河湾驶进了通济渠,这种平底船和漕船的外形一样,如果和真正的漕船放在一起,没有任何区别,不过这支船队还是明显有问题,一般漕船队都是数百艘船连在一起,如果是官船,会插有各郡旗号,如果是私船,则会有私人船行旗号。
但在通济渠上,只有两支私人船队,一支叫万家船行,一支千济船行,这两家船行各有数千艘漕运,垄断了通济渠的私人漕运,所有的商人运货必须找他们,承受高昂的运费,如果敢找其他私船运货,一旦被两家船行发现,往往就会遭受船毁货收的噩运。
尽管两家船行极为霸道,但还是有小船队冒险承运货物,进行短途运输,此时出现在蕲县水面上的这十几艘小船,便是一支黑船队,运载着几百担油料,货物主人姓赵,三十余岁,是一个来自齐郡章丘的小商人,准备赶在过年前将油料运到齐郡去贩卖。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同乡’, 赵商人正是得到了蕲县同乡的帮助,找到了这支私人黑船队,帮他运送油料,虽然中原地区河流众多,但货物运输必须走运河,一旦被官府抓住,就要坐牢吃官司,而且去年大旱,至今没有完全恢复,除了运河外,别的小河都还不能行船。
船老大姓童,就是蕲县本地人,黑暗中,船老大一边向四周警惕地察看,一边和赵商人聊天,“赵东家,这次是看在杜老大的面上,我们才替你冒险运这一趟货,一般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到新年前,两家船行都查得特别严,连官府都动用了,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赵商人战战兢兢道:“这两家船行到底是什么背景?连官府都听他们驱使。”
“听说都是京城高官,他们霸占的营生多着呢!不仅是漕运,进京的大宗货物都是他们包揽,其他商人要么走陆路,要么问他们买货,像你这个油料,你就进不了京。”
赵商人叹了口气,“本来就是小本生意,我这批油料运到齐郡本来就赚不了多少钱,如果用他们的漕运,那个运价吓死人,根本就是亏本,只能求你们帮帮忙了。”
船老大叹息一声,“哎!我最多也只能帮你运到永城县,到那边,你再想办法吧!”
他话音刚落,只听岸边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船老大脸色大变,“坏了,被他们撞到了!”
赵商人吓得魂不附体,“船老大,那怎么办?”
船老大苦笑一声,“估计货物是保不住了,你就当舍财保命吧!”
赵商人呆住了,这可是他十几年的本钱啊!
“停船!”
岸上传来厉声喝骂:“立刻靠岸!”
喝骂声凶狠异常,船老大目光敏锐,发现岸上竟出现了衙役的身影,他知道没有办法了,只得苦笑一声,将船慢慢靠岸,稍稍离岸近一点,岸边立刻伸出几根长长的带钩竿子,将船勾住。
十几名彪形大汉冲上船,为首大汉一拳将船老大打到,随即一挥手,“货物统统没收,船只凿沉!”
赵商人跪在他面前哀求,“放过我的货物吧!我愿意给运费,让你们运!”
“晚了!”
大汉怒骂一声,一脚踢开他,“把货物搬上岸!”
“头,都是油料,有几百担,我们抬不了。”
“那就全部扔到河里去!”
大汉一声喝令,十几人一起动手,将一担担的油料扔进河里,赵商人见自己十几年的心血都毁了,不禁放声大哭,他忽然发疯似的抱住为首大汉的腿,一口咬下,为首大汉痛得一声惨叫,拼命揪扯赵商人的头发,赵商人却不肯松口,他恶胆横生,拔出刀狠狠一刀砍下,竟把赵商人的人头给砍掉了。
船老大惊得心都裂了,趁人不备,跳河便逃走了,岸上几名衙役骂道:“陈顺儿,你怎么把人给杀了,出了人命不好交代啊!”
“怕个屁,有种让他们去找万家船行去。”
为首大汉骂骂咧咧,将赵商人的尸体踢进河中,又命手下将船全部沉了,船员都赶走,这才上岸,骑马向县城方向奔去。
过了近一刻钟,岸边的一堆水草里出现了船老大,他对河中哭了几声,转身便向西面奔去。
……
一个时辰后,船老大被几名码头劳工领进一间小院,“杜大哥,好像出事了!”
院子里,炉火熊熊,一把剑型的铁条已被烧得通红,一个三十余岁的精壮男子正在抡锤打铁,他身材异常魁梧,一双豹子般的眼睛目光炯炯,在他身旁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汉子在做帮手,负责拉风箱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长得和精壮男子颇像,他们应该是一对父子。
精壮男子名叫杜盛,齐郡章丘县人,会种田,能打铁,而且武艺高强,侠肝义胆,他也是码头上章丘县劳工的头领。
他看了一眼船老大,不由一怔,“怎么是你,赵东主呢?”
船老大跪倒在地,忍不住放声大哭,“我们被万记船行的人发现,赵东主被他们杀了。”
“什么!”
杜盛大怒道:“他们凭什么杀人?”
“赵东主求他们放过货物,可他们把货物全部扔进河中,赵东主恨极,抱着为首之人咬了一口,那个恶棍便将赵东主的人头砍掉了。”
杜盛拳头捏得指节发白,赵东主为人很好,经常帮助他们这些在外面谋生之人,这次还主动要帮大家带家信,现在赵东主出了事,杜盛不能不管!
“他们是县里的万记船行吗?”
“是的,为首之人我见过,叫陈顺儿,就是县里万记船行的护院头子。”
杜盛回头对他二十余岁的徒弟令道:“辅公祏,去把几个家族头领都找来,就说我找他们开会。”
辅公祏答应一声,奔出院门,向村子里跑去。
“爹!”
少年满脸兴奋地跳了起来,拔出一把剑舞了两招,“要是打架的话,我也跟你去。”
“伏威!”
杜盛的妻子从房里走出,瞪了儿子一眼,“不准你去胡闹。”
杜盛儿子叫杜伏威,今年只有十一岁,从小跟父亲练武,学了一身过人的武艺,他也是一个胆大妄为之人,不懂什么叫害怕,不过他最怕母亲,母亲怒斥一声,他便不敢吭声了。
这时,辅公祏奔回来道:“师父,大家都在议事堂,请你过去!”
杜盛转身要走,他妻子却担忧地走上前问:“杜郎,一定要去吗?”
杜盛点点头,拾起一把刀,快步向门外走去,杜伏威却趁母亲不备,翻墙而出。
……
蕲县是一座中县,城内有两千余户人家,城池不大,周长不过十几里,有东西两座城门,在离东城门不远的临街,有一座大店,这里便是万记船行在蕲县的分店,其实就只住一帮船行打手,假如有什么货物需要运输,这里没得谈,必须要去江都委托船行。
这时,城门处忽然出现了五六百名码头劳工,手执火把和棍棒,冲进城内,向万记船行气势汹汹而来。
杜盛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他的徒弟辅公祏,儿子杜伏威拎着一把剑悄悄跟在队伍旁边,不让父亲发现自己。
愤怒的劳工们迅速将万记船行包围了,他们是来为同乡讨个公道,严惩凶手,赔偿货物,早有几十个年轻后生冲上去撞开了大门,店铺不大,只有三四间屋,都是睡觉的地方,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一名邻居对杜盛道:“你们来晚一步,那帮小贼刚刚逃到县衙去了,估计县太爷会庇护他们。”
杜盛回头对劳工们高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就算有官府庇护,我们也不怕,找他们要人去!”
“要人去!”
五六百人一声怒吼,浩浩荡荡向城北的县衙而去。
卷九 青海长云暗雪山 第二十九章 出尔反尔
蕲县县衙是城内最大的一座建筑,占地十亩,此时天已经黑尽了,阴森森县衙大门就像吃人野兽的血盆大口,县衙台阶下的两座石狮子子冷眼傲视着县衙前发生一切,象征着权力和威严。
蕲县县令名叫令狐寿,三十余岁,敦煌郡人,三年前他只是蕲县县尉,因开凿通济渠他征集民夫得力,而受到朝廷表彰,升为蕲县县令。
做了三年县令,政绩很不好,年年都完不成朝廷下发的税赋额度,这也是他作茧自缚,他当年征发县里三万民夫参与开凿通济渠,结果死了近一半,他也得到一个令狐兽的绰号。
劳力缺乏,良田荒芜,税赋大减,自然完不成户部定的额度,好在他有工部尚书宇文恺为后台,勉强保住了县令之位。
令狐寿的姐姐嫁给了宇文恺的侄子,对于这个转弯抹角的关系,他格外珍视,每年都会想方设法准备一笔厚礼去孝敬宇文恺,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已经接到调令,一个月后,他将上任江阳县令,那可是江都郡的财税重县,令他心中充满激动。
今晚,他早早地抱小妾上床睡觉,刚要到天人合一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兴致,令狐寿大怒,回头恶狠狠道:“什么事?”
“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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