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
就在宇文述坐在朝房中胡思乱想时,门口一名侍卫禀报:“大将军,虞侍郎来了!”
宇文述一怔,虞世基来找自己做什么?难道有什么军国政务要和自己探讨吗?他连忙吩咐:“请他进来!”
片刻,虞世基笑眯眯走了进来,进门便拱手道:“宇文大将军这么晚还忙碌公务,令人钦佩!”
宇文述笑道:“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事,这些事务早晚都要做,不如早点做完,过几天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宇文述请虞世基坐下,又命人上茶,宇文述和虞世基一样,都是杨广的从龙派,只是宇文述被他的两个儿子拖累,已经渐渐失去了杨广的信任,虞世基便取代了宇文述,成为杨广的第一宠臣。
宇文述多多少少对虞世基有点不舒服,不过虞世基又掌握着人事提名权,宇文述为两个儿子考虑,他也不敢得罪虞世基。
两人聊了几句兵部情况,虞世基话题一转,便笑道:“前两天,我在和圣上说到一些在野的可用大材时,圣上竟然提到了令郎化及。”
宇文述顿时又惊又喜,他知道以虞世基的身份,不会虚言骗自己,难道圣上真的又要启用自己儿子吗?但虞世基随后的一句话便又让他心凉了半截。
“不过宇文大将军也不要太高兴,圣上是因为招募了不少山东之兵,在考虑任命鹰扬郎将时,才提到了令郎的名字,但他没有决定用还是不用?”
宇文述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苦涩无比,如果是去辽东打仗,他宁可儿子做一介平民。
“多谢虞侍郎提醒,不知虞侍郎今晚来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虞世基沉吟一下道:“宇文大将认识宇文皛此人吗?”
宇文述呵呵笑道:“他是宇文庆之孙,虽然和我同姓,却没有什么姻亲关系,不过此人在宫中长大,颇受圣上喜爱,圣上曾对我说过,宇文皛是他义子,由此可见圣上对他的信任,但此人能力还是有所欠缺。”
宇文述说得比较含蓄,就是说宇文皛是无能之辈。
虞世基又笑问:“听说他和令郎智及关系交好。”
“还可以吧!从前他们都在宫中为侍卫,我儿是他顶头上司。”
宇文述奇怪地看虞世基一眼,“虞侍郎,出什么事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圣上怀疑杨元庆在袒护齐郡丞张须陀,便派宇文皛再去查张须陀……”
虞世基意犹未尽地停住了话头,脸上含笑望着宇文述,宇文述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他明白虞世基的意思了,这确实是一个扳倒杨元庆的好机会,他和虞世基对望一眼,两人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
虞世基告辞走了,宇文述负手站在窗前,他还在沉思虞世基来意,很明显,虞世基是想和他联手对付杨元庆,那么,能不能因为杨元庆这个共同的敌人,让他们二人结成一个同盟,宇文述太需要虞世基这样的同盟者。
反过来说,如果过早地把杨元庆扳倒,他和虞世基之间,就没有了共同的敌人,也就缺乏结盟的基础。
自从宇文述发现大隋因为杨广征高丽而变得危机四伏时,他便意识到取隋而代之的机会要来了,这个时候,他杨元庆的私仇已经无足轻重,他更重视如何尽可能多地蓄积力量,等待时机。
今天,他忽然发现虞世基对杨元庆竟是恨之入骨,他立刻想到,这是一个钓住虞世基的好机会,不能这样轻易地除掉杨元庆,他要留下杨元庆这个饵。
这时,他的儿子宇文化及走了进来,宇文化及没有官职,也是在帮他做事,是他的私人幕僚。
“父亲,孩儿回来了。”
“嗯!”
宇文述转过身问道:“他给了吗?”
宇文化及是奉父亲之命去问姑父李浑要钱,李浑是宇文述的小舅子,也是关陇贵族之一,家资巨万,他父亲便是申国公李穆,但李穆有十子,李浑是最小一个,继承父亲的爵位轮不到他,仁寿二年,继承爵位的长孙李筠病逝,李浑便想谋这个爵位,他找到内兄宇文述,承诺只要宇文述帮他继承爵位,他每年给宇文述五万吊钱。
宇文述便通过杨广的关系,让李浑如愿以偿,封申国公,但李浑却不守信,只给了两年,以后便不再给了,使宇文述心中恨极,去年,李浑又被改封为郕国公,累加光禄大夫,升官进爵,令宇文述心中更是痛恨。
前几年宇文述还不在意这点钱,但随着他有起事之心,他需要积累财富进行招兵买马,李浑的钱便变得格外重要,李浑现在一共欠他六年,共计三十万吊钱,宇文述便让长子宇文化及去讨要这笔钱。
宇文化及摇了摇头,“父亲,他说当年只答应父亲一年,他给了两年,已是加倍给予,让父亲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混蛋!”
宇文述大怒,一拳将窗子砸裂,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非要让他生不如死!”
宇文化及不知该怎么劝父亲,便道:“父亲若没什么事,孩儿就回去了。”
宇文述又想到刚才虞世基之事,便忍住一口气,“你兄弟智及呢?”
“他在外面,他刚才遇到旧人宇文皛,在聊天叙旧。”
宇文述一怔,当真是巧了,他连忙笑道:“你去把他们两人都请进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
此时杨元庆已经在河北、河南各地巡察了近三个月,共计二十二个郡,渐渐接近尾声,此时他正在最后一个郡,北海郡巡察,他几乎是绕了一个圈,北海郡查完,他便返回齐郡,结束这次巡察。
此时他正在郡衙内和北海郡太守崔牧谈论着眼前的形势,崔牧是清河崔家的重要人物,年约四十岁,担任北海郡太守已近三年,他是个天性乐观者,当其他人对前景感到悲观时,而他却觉得时局没有想的那么糟糕。
“毕竟民众都不愿为匪,除非实在是活不下去,但我看现在的造反者大多是乌合之众,只要明年上半年圣上结束高丽战役,那么就会调集兵力扫荡这些造反者,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我推断在明年夏收开始前,大隋就会恢复原有的秩序,现在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
杨元庆笑道:“关键是明年上半年,战争能结束吗?”
“高丽东夷小国,人口不足大隋一郡,如果大隋百万军都收拾不了它,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杨元庆也微微叹一口气,“诚如君所言,我也希望战争能早点结束,还民以平静,但我觉得局势恐怕不会那么乐观,就看今年冬天朝廷能不能稳住山东局势,如果稳不住,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造反兴起。”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道:“杨御史,涿郡有人来了,说是有重要事情找你。”
卷十 高丽鼙鼓初响起 第三十五章 卫南渔翁
杨元庆走出郡衙,只见一名青衣男子站在衙门外,杨元庆隐隐记得他好像是裴蕴身边的家仆。
男子连忙上前施礼,“参见姑爷!”
“有什么急事?”
“老爷命我给姑爷送一封信。”
男子取出一封信呈给了杨元庆,杨元庆接过信,是裴蕴是亲笔信,他抽出信看了一遍,果然就是那件事,不出他所料,裴世基要利用张须陀对自己发难了,杨广派出的人叫宇文皛,这个人自己不熟悉。
“姑爷,小人还有话要说。”
杨元庆点点头,“进衙门来说吧!”
他将裴蕴家仆带进了郡衙,来到一个空房间里,杨元庆又命侍卫首领张胜也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杨元庆笑问道。
“在下姓童,叫童五郎。”
“你说吧!”
童五郎躬身道:“这个宇文皛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也是官宦子弟,传闻和宫女有染,名声极不好,此人贪财好色,且胆小如鼠,是一个庸碌之辈。”
杨元庆点点头,又问:“还有什么情报?”
“还有此人和我同时出京,他们约二百余人,骑马走陆路,他们中还有一名宦官,是去黎阳仓宣旨,小人和他们一直走到河间郡,我从清河郡直接下来,他们却往魏郡方向去了,估计是去黎阳仓。”
张胜在桌上铺了一张地图,杨元庆看了片刻,又回头笑问道:“还有什么消息吗?”
“还有就是老爷让我转告姑爷,千万不可大意,虞世基此人极为阴狠,一旦被他抓住把柄,他绝不会放手,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一路辛苦了。”
杨元庆回头吩咐道:“赏二百吊钱!”
“多谢姑爷赏赐!”
童五郎行了一礼,跟张胜下去了,杨元庆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裴蕴的信,裴蕴在信中暗示他,不要让这个宇文皛到齐郡,言外之意就是让自己在半路解决这个宇文皛,杨元庆心中也是这个想法。
他又来到地图前,研究这个宇文皛的路线,过黄河的渡口很多,渤海郡、平原郡、清河郡、武阳郡和汲郡,前三个月匪患严重,宇文皛肯定不会走那边,那么就是武阳郡和汲郡,童五郎说,他们中有一名宦官要去黎阳仓宣旨,黎阳仓位于汲郡,紧靠黄河和永济渠,那么宇文皛从汲郡过黄河的可能性极大,但也不排除他又调头去武阳郡过河,自己得做两手准备。
这时,张胜走了进来,杨元庆转身对他道:“你速派几名弟兄去东郡和东平郡,务必找到这队侍卫的行踪。”
张胜答应一声,转身去了,杨元庆的目光又投向地图,如果半路上截不到这队侍卫,那只能是利用宇文皛的弱点来对付他了,抓住他的把柄,反告一状。
……
从黎阳仓过了黄河,黄河对岸便是东郡,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濮阳,这天中午,在卫南县以北约二十里的官道上,一队由四百多匹战马和二百多侍卫组成的队伍正浩浩荡荡向卫南县挺进。
为首穿着紫袍,头戴乌笼纱帽的年轻男子正是钦差大臣宇文皛,宇文皛的祖父宇文庆和宇文述一样,也是宇文家奴,赐姓宇文,但宇文庆却立下赫赫战功,是北周名将。
宇文皛年约二十五六岁,虽然外表继承了先祖遗风,长得面容英俊,身材魁梧,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颇受妇人欢迎,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从小在宫中长大,市井里有他污秽宫闱的传闻,但只是传闻,却没有什么证据。
正如童五郎对杨元庆所言,宇文皛贪财好色,对他而言,这种以钦差身份出使地方,无疑就是一次大发其财的机会,以皇帝对他的信任,是不会追究这种小事。
包括他的二百名手下,一个个都贪欲炽热,特地人人配双马,一匹马专门用来托运他们沿途勒索的财物。
宇文皛在别的方面是庸碌无能,但在捞钱、玩女人方面却是高手,他心里有数,第一不能坐船,永济渠沿途荒凉破败,毫无油水可言,第二不能走匪患区,如清河郡、平原郡、渤海郡等等。
他们一路慢慢悠悠而来,穿州过县,每个人都收获颇丰,宇文皛已经捞了五千两黄金和无数珠宝首饰,下一路还有东郡、东平郡、济北郡和齐郡,这些都是人口众多的富郡,最后他要好好敲诈一笔张须陀,再按宇文述的意思,给他按个贪赃大罪,让他人财两失,想到这,宇文皛得意地眯眼笑了起来。
“头儿,找个地方吃午饭吧!”
几名侍卫怪叫道:“跑了一路,肚子里刮得慌。”
宇文皛眉头一皱,向四处打量一眼,前面是卫水,四周只有几个村庄,没有什么酒肆客栈。
“就忍忍吧!咱们到了县里,让县令摆三十桌酒席,一人再配个歌姬舞女之类,好好享受一番。”
“头儿,还有二十里啊!”
这一次是大群侍卫一起叫了起来,这时,一名侍卫眼尖,指卫水南面喊道:“你们看,前面官道上是不是有一座酒棚?”
众人一起望去,只见前方一里外,紧靠卫水边的官道旁,确实有一座酒棚,众人一声欢呼,纵马向酒棚奔去。
片刻,大群军马奔到酒棚前,酒棚里的十几名伙计掌柜皆对望一眼,一名年轻的伙计迎了上去,“欢迎军爷们光临小店!”
宇文皛见酒棚很简陋,用竹竿和油毡搭成,占地约半亩,地上铺有席子,摆了十几张长桌,可以容纳百余人,里面有四五十人用餐,有男有女,大多是客商打扮,见他们到来,很多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宇文皛马鞭一指,恶声令道:“把这些人统统赶走!”
十几名侍卫冲进去,用皮鞭劈头盖脸抽打,“滚!统统滚开!”
几十名食客吓得跌跌撞撞而逃,年轻伙计急得跺脚大喊:“喂!你们还没有给钱!”
“别嚎了!把官爷们伺候好了,有你的赏钱。”
大群侍卫迅速坐满了酒棚内的位子,马就拴在外面的木桩上,宇文皛拍桌子喊道:“有酒肉没有?”
“回禀官爷,上午刚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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