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
不过他也细心地发现祖父竟几次提到杨坚的名讳,这是臣子对皇帝的不敬,绝不应该,他忽然意识到,或许祖父也是他自己所说的野心勃勃的关陇贵族之一。
这时,杨元庆忽然想起一事,又连忙问:“祖父,孩儿听族叔说,我们先祖和圣上先祖都是汉太尉杨震,难道我们和圣上是同族?”
“算是吧!”
杨素的笑容有些勉强,有时候杨坚也和他说过,他们是同族兄弟,事实上杨坚之父杨忠是出身山东汉人寒族,因宇文泰‘归籍关中’之令而自附弘农华阴杨氏,这些族中长老皆知,但现在谁也不准提及,他自然也不会对杨元庆说。
“我们只是远房宗亲,都是弘农华阴杨氏名门,朝廷承认,圣上也承认我们是同族,当年圣上为北周相国时,我还和他同回弘农祭祖。”
杨素对这个孙子极为看重,在他面前不经意地说出了肺腑之言,但他并不认为元庆能听懂,元庆毕竟才十岁。
他轻轻拍了拍元庆的肩膀,叮嘱他道:“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也好,记不住也好,你都不能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孙儿明白!”
“走吧!明天一早过河,过了黄河,就意味正式进入交战区,军队要进入战时状态,你们斥候就有得忙了,早点回去休息。”
祖孙二人调转马头,慢慢返回了大营。
……
次日四更时分,杨元庆便被低沉的号角声惊醒,他一跃而起,对周围的九名手下喊道:“统统给我起来,军号响了!”
众人嘟囔着爬起身,一个个都睡眼惺忪,杨元庆见杨思恩还不肯起,便狠狠一脚踢去,“杨大熊,给老子起来!”
杨思恩腿都快被踢断,疼痛难忍,只得骂骂咧咧起身,这时,帐外一名报信兵大喊:“杨火长,百人长叫你去抽签!”
“大家收拾东西,我去抽支签,看看运气怎样!”
杨元庆吩咐几句,便匆匆向百人长的大帐奔去,大帐内已经聚满了其他火长,他们是二团第三队,一队首领称为百人长,简称百长。
十火一百人,百人长姓贺,是一名胡化汉人,先祖是六镇士卒,六镇起义失败后,他的先祖被安置在幽州,贺百长身材非常强悍,不过处事也很公平,喜欢抽签决定任务。
“老子去团里抽签运气不好,抽中死签,全队都得去西北千里外探寻敌军主力,只有一火可以留下,你们抽吧!看谁的运气好,抽到这支生签。”
探察敌军主力的斥候是最危险,死亡率极高,所以又叫死签,偏偏这个贺百长运气不好,抽中了,按照规定,九留一,也就是不能死绝,得留下一火下来续种。
“大伙儿抽吧!”
贺百长取出十根签捏在手中,其中一根是半红签,抽中它便可以留下,贺百长不知杨元庆的身份,若知道,打死他也不敢抽签。
这种抽签全靠运气,没有什么花头,众火长也不看,各自抽一根,杨元庆是第五个抽,他抽到的是黑签,也就是说,他抽中了死签,轮不到他留下,最后第八火长抽中了半红签,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他娘的,老子今天左眼皮猛跳,当真是走狗屎运了!”
贺百长给了他一巴掌,“快滚回去,少给老子在这里炫耀。”
他又对众人道:“好了,领完令牌,门口有羊皮筏子,每人拿一个,立刻出发!”
众人默默领了令牌,快步向帐外走去,贺百长却拍了拍杨元庆的肩膀,凝视着他道:“杨老弟,希望能看见你活着回来!”
“放心吧!我若不想死,老天也没办法。”
杨元庆笑着回了一句,便出帐去了,这时,一名士兵奔来,对贺百长抱拳道:“贺百长,鱼将军叫你去一趟!”
贺百长愣住了,鱼将军找自己,他挠了挠后脑勺,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一军亚将竟然找自己一个小小的百人长,他有点受宠若惊,慌慌张张跑去大帐。
杨元庆却不知道,拖着一只羊皮筏子回到自己营帐,众人都已经收拾好了,见他回来,杨思恩立刻缠住他,满脸堆笑,“火长,你叫我一声呀!这羊皮筏子我来替你扛。”
杨元庆知道他讨好自己准是有目的,便没好气道:“有屁快放,别绕弯子了。”
杨思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干笑一声说:“火长,那匹马给我吧!我身体太重,我马要被我压死了。”
杨思恩说的马就是昨晚杨元庆从祖父那里骑回来的马,是匹伊犁马,高大强健,浑身乌黑,无一根杂马,杨思恩一眼便看中了,立刻缠住元庆,千方百计讨要这匹宝马。
杨元庆踢了他一脚,笑骂道:“你这头狗熊,连马槊都不肯外露一招半式,还想要我的马,想要可以,这个人情你以后得还我。”
“一定还!”
杨思恩欢呼一声,冲回去一把牵住了缰绳,就仿佛摸自己女人一样爱抚这匹黑鬃马,杨元庆将羊皮筏子往杨思恩的旧马身上一搭,对手下道:“出发吧!任务是去寻找突厥主力,谁让咱们百人长无能,抽中了死签!”
一火斥候兵无可奈何,纷纷翻身上马,列队向大营外而去,他们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黑暗之中。
大约走了一刻钟,几名骑马之人疾奔而来,为首之人正是鱼俱罗,他听说杨元庆抽中了死签,心中大急,杨元庆若出什么事,他怎么向主帅交代。
在他身后便是贺百长,他已经知道杨元庆身份了,吓得他心都要停止跳动,原来杨刀头竟然是主帅杨素的孙子,一路上他已经连给自己五六个大嘴巴,恨自己有眼无珠,跟来的还有偏将赵勇。
他们见杨元庆的营帐已空,知道他们已经出发了,赵勇急道:“鱼将军,我去把他追回来。”
鱼俱罗缓缓摇了摇头,“不用追了,他不会回来。”
一旦出了大营,军令就不能更改,他知道杨元庆勇烈,不可能再回来,他低低叹了口气,“但愿他平安无事!”
……
羊皮筏子倒不是用来给他们渡黄河,而是越过河套平原,渡北面的另一条黄河支流,这边黄河的狭窄处已经有先锋军队利用拖船搭建了一座浮桥,十万大军将在天亮后渡河,而三百名各军斥候则要提前渡河。
杨元庆率领他的九名手下和十六匹战马,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在浮桥上快速行走,片刻便过了黄河。
这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已经麻麻亮了,杨元庆找到一个一块大石摊开了地图,他当斥候已经半个月,已经基本上懂了斥候的基本技能,画地图也是一种基本技能,他找到了地图上的渡口处,用朱砂在上标下一个红点,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赶到于都斤旧镇探听消息,他在朝堂曾经提到过这个草原古镇,现在他们要真的寻找这个地方了。
杨元庆收起地图,简短地对众人令道:“出发!”
他统帅这支斥候队半个月,以身士卒,严于律己,再加上赏罚分明,已经在他们中建立起一点小小的威信。
这群老斥候虽然在路上一个个偷懒耍奸,油滑无比,可真过了黄河,他们顿时像变了一个人,都变得精明严肃,身上的兵痞气消失殆尽,成为了真正的斥候精锐。
众人加快了马速,向辽阔无边的河套平原驰去。
……
(注:关于杨坚血统的说法,老高更相信陈寅格的推论,宇文泰推行关中本位制,要求手下众将归祖籍为关陇,关陇集团由此出现,也就在这时杨坚之父杨忠自附弘农杨氏,以及李渊之祖李虎自称陇西李氏。)
卷二 百战黄沙穿金甲 第七章 初遇敌情
“火长,你上过女人没有,丰满女人的奶子又大又圆,一捏一揉,那鸡头米就硬了,哎呀呀!那是个爽。”
刘简好色如命,三句话离不开女人,他尤其喜欢女人的奶子,大家便叫他刘奶子,一路行军无聊,他便兴致勃勃地给大家讲自己从前的风流历史,尉迟惇听他说得下流,便骂了他一句,“刘色鬼,不说女人你会死吗?”
刘简哈哈一笑,“男人不说女人还有什么意思,大家都喜欢听呢!”
他咂咂嘴,又津津有味说了起来,“我至少摸过五十个女人的奶子,有碗状、有木瓜型的,还有西瓜那么大的,当然也有小扁豆,你们知道西京的百妙楼吗?就是都市会旁边红色大门那家妓院,里面四牌花锦玉是我的相好,她的鸡头米是粉红色的,我昨晚做梦都见到她了。”
刘简闭眼陶醉在回忆之中,旁边杨思恩嘿嘿一笑,“你胯下马的奶子也是粉红色的,昨晚你不会是捏着马奶子睡觉吧?”
众人轰然大笑,刘简脸胀成猪肝色,恼羞成怒,举鞭便抽去,杨思恩早跑远了,刘简指着他大骂:“你他娘的王八蛋,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你在辽东那些龌蹉事,要不要我替你给讲讲。”
杨思恩懒洋洋道:“你尽管说,等晚上老子扭断你的脖子。”
……
他们已经走了五天,越过了阴山,走过茫茫大草原,前方已经是于都斤山支脉。
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杨元庆已经多少知道一点杨思恩的底细,他原是两百人长,去年攻打辽东时当了逃兵,刘简是他手下,原来也是两百人长,但因奸辱民女而被军法处置,直接贬为小兵,在辽东也跟着杨思恩当了逃兵,也不知他们用什么办法又重新混进军队。
他们一路跋涉,此时已经深入草原七百余里,靠近于都斤山脉,开始看见一些起伏的山峦,再向东走百余里,就到于都斤山旧镇。
杨元庆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中午,便对众人道:“找个地方吃午饭休息!”
众人精神振奋,一起加速向前方一段山峦疾驰而去。
……
顺着高耸起伏的山峦奔行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一条潺潺小溪前,这里是于都斤山一条支脉的末端,山峦下覆盖着莽莽森林,虽然此时只是早春时节,但春天的气息已经悄然来到了草原,冰河解冻,小溪潺潺,小溪两侧长满了嫩绿的小草,柳枝发芽,树木和草地都仿佛披上了一件淡绿色的新装,森林内鸟鸣兽走,已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们刚到小溪边,一群黄羊便从森林内仓惶奔出,斥候们大喜,纷纷取弓搭箭,杨元庆早已一箭射去,箭矢强劲,一箭便射倒了一头肥壮的黄羊,野外打猎,这是他的拿手本领。
九名属下纷纷吆喝射箭,片刻便射倒了五六只黄羊,其余黄羊都惊恐万分地奔回森林,不见了踪影。
意外的收获使斥候们喜出望外,刘简扛过一只黄羊便在小溪边开膛破肚,尉迟惇却反应过来,眉头一皱道:“不准用火,怎么烤野味?”
斥候有明确规定,探查敌情时不准轻易点火,冒出的黑烟会被人发现,但这却难不倒这些经验丰富的斥候,杨思恩看了看山脉,对众人笑道:“我去看看周围情况,马上回来!”
杨元庆还没有这种经验,不知道杨思恩的用意,手下斥候张锦缎笑着给解释他道:“杨大熊是去找山洞,山洞点火烧烤野味,黑烟就不容易外泄,也不会被发现。”
“原来是这样,这些家伙倒也聪明。”
他也翻身下马,拎着一只黄羊,在小溪边洗剥,众人一起动手,片刻便将五六只黄羊洗剥得干干净净。
这时,身后传来杨思恩的声音,“火长,你过来一下!”
杨元庆见他表情有异,便丢下黄羊走了过去,“出了什么事?”
“你跟我来,发现了一点情况。”
杨思恩领着杨元庆快步向森林深处走去,这片森林是沿着山脉生长,并不宽,只有不到三百步,但很长,延绵百里,就像山峦的一条绿色腰带,很快,他们走到山岩前,山体是石灰岩,长年受冰雪和雨水侵蚀,使山体出现一条条巨大的岩缝,有的深数百丈,其中有一个山洞异常宽大,高约五丈,宽三丈,山洞内黑黝黝的,显得十分幽深。
杨元庆拿着弓箭,一点不敢大意,他知道草原上的山洞往往就是野狼和豹子的巢穴。
“里面没有野狼,我查看过。”
杨思恩的声音很低沉严肃,甚至有一点紧张,杨元庆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便瞥了他一眼,“你发现了什么?”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领着杨元庆走进山洞,山洞里更大,竟高达十几丈,各种钟乳怪石嶙峋,有的像石树,高大挺拔,有的如怪兽,面目狰狞,时间仿佛在它们身上凝固了几千万年。
但杨元庆立刻便发现了人间的烟火,就在离洞口不远的一根石笋下,有一堆马粪,杨元庆吃一惊,凭他的经验,他一眼便看出,马粪是新鲜的。
“我仔细看过,这堆马粪最多五个时辰。”
杨思恩的经验显然更加丰富,他甚至能看出准确时间。
五个时辰,那就是半夜三更时分,“你的意思是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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