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尘镜 作者:一侬(晋江2014-06-02完结)
据《上古神祗考》记载,如今的天君并非独子,天君下面还有两个同胞弟弟。一个是中元清虚大帝,一个是三元扶桑大帝。三兄弟皆是神族中的佼佼者,却只有清虚大帝被众神敬呼一声“帝尊”。
至于原因,需得娓娓道来。
二十五万年前七月十五,清虚大帝甫一诞生,八十一只青鸟从玉山飞至天宫,盘旋七十二日,长鸣不绝。四海游鱼皆越出水面,仰天奔跳。幽冥司里的恶鬼凶灵全部安静下来,就像得到了救赎。老天君当即拍板,让还是娃娃的清虚大帝当继位天君。
然而年少时的清虚大帝竟变得十分玩劣,隐姓埋名游走五族,沾染了不少恶习。日久天长,身上的魔妖气息竟渐渐盖住了仙气,这让老天君十分头疼。为此,老天君为他特地在幽冥司的十七层炼狱下又加了一层,用于关他禁闭。
出发点是好的,奈何年少轻狂的清虚大帝根本体会不了老天君的苦心。非但没有知错悔改,还变本加厉,私下逃离幽冥司,惹事生非,引起五族混战。老天君知晓后异常震怒,派了三万天兵捉拿清虚。
天兵整整齐齐地站在南天门口,声势浩大。军还未行,就见到满身血污面无表情的清虚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主帅不敢擅作主张,思虑再三将清虚押到了老天君面前。老天君见清虚昏迷不醒一时心软,也没严惩,就罚清虚再回十八层思过。
这一思,清虚简直脱胎换骨。摆脱魔性不说,还亲率十万天兵解决了五族混战。于是天界众仙神对他是万分钦佩,老天君也深感欣慰。欣慰过后,就打算正式让清虚继位。
是夜,老天君召见清虚谈心。几番说辞之后,老天君没让清虚答应继位,清虚却让老天君改变了主意――答应让清虚的兄长,即如今的天君当太子,只封清虚一个闲职做做。
但老天君还是太过疼惜清虚,就在退位让贤那日,特诏天界,封清虚为大帝,并命神鬼人三族,凡拜见清虚者,必须敬呼一声“帝尊”,同时三跪九叩以示尊崇。如此诏令是有史以来绝无仅有的。然而,却没有哪个觉得这样不妥,大家都打心底里敬重清虚大帝。
如今,二十万年过去了,大家都知道帝尊清虚大帝的名号,却不晓得他叫棋里。
第十六章
“衡云,快醒来吧……咳……咳……嫁衣已经做好了……”
……
“衡云,咳……你这是在惩罚我么?”
……
“衡云,我求你,快醒来吧。”
……
“衡云怎么都不醒啊,帝尊每日都来,她也不睁开眼看看。”
“就……就是,帝尊不是……是给她吃……了渡灵草……吗?还……还渡了……了五万年……的……修为……”
“先是给渡灵草半身修为,现在又给衡云,帝尊他……”
“你们俩都安静点!唉,衡云啊,一回来你就躺着,这一躺还躺了七八日,凡间都该过去好些年了。”
“判官……判官……黑白无常……”
“你别叫了,他们听不见的,省点力气吧!”
“你是谁?”
“我?我是你啊!衡云,我们是一体的。”
“我不记得你。”
“不是不记得,是不知道,我一直存在于你的意识里。几千年来,判官和棋里想尽办法压制我,才导致我始终不能成形,连这样与你对话都不行。幸好那日裕通横插了一手,才将我彻底唤醒。啧啧,就是可惜了那株渡灵草,非但没驱除我,还加固了我的形体。哈哈哈,棋里该要气死了吧!”
“意识?形体?你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好!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啦啦啦,啦啦啦,啊!我知道了。
二十万年前五族混战,棋里在第十八层炼狱呆了一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这事你知道吗?哎呀,不用问你肯定知道,你那么爱他。
其实吧,棋里突然洗心革面是有原因。因为他抛弃了我。我跟了他两万年,他竟然把我当破鞋一样说扔就扔了!这让老子十分愤怒!”
“你说清楚点,什么意思?”
“哎哟喂,别用这个语气,我跟他没□□!嘿嘿,实际上我就是他身上的魔性。都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话用在棋里身上委实太贴切了!那些年他走南闯北,深入魔潭妖穴,惹了不少事。顺带的,也把我沾染上了。他在魔界呆的越久,我的力量越强大,他身上的魔性就越深。日积月累日久天长,我从无到有,从一星半点到强至可以帮棋里一个时辰屠杀了魔妖三百个,其中还有两个魔君,七个妖君。”
“引起五族混战的大屠杀是你做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不过是顺应了棋里心中的意向罢了。”
“你知不知道,后来魔妖两族联合起来滥杀了多少无辜?神仙、鬼灵、凡人,不计其数。”
“呃……扯远了。我们再说棋里。真不晓得棋里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主动回去向他爹认错,进了第十八层,他娘的还把我摒弃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又如何进了我的意识?”
“我告诉你,这跟你关系大了去了!我帮你回想……想起什么没有?”
“除了头疼什么都没有,你快停下来!”
“唔,好吧,我告诉你。幽冥司不是有条硬性规定么,说什么,鬼差不得私改凡人寿命,否则就要被打入第十八层炼狱,感受同等痛苦。
三千一百年前,棋里抽风,轮回一世做了凡人。可惜命格不好,才八岁就要替人车裂而死。你碰巧路过,又碰巧救下了他。更碰巧,这事被阎王知道了。他担心等棋里回来做清虚大帝时知道了,一怒之下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干脆他先罚你进炼狱思过一百年,日日感受八十一次车裂之苦,以求清虚大帝能放过你。”
“你别说了,我记起来了。被关的第一年真的还不如魂飞魄散,每日都要感受八十一次车裂。一开始我还疼得大喊,后来连喊的力气都没了。再后来,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年,有一日我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唤我。它说:让我帮你吧,我可以为你驱逐痛苦。”
“你真的记得?嘿嘿,我不仅当时能帮你驱逐痛苦,现在也能。”
“现在……”
“衡云你想想,棋里真是爱你的么?他是不是把你当作别人的替身了?我知道你也能感觉出来的,对不对?”
“别说了!”
“他不爱你!我告诉你他心里的那个究竟是谁。”
“闭嘴!”
“他爱的是长含鬼君,二十万年前他屠杀魔妖两族,血洗大婚场地,为的就是长含!”
“衡云,不要骗自己了,我知道你心里苦。衡云,沉睡吧,以后所有的痛都由我来承受。”
……
“帝尊,您歇着吧。臣来守着衡云姑娘,她一醒臣必定马上通知您。”
“无事,路北你出去吧。本尊累了自会唤你。”
“是,臣告退。”
片刻,耳旁传来关门的声音,屋内顿时陷入沉寂。长明灯火还在床前闪耀,棋里轻叹一声:“衡云,只要你能醒来,你想让我如何我便如何,好不好?”
“当真?”我突然坐起身,笑着搂住他的颈,“我要你立即娶我。”
棋里怔了半会儿,也紧紧搂住我,轻笑:“我也想立即成婚,可是你的身体好了吗?”
“好了,特别好。”
“但是还有许多事要准备。明日吧,我现在就吩咐路北去安排。”
“唔,好吧。”我松开他,望进他的眼睛,“我不在的日子是不是很寂寞?你有没有想我?”
棋里凝视我的脸:“想,深入骨血。你若不再醒来,我就跟你一起沉睡。”
“哈哈哈,说的真好听,衡云该感动坏了。”我转身跳下床,大笑着鼓掌,“啧啧,就是可惜我不是衡云。话说得再漂亮,衡云也听不到了。”
棋里轻蹙眉头:“身体还没痊愈,快回来躺着。是不是想吃糖葫芦了?我马上去买。”
我又坐回去,面对棋里劝慰道:“帝尊,面对现实吧。衡云那个胆小鬼已经被我踢走了,我也不可能再把她放回来了。”我坏笑着凑近他,“但你若是不介意,我也可以牺牲一下,假装她,跟你行鱼水之欢。你想不想要?”
棋里没作声,任我挑逗他的唇,任我的手探进他的衣衫。渐渐的,他的气息变粗,双眸也变得深沉,继而反客为主一把将我压在身下,扯开我的衣服,放肆地啃咬我的唇、颈、胸……
“棋里,你轻点,我疼!”
不顾我的挣扎,棋里的动作愈发粗鲁。直到结束,我的世界才消停下来。
他伏在我的肩头,喘着粗气,一手与我十指相扣:“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
我无力地推了推他,没推开又作罢,笑道:“难怪衡云喜欢你,你的能力确实不错。”又舔舐他的耳朵,轻声说,“我喜欢。”
棋里微微起身,看着我的脸。片刻低下头吻住我,又狠狠倾入我的身体。如此折腾了一夜。
“这一次终于轮到我了。棋里,我不会心软。”
……
帝尊清虚大帝的婚礼算得上三界最为隆重的,但因酒宴被安排在幽冥司,一些神仙就在议论:“帝尊对孟婆衡云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第一次成亲竟然不在天宫。啧啧,君意难测啊。”
另一些神仙就说:“不懂了吧,帝尊这叫有情调,深知女人心。孟婆是鬼差,对天宫不熟悉。帝尊体贴她,才把宴席设在此地。而且我听说新娘子在凡间受了伤,不宜远行。是以,帝尊连新房都设在了幽冥司。”
“别说了,帝尊来了!”
众神鬼分站两侧,同时伏地跪拜齐声道:“恭迎帝尊!恭贺帝尊新婚之喜!”
棋里站在八十一级台阶上,微微抬了抬手:“今日本尊大婚,卿家不必拘束,都起来吧。”
“谢帝尊!”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一瞬又消失无踪。
接着又一个声音响起:“恭迎帝后入殿!”
良久,又道:“恭迎帝后入殿!”
台下神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莫名,却又不敢说出来,只能静等传闻中的帝后露面。
“恭迎帝后入殿!”
一个侍婢匆匆闯了进来,猛地跪下颤声道:“帝后……帝后不见了!她只把嫁衣留下了……”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议论之声四起。仙群中的司命星君,不停地擦汗,心肝一抽一抽得疼。
棋里沉默许久,缓缓走下台阶,走到侍婢面前,接过她双手奉上的嫁衣,低声道:“退下吧,婚礼继续。”
众神鬼又是震惊,瞪大了双目看着棋里捧着嫁衣一步步走向最高处的宝座,看着他面不改色地说:“既是她的东西,在她有事时代替一下也合情合理。自此以后,衡云即是本尊的帝后,众卿如何对本尊就要如何对她,千秋万世不得改变。”
“谨遵帝尊之令!”
与此同时,奈何桥上又是另一番风景。
“你如何走得这般潇洒?你不是一直爱着他吗?”
“唔,你也这么说,看来衡云对他确实痴心。”
飘煦上下打量了我片刻,试探道:“你不是孟婆,你是帝尊的魔性幻化出来的。陆厉跟我提过此事。没想到连渡灵草都压不住你。”
“嗯,我也没想到。渡灵草的功效确实出我意料。”我伸出手,凌空摘下一朵彼岸花,又道:“十八层里的彼岸比这开得更妖艳好看。衡云还没进去的时候,我都是附在花上面,独自度过几十万年的岁月。后来她去了,我就哄骗她,让她吃了十八层里所有花。也不算是骗吧,至少她吃了花,让我进了她的身体,减轻了她所受的车裂之苦。”
飘煦笑道:“你还做了好事!”
“不敢当,各取所需罢了。”我转身看她,“不说了,我要走了。后会无期。”
“喂,你去哪?”
我想了想道:“总要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三界才算是有秩序吧。”
“你要去凡间?”
“顾好你自己吧飘煦,莫再错过这一次了。天命弄人,亦弄鬼神。判官他,还算是个好东西。”
在幽冥司不过才八日,凡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里,早已物是人非。东街口的半仙看相的摊位已经荒废得不成样子。中街卖的糖葫芦的老大爷也歇着了,换作他的孙子站岗。
柳澄源和张谣枫也已经搬出了丞相府,在丞相府外又建了一幢宅第。大小与相府无异,亭台楼阁甚至更胜一筹。可我从观尘镜中看到,柳澄源并不住在自己的府院。他命人在丞相府的七星亭旁盖了两间屋子,平日里吃睡都在那。因为那里曾是衡云受伤消失的地方,那里是他的念想。
“你回去告诉她,不用再等我了,我不需要她伺候。”
“那你想要谁伺候?”
柳澄源突然睁开眼静,直愣愣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