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那老汉一脸苦相,摊着手说:“大爷,你都看见了,这几日连降大雨,山洪爆发,别说船,连原来渡口的栈桥都被卷走了。
这个时候后面敌人的声音已经可以听到了:混杂在雨声里好像有一面小鼓在轻轻的敲,那是狂奔的马队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而这个声音正变得越来越大。
“怎么办?”宋影低声问道,破天荒的没有笑。
“看见那山没有?过了河,走十里就是那凤凰山,再过一条琴江,走二十里就是凤凰镇!凤凰镇是个大镇,里面有我们不少产业,应该有不少战士在!我原来的想法就是到达那里再找援兵!可现在没有船!”古日扬无力的松开了摆渡人的衣领,他重重的喘着气,山洪爆发可真是出乎他计算之外,连他一贯冷静的人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周围还有别的渡口没有?有船也行!”程铁心问道。
“还有别的渡口吗?不!别的渡口在哪里?”古日扬一把又从地上揪起了那老汉。
老汉被吓得说不出话,眼睛凸出只盯着古日扬凶神恶煞一样的脸,程铁心伸出手来,握住了古日扬的手腕。把他的手拉开,然后笑容满面的站到了这老汉面前,还把自己的斗笠摘了下来戴在他头上为他挡雨。
“老人家,我们着急过河?周围最近的渡口在哪里?有船也行。”程铁心轻声细雨的问道,脸上和颜悦色,好像根本没听见那咚咚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摆渡人惊魂未定的看了这些人一眼,说道:“下游五里有个渡口,上游八里也有个渡口。这两个渡口不像我看管的这个在荒郊野外,它们都是挨着村庄的,应该还有船留下。”
程铁心冲他笑了笑,摆了摆手,把几个男子都叫到旁边:“两个渡口,去哪个?”
“敌人马上就到了,毕竟就算渡河,也渡不过马匹去,我们带着沈小姐她们跑不了太快,去五里那个吧。”俞世北说道。
“嗯,我问问小姐她们还能不能撑着。”程铁心说完就跑去了沈凝竹那边。
“嗯。。。”古日扬一手撑着下巴正在考虑,一个圆润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有话说。”
听到这声音,大家一起抬起了头,都是惊愕,因为说话却是沈凝竹。
她已经摘去了斗笠,大雨马上把她的头发打湿了,却丝毫不能减弱她一丝一毫的惊人美艳,几个男子看到这张脸都不由自主的一呆,连躲在一边观看的摆渡老汉都惊的“啊”了一声。
“程先生?”
“老奴在。”
“现在敌人已经赶来了,无论往哪个方向逃离都很危险对吗?”
“是这样的。”
“那么好吧,”沈凝竹一顿,神色之中突然有了一种威严,几个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男子都是感到一滞,一种威压感扑面而来“现在是你为沈家效忠的时候了。”
“小姐的意思是?”程铁心仍然低头弯腰,这句很有分量的话看来他早有心里准备,所以答的毫无惊异。
“你带着翠袖,再领他们中的两个从上游走,我和剩下的几人从下游走。分兵两路。敌人应该不能区分我和翠袖谁是真正的沈小姐。。。”
“而老奴的样子和身份他们想必肯定是知道的了,沈家管家跟着的一定是小姐,这样的话敌人很可能判断往上游去的就是小姐,可以引开追兵,没有问题,小姐!您放心走吧,我一定不辱使命!老奴为有这样的任务感到无比的光荣。”程铁心抬起头把沈凝竹没有说完的话说完,表情很有些激动。
听着沈凝竹这个计划,古日扬、王天逸他们对沈凝竹美貌的感觉突然没有了,有的只是一层凉意从脚尖一直升到头顶,浑身都打了个哆嗦,心里有的只有这个念头:“这个女子是沈放的女儿,姓沈可不是白姓的”。
沈凝竹突然对王天逸他们微笑了起来:“各位为我出生入死,这份功劳沈家是不会忘记的。各位大可放心,只要我报得安全,必有重谢。”
“不敢,保护沈小姐是我们的光荣。”古日扬低下头沉声说道,语调里不再有半点敷衍,有的只是深深的敬畏。
“谁和翠袖走?”古日扬问道,扫了一遍众人,却把目光落到了王天逸和左飞身上,王天逸只感觉心头一阵慌乱,要知道这个任务就是去送死啊,几十个敌人会疯狂尾追着自己。
“左飞,王。。。王。。。俞世北去!”古日扬几次想说王天逸的名字,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一直犹豫不定,最后下了决心,反而让俞世北去。
“我。。。”左飞嗫嚅了一声,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变红了,最后狠狠的大叫起来:“凭什么是我?!这是去送命的!我不去!我。。。我。。。我要跟着小姐!”
“你?!”古日扬一下子怔住了,脸涨的通红,手一把攥住了刀柄,要是左飞是他的下属,他一定一刀就砍了过去,但左飞不是他的下属,而且这种拼命的事情也是强扭的瓜不甜,没有人会在你用刀逼着他的时候给你卖命的。
“头,”俞世北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你看,你们能缺一个长兵器好手吗?敌人都骑着马,对付骑手,长兵器比短兵器有效的多。”
古日扬狠狠的叹了口气,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竟然有点无法决断了。
“算了,不必让弟兄们白白送死了。”程铁心一手拍上了古日扬的肩膀,古日扬转过了头,看到的是一双决然的眼睛:“就我和丫鬟一起走。我再贿赂一下那个摆渡人,一会敌人来必然要问他,让他说我们大部分跟着我走了就可以了。唉。”
“嗯。”古日扬转身同样拍上了程铁心的肩膀:“为了保护小姐,我需要人手。如果可以生离此地,就在凤凰镇汇合。另外,程先生,我敬佩你。”
“哼,”程铁心潇洒的一笑:“我这条命早卖给沈老爷了。”
说罢转身朝那摆渡老汉走去,王天逸看见他一边附耳和那老汉说话,一边塞给对方一锭大银,然后他抬起头,又看到了翠袖,她还是那样无忧无虑,对着河水在拍手,浑然不知道自己做了沈凝竹的替身要去赴死。
一阵心痛涌上心头,他突然很想冲过去和程先生一起走,去保护她,那那样无异是九死一生。古日扬他们已经打算上路了,气氛很压抑,大家都没有说话,默默的整理兵器、翻身上马,毕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看着自己的两个同伴去引开敌人,谁心里也是不好受的。王天逸犹豫的抓住马鞍想爬上去,头却不受控制的扭向翠袖的方向。
“走吧。”古日扬骑马走在最前面,大声下了命令,却一直没有回头,他不敢看到程先生他们。
王天逸却走在队尾,他再一次回头凝望,程先生和翠袖已经骑马在往相反的方向前进了。入眼的只有翠袖轻盈的背影,在雨中如此轻灵,宛如精灵一般。
他的手指又轻轻触了触脖子间的那条温柔的丝巾,滑腻的感觉充满指尖,心头却痛的厉害。
王天逸的手握紧了缰绳,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他闭上了眼睛,全身都好像要被撕裂一般,猛可里,他睁开了眼睛,猛力勒转了马头。
“我去跟着他们!”王天逸回头朝古日扬他们大呼,在他们惊骇的目光里扭回了头,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然疯狂的打马朝翠袖他们追去。
卷四 凤凰劫 第四十二节 唯成追忆(二)
程铁心回头看去,只见王天逸在风雨中一人一马追了上来,却是一愣,皱起了眉头,等王天逸追近了,程铁心脸上挂了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想王天逸笑道:“你来了。我原来想的却是没有一个人会跟来的。”
王天逸俯身在马背上竭力控制着狂奔的骏马,他没注意到程铁心说什么,而是看了看旁边马上翠袖,就算裹在厚厚的蓑衣里,她的身躯依然显得那么的娇小,好像随时都会被狂风吹起。
王天逸对程铁心说话了,但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说道:“我也是个小人物,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像翠袖小姐一样。所以我来了。护卫翠袖,我不想她。。。”
程铁心马上明白了王天逸是说翠袖被当作小姐的替身去引开敌人,让同样为小人物的王天逸感同身受,所以奋力要来护卫翠袖的安全。
翠袖却没明白王天逸的意思,她在程铁心的帮助下奋力的控制着马匹,一边扭头喘着气说:“什么。。。小人物?。。。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很高兴。。。再看。。看见你。”
王天逸咬着牙笑了。
他咬牙是因为身后可能会赶来大队的敌人,此行将凶险之极。
他笑则是因为翠袖说她高兴再看见他。
而有了她这句话,拼命、冒险王天逸觉的都值了。
渡口旁,几十匹马在原地转来转去,把河边的空地踩得泥泞之极,谢六横把马控得稳稳的一动不动,静静的站在队伍的最前边。
他是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身材壮实,他把斗笠压得低低的,盖住了大半个脸,长年的亡命生涯让他脸上的每条皱纹都透出一股沧桑来,不过他牙齿很白皙,无声的说出了他曾经富贵祥和过,但现在这些白皙的牙齿咬来咬去,他好像有些心神不定。
这个时候,摆渡人的小屋开了,两个用面巾蒙着脸的大汉跑了出来,在他马前站定,禀告道:“掌门,您真是明察秋毫。刚才那个老头说的话果然有诈。我们从他屋里搜出了一锭大银,再稍微一吓,他已经承认了是一个中年人给了他这些钱让他撒谎的。”
“那老头刚才答话的时候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谁都看的出来。再说一看地上的马蹄印记就知道他说的是瞎话,究竟怎么样?”谢六横问道。
“掌门明鉴,往上游去的人只有三个,其他大部分人都和一个美貌之极的女子往下游走了。”
“美貌?”谢六横长长的出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囊,递给手下:“里面有管家和小姐的画像,让他认认。”
不一会,他就得到了回答:程铁心和一个女子还有青城的那个小子往上游去了,美貌的小姐和三个长乐帮镖师、昆仑派左飞还有一个谢六横他们没见过的人往下游去了。
而去查看马蹄痕迹的手下也回来报告,证明了谢六横的判断。
“掌门,您看两个女子分头走了,我们怎么办?分头去追吗?”皮泰从后面问道,他是一个年轻人,刚跟谢六横没几年。
“不!我们已经得到了情报, 长乐帮和慕容世家的人都已经快过来了,我们虽然有四十人,但这么大的地方找人还是太少了,不能分散太开。帮主,你看我们是追管家还是追那美貌小妞?”另一个下属项群方说道,他是谢六横的副手。
“嗯。”谢六横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声:“姓程的大概没想到,我们已经从杨家客栈的伙计还有华山派的俘虏那里知道了他们八个人的相貌,他还想用李代桃僵这一招!让我们摸不清真正的目标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他把小姐藏的严严实实的,从来不让人看到真面目,另一个女子则整日抛头露面,我们已经猜小姐八成就是正主,大家闺秀嘛,如果不这样,恐怕他主子也会活剥了他。现在他故意让那老头告诉我们大队人马是保卫他而去的,实际上却是他就带着那个丫鬟和那个青城的保镖,大队的高手却是护送着小姐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他故弄玄虚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我们上钩,去追他,来牺牲自己达成金蝉脱壳的目的让小姐逃脱!现在我们可以肯定了,美貌女子就是正主!”
一席话说完,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手下都是频频点头,就在这时,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在队尾响起:“直娘贼,不是有九个人吗?那个没有见过的莫不就是那天晚上偷袭老子的混蛋?居然赤手空拳想破老子的铁棍,这个疯子!”
听到这个声音,谢六横和他的手下眉头不约而同的全都皱了起来,一副厌恶的表情,没有一人答话。那问话的主却是不依不饶的打马上前,来到皮泰身边,大声问道:“小贼,有没有那人的画像?”
皮泰本来满脸都是厌恶,此时见他挨到自己身边,厌恶之中却含了一丝恐惧,把头扭到了一边,很不情愿的答话道:“没有。要找自己画去!”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倏地揪住了皮泰的前襟,把皮泰从马上生生扯到了空中,皮泰惊恐的看去:一只铜钵大的巨手揪着自己的领子,手的上面是一张凶神恶煞般的大脸,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却有九个香疤。
那人却是个和尚,不过恐怕却是天下却凶恶的和尚了。
“胡。。胡不斩,你想干吗?”皮泰脚在空中乱踢,手已经摸到了刀把,却不敢拔出来,只好胡乱的在上面乱摸,好像刀把上擦满了油,滑的溜手。
胡不斩瞪圆了眼睛,表情更加的凶恶:“小贼,你不想活了吗?敢这样和洒家说话?!”
“你想干什么?”谢六横拨转马头,他丝毫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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