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眼睁睁的看着把自己银库几乎搬空的几辆马车进了这院子,这些自己辛苦多少年聚累起的财富却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韦希冲不再是一个强健的江湖掌门,一瞬间好像老了几十岁,银白色的头发就在儿子的注视中变成了灰白色,他用手扶住了墙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两行混浊的泪水流了下来。
“王天逸,你这狗杂种!”愤怒的呼喊从韦希冲树叶一样抖动的嘴唇里发了出来,把刻骨的仇恨凝结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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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的车队正在行进,赵乾捷从一辆马车跳下,跑了几步又匆匆掀开车帘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蒋丹情况如何?”岳中巅躺在豪华的软榻上问道。
“郎中已经说了,蒋师兄静养几月就无事了。”赵乾捷恭恭敬敬的答道,岳中巅签署了合约,自然无心在青城逗留,参加什么青城掌门的寿礼,蒋丹受伤的第二天启程返回华山了。
“那我就放心了,”岳中巅招呼赵乾捷坐到自己对面,笑了起来:“乾捷,昨天蒋丹受伤,你为何也晕倒了?”
赵乾捷闻言大惊,王天逸之所以痛下杀手,就是因为他向王天逸告诉了岳中巅的计划,事后却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惊急之下的他也昏了过去,这种事情被岳中巅问了起来,他怎能不害怕的要死?
赵乾捷的冷汗下来了,脸也红了,眼睛也不敢看岳中巅了,正想着如何说瞎话,岳中巅却说话了:“有人看见你去找王天逸,而且据说神情激动,又哭又笑,而王天逸和你见过面之后,据说铁青着脸,到比武前滴水未进。嘿嘿,你把我的计划告诉王天逸了吧?”
如五雷轰顶,赵乾捷腿一软就跪在了岳中巅面前,说道:“公子饶命。”
“我没看错你,”岳中巅大笑起来:“如果你不去告诉他,我就得亲自去告诉他。你做得好啊。”
闻听此言,赵乾捷眼睛都合不上了,他难以置信的问道:“您说什么?”
“笨蛋,我给你说说,”岳中巅非常得意的笑了起来:“你这家伙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小子,你还是没见过世面!”
“听好了,我本来就犹豫是不是打残或者打死王天逸,毕竟在那么多人面前,而且涉及到丁家三少爷。丁大姐的话很明白,意思是让我们在丁玉展在的时候不要对王天逸下手,给丁家少爷一个面子。但我确实怕那个小子跟丁家少爷跑了。你小子老实厚道,我知道这一点,就是看你替王天逸挡我,还有拒绝我的收买,你和他关系好的很,就在我犹豫不绝的时候,突然有人说王天逸替你出头,而丁玉展又来找我,满不在乎的说:如果我玩的狠了,他就跳擂台,我突然有了主意。”
“所以我只是吓吓你,什么和护腕一样的单发弩箭,江湖上就从来没有过,而且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让蒋丹知道切磋的时候是和王天逸打,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告诉王天逸之后,王天逸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逃亡,这很渺茫,一个小弟子能逃得出自己掌门的手心?就算逃了,我也有理由找你们掌门那废物算帐了,哈哈!二是逃入丁家的院子里,就是不出来,这个也不可能,丁玉展虽然尊贵,在丁晓侠他们面前根本决定不了事情;三就是比武,不过我和王天逸打过交道,了解那小子是个不要命的狠角色,知道我要宰他还来,必然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这样就妙了,蒋丹不知道原委以为只是切磋,王天逸却以为自己知道原委,认为这是死斗;我就让蒋丹用真功夫,王天逸果然险象环生,结果丁玉展真的跳了擂台,我马上叫停,蒋丹当然停手,而王天逸信了你的话,不停反攻,重伤了蒋丹。台下人看了,都会说他卑鄙无耻,我们华山占尽了理!哈哈!”
“这样一来,一是我讨好了丁家——为了迁就丁少爷,自己的人都被打伤了,昨天晚上我带了些金叶子去看望丁大姐,她高兴的很,说我懂得礼节,答应我们购买丁家矿石时候给我们优惠,哈哈;二来达成了来青城的目标,你知道,谈判前要讨价还价的,口头上提的往往都是最高目标,心里其实才是实际的价位,华山本来打算涨一成就行了,口上说两成,但因为这事,不仅让韦希冲签了最高价格的合约,还平白赚了那么多医药费。兵不血刃,我替华山一下子赚了多少银子啊!这是多大的功劳啊!我自己也发了笔大财,这次要去拙楼买最贵的首饰给我几个妻妾,哈哈哈哈;三来,王天逸必死,现在他的仇人不仅我一个了,最想要他命的是你们的脓包掌门了!哈哈!”
岳中巅开心的笑了起来,而赵乾捷则满头冷汗,实在想象不到眼前这个人居然能利用局势做出这样的事情,不由的又敬又畏,但有一点他不明白,于是问道:“公子,你实在……。但,但蒋师兄差点命丧青城,实在危险的很……。”
没想到岳中巅一声冷哼,说道:“危险?不死算便宜他了!”
“什么?”赵乾捷不由的大惊。
岳中巅冷笑道:“这个计划我得意的第四点就是蒋丹被打成这样,打的好!去青城的路上,我们不停受到未知门派的袭击,在最危险的时候,这个王八蛋自己溜了,让我背后被人砍了一刀,差点就客死他乡!我早就想找机会整他了,只是碍于他在华山的地位和资历,不好明着下手,这次如果他被打死,我更高兴!”
“啊?他毕竟是华山的人啊……。这个名声……”
“外边人看来,是因为丁玉展跳擂台,叫停之后他被对方强攻之后受伤的,想想看,四大家族中的丁少爷跳上擂台,谁敢不停?对方又在切磋中痛下杀手,谁能想到?青城已经在武林同道面前公开赔礼道歉了,谁能说华山什么?”
说到这里,岳中巅的眼光如刀子一般射向赵乾捷,对簌簌发抖的他,岳中巅阴狠的说道:“小子,蒋丹在华山还有点根基,而你,无依无靠,除了我!儒家不是讲三纲五常吗,在武林中,主子就是你的纲!只要你把我当成父亲一样忠心耿耿,我就给你身份、给你地位、给你荣华、给你富贵,你要什么就有什么!否则,哼!这次我原谅了你,要是你以后敢像蒋丹一样三心二意,或者再敢像这次一样,给敌人通风报信,想坏我的好事,我活埋了你!”
“我知道了!”赵乾捷一头磕到地上,五体投地。
“哼!”岳中巅看了看赵乾捷,得意的冷哼一声,说道:“别说你,就是你们那掌门,看丁家来了之后,想把烫手山芋踢给我,让我去得罪人?我做事之后,自己没事一样,再在背后和武林朋友说我坏话,在弟子面前摆摆威风?吃羊肉又不惹一身骚,想得妙!当我和你们一般无能吗?!这次让你们父子两个笨蛋打落门牙还得合血吞!想和我斗,你们还不够资格!”
说完端起矮桌上的美酒,一饮而尽,吼道:“痛快!这次一石四鸟!”
卷五 荣誉之路 第二十五节 地狱火(一)
“你为什么不听我们的?!”
“你为什么反抗?!”
“你为什么不乖乖去死?!”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青城大师兄再也不存在了。
韦全英大吼着,耳光、拳脚雨点般的落在王天逸身上。
在狭小的铁笼里,满头是血的王天逸滚在地上,竭力竖起手臂挡住面门和前身,身体在铁棂子和墙壁上撞来撞去,手腕上的铁镣在乱响,就像一只野兽在铁笼里垂死挣扎,而他嘴里发出的是野兽一般的痛苦嚎叫。
王天逸身上粘满了泥土和血迹,他一边在地上翻滚,鲜血混杂在嘴里让他吐字不清,他努力的在雨点般的殴打中叫道:“大师兄…。饶…命。啊!…饶命,念在我为了师门荣誉的份上出力……饶我…啊!…一命…。”
“师门荣誉?”韦全英愤怒的红着眼睛一把抓起王天逸的发髻,把他生生的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脚踩住了王天逸手上的铁镣,露出他奄奄一息的面孔,然后一口气连抽了王天逸七八个耳光,呼呼的喘着气,大叫道:“狗杂种!青城是我家的私产!你?你?你不过是一个贱下人!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为我家荣誉出力?!”
“轮得到你吗?!你算什么东西?!”韦全英大吼着,扭过了王天逸的头,一手拎着他的发髻,把王天逸的脑袋朝墙上发疯的撞去, “嗵!”“嗵!”“嗵!”土墙发出一连串的闷响,墙皮粘着粘稠的血迹飞散开来。
“别打残了,”牢外,在青城教官簇拥之中的韦希冲一样的咬牙切齿,他极不情愿的摇头说道:“丁家的杨昆先生特别说了,离开的时候还要见他,丁家走了之后再给他算帐!!再忍两天!”
韦希冲父子带着人离开了,像条狗一样瘫在地上的王天逸,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一只手送到了窗台的位置,努力的攀着想爬起来,手指在灰色的墙壁上留下了条条血迹。
青城掌门房间的灯一夜没熄。
第二天中午,骄阳似火,练武场上的工匠被赶走了,擂台被工匠们拆了一半就放在了那里,歪歪斜斜的像个垂死的人在有气无力的挣扎。而它的周围则围满了弟子,不仅有低级的戊组的弟子,还有顾盼生威的甲组弟子,他们浑身被太阳烧烤着,大汗顺着脸庞流下,每个人都茫然而惊讶的朝前面的观战台望去,那里坐着掌门等所有的高级教官。
惊讶,是因为在这种天气里紧急集合,必然有天大的事情要发布。
“青城弟子们!,“韦全英站在观战台的最前面大声喊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韦全英一提到昨天,脸上的肌肉就因为痛苦和愤怒霍霍的跳了起来:“王天逸!就是这个丧心病狂的王天逸,在友好的切磋中像疯狗一样对华山派德高望重的前辈突施杀手!让我父亲的…。,不,是青城的喜事变成了一件悲哀的江湖事件!我们青城因为他的混帐和丧心病狂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华山派已经写了战书,马上就要和我们开战!所有的青城弟子和青城人员都将是华山的攻击目标!”
人群同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声音,大部分的人的脸都变的煞白。
“但是,因为父亲和我的斡旋,终于化险为夷,华山还是原谅了我们!”
这个时候,人群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声音,随后又发出一片叫好声。
“但是我们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人群又紧张起来。
“为了偿付对华山的赔偿,我们青城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储蓄,就因为那个混蛋,原本谈下去的价格被迫又升了回来,这意味着我们未来几年的利润将急剧缩减…………”韦全英的声音哽咽了。
所有人,弟子包括观战台的教官都屏住了呼吸。
“对华山的赔偿,以及华山的涨价造成的困难都是暂时的,我们正打算西下丁家,谈判矿石生意,南下长乐帮,谈判盐土生意,和慕容世家,谈判丝绸生意,不久,我们还会北上沈家,谈判马匹、人参以及貂皮,…。”
韦全英的话并没有说完,弟子们中间就响起了一片不相信的声音,大家都知道,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容易,作起来对青城太难。
“青城是所有人的青城,青城的危难也需要大家同舟共济……”
话还没说完,弟子们中间已经起了一阵不安的骚动,大家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所以,从今天开始,除了甲组以外,所有子弟的月银减少三分之二,兵器、服装、饮食、住宿费用自负……”
弟子们喊出了一声巨大的惊叹,马上就是一片愤怒的吼声,不祥的预感得到了验证,自己的腰包被掏了,所有人都出离愤怒了。
“凭什么减月银?学徒合约不写好了吗?”
“你们讲理吗?我们出山也未必在青城,凭什么你们的损失让我们来填?”
“凭什么甲组不减?!”
“你们不要觉的不公平!昨天,不知有多少江湖豪杰相中了我们的甲组精英,多少英雄人物在纸上都写下了你们的名字,你们离荣华富贵就只一步距离!但就因为这条疯狗,所有的甲组精英都被放弃了,没有一人被邀请进入豪门大派!”
所有的甲组弟子都攥紧了拳头,发出一声愤怒的呻吟。
但愤怒的吼声并没有停止,学艺费已经够贵了,很多弟子就靠这些不菲的月银寻求一点心理安慰,尤其是学艺不精的弟子,现在这些银子却因为掌门或者某人而减了一半,除了甲组弟子,谁能服?
“肃静!”韦希冲看儿子压不住阵脚,马上站了起来,他大吼道:“学徒合约老子废了!谁不服,可以马上申请提前出山,不过学徒费一个铜板也不退!你们爱找谁说理就找谁说理去!我不怕!跟我讲理?江湖规矩,谁的刀硬谁有理!他妈的!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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