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
所以这次慕容长乐在建康举办武林大会,不仅迎接贵宾的地点选在了宋家经营的码头,而且对于近期崛起的昆仑派掌门等大人物的下榻之处选地也是宋家的昆玉楼,这样没人会有异议。
王天逸因为上任仓促,事务众多,还没来得及去拜偈宋南蒸叔侄,没想到今次接左飞。在这里先打了个照面。
宋不群为人谦和,礼仪得度,看刘三爷并肩立了一个面生的后生,看站立的位置和穿着不是寻常跟班,又主动过来和王天逸见了一礼,虽然一只手没有了,但还是循规蹈矩的两手虚报,后背弯的也不浅,礼数十足周全,王天逸还礼后,暗赞盛名之下无虚士,宋家不以武立威,却以礼数在江湖上得敬。
刘三爷介绍王天逸为新任司礼,宋不群脸上明显愣了一下,看来以前也未听闻门派中有“司礼”这职位的。
那边的田二听说了长乐帮的这新举措,事实上他们还笑话过长乐帮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搞出了一个只有红白喜事也有地职位来宾送客,由此笑着替宋不群解释道:“司礼大约就是专门伺候宾客的,我们那边只有长随跑腿,没有这么好听的名字,长乐帮真是能人辈出啊,这么好听的名字也能想地出,哈。”
刘三一听就不干了,心想这不是说我们锦袍队是他妈的长随跑腿嘛,正抿着嘴辱冷笑着想挖苦回去,那边宋不群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面上却毫无因为王天逸担任这听起来不起眼的职位有任何改变,反而把唯一的左手搭上了王天逸的肩膀,更亲昵了一步,笑道:“王小哥脸上有伤疤呢,料想也是个高手吧,大家都在建康厮混,远亲不如近邻,明天中午有空吗?过来昆玉楼喝酒,大家熟络一下。刘三田二你们两个也一起过来吧,反正昆仑要住在我那边,你们以后少不得来我那里跑,有事酒桌上商量好了,思量全了,省你们以后的事了。”
宋不群想的周全,话说地毫无虚情假意,一片实诚,刘三爷和田二爷心中都是一热,王天逸更是觉得这人毫无架子,对自己这跑腿的家伙都如此客气,连行礼时候都心悦诚服了。
宋不群把礼数弄周全,抬腿就笑呵呵的走了,留下一群鞠躬至深的豪门手下。
但他前脚走,剩下的两拨人一立起身子来就又开始挑了起来,毕竟今天两家要抢客人,谁也不想折了自家的面子。
“刘三啊,刚才宋爷一说,我才想起来,你旁边这位司礼,仔细看起来劲气内敛。眸中寒光闪闪,脸上还有那么长道疤。武艺肯定好地不得了!咱们比不了。”
“怎么说呢?”刘三爷冷笑反问。
“你看,我带来的人都是一副低头顺目的像大姑娘一样,一看就是伺候人出身地,客人看了只觉得喜气,却没有你们长乐帮有气势,一个迎客的司礼都找一个杀气腾腾的高手来做,不要吓破了宾客的苦胆。”说罢和身后的随从一起笑了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刘三爷扭头打量了一下王天逸,他此刻面对对方的挖苦。只是闭目不语,只觉得如果没听说过此人另外一面,那么他看上去和一个寻常木讷的长随并无两样,哪里能看出高手杀气来,扭过头却咬牙笑道:“昆仑去哪边,咱们走着瞧!”
等了良久,一艘木船终于驶靠码头,看穿着武器都是武林中人,船头高插“昆仑”旗,昆仑的船来了!
但长乐帮和慕容的人却没有冲上去杀成一团。由胜利者把左飞捆起来塞进车里,相反,他们依然整齐的站在栈道两边,只有田刘二人地目光厮杀到惨烈。
两头都有打算。同时看了那大船一眼,又同时盯着对方冷笑起来。
面子的事情就得用讲面子的手段来解决。
不料那些乘客下来的倒很不利落,一靠岸就有几个人抢着轧在船舷上“嗷嗷”狂吐,搞了好久才混乱不堪的下到实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青年衣着简陋,腰里一把刀,也不打伞,只用手背靠在额头上挡雨。腿有点晃,与其说往前走了过来,倒不如晃了过来。
江湖人士眼睛都毒。
如果你是黄金,入地三尺都会给你扒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田二爷闪电般朝前抄去,一把挡在那青年面前,身后的跟班唰的一声闪在青年身后。如是江湖厮杀,当是一个漂亮之极的前后截杀。
但却不是截杀人头,唰的一声,原本罩在田二爷头上地打伞从后面遮住了那青年头上雨水,田二爷则一个恭敬的作揖,急急说道:“在下乃是慕容世家手下田望云,奉命来迎接左兄。左兄来前已经听秦护法说了吧,马车已经在后方等候多时。”
一口气说完,田二爷躬身却满脸怀笑的朝长乐帮那帮人那边看过去,心想:“盐贩子们,没想到咱家大少爷和昆仑老秦已经早有通信了吧?”
但他看到的却是,那个刚才一直不起眼地司礼王天逸从刘三爷身边闪进了雨里,在满天雨中,面无表情的对着自己敞开了双臂,定定不动。
“这小子干嘛呢?发癫了?”田二爷下摸不着头脑,身前一阵风吹,左飞的背影陡然冲进眼帘。
左飞从田二爷身前走到了他身后,礼都没回一个,嘴里连个屁都没放。
“左兄!左兄!你做什么?”田二爷浑然忘了直起腰,就那样弓腰扭头朝后惊慌的喊着。
王天逸和左飞没有作揖行礼。
他们拥抱在了一起,随后左飞往王天逸胸口打了两拳,叫道:“喝!小哥,如今穿得人模狗样了!我远远就看着像你,却不敢认!”
说罢两人都笑了起来,刘三爷笑得更欢,不过他和王天逸不同的是,他却是看着在雨里撅着屁股扭头摆出一副呆若木鸡模样的田二爷笑,笑地眼睛都看不见了。
看着王天逸揽着左飞胳膊转身就要走,那肯定不是去慕容世家的马车的,田二爷跳起来,大叫道:“左兄且慢!左兄且慢!左爷啊!你们秦护法可说了住我们那里的!”
左飞停步扭头,脸上满是不豫之色,说道:“你瞧见了,我刚见了兄弟,去喝一盅也不行?”
说罢,对田二爷指着跟上来的那些船上乘客说道:“这些都是仰慕我们掌门侠义跟来的各门派大人物什么的,非要跟我一起过来,我正愁他们没地方落脚,正巧,既然你们要接待,先把他们带回去吧。”
说完,任凭田二爷把称呼都升格为“左大爷”也没有回头,私自跟着王天逸走了,剩下脸上好像开了花的刘三爷,说了句:“左兄真讲义气啊!田二。明天去见宋爷,我给你捎两坛子好酒。你别骑马,坐车来带回去,告辞。呵呵。”接着哼着小曲走了。
田二爷,好容易顺了个气,回头打量一下纷纷给他见礼的左飞口里的门派大人物,只见个个衣着不鲜、脸有菜色、灰头土脸地他一个也没见过,都是些不知名的小门派,脸色气得灰白,根本想不到这左飞居然是个把江湖规矩和上级命令当放屁地家伙。
“这什么人呐?!”田二爷仰天大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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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抢”左飞。王天逸奇兵突出,气死田二,堪称主角儿,但到了他宅子里,往酒馔佳肴满桌的桌子前一坐,刘三爷马上抢了风头,杯筹交错中,没一会功夫就和左飞比亲兄弟还亲,“哥哥”“弟弟”的叫的震天,要不是还有正事。兴起的刘三爷就让左飞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左飞,你带来那群人干什么的,怎么和你一起来?”王天逸在旁边问道。
“嗯,咱们昆仑不是讲天下侠义嘛。加上灭了华山,在灾区分发粮草,名声那可是大震啊!不知有多少小门派求着我们替他们出头啊!这不,我们一来,都要跟来,让我们帮着和大门派谈判……”左飞已经喝得红光满面了,舌头也勤了起来。
王天逸却是不解,他问道:“出头。出什么头?他们和大门派谈什么?”
“啥?!这你都不知道?”左飞一拍桌子:“大门派仗势欺人,小门派像狗一样,要什么就得给什么!那华山,那岳中巅小子自己都说以前欺辱过青城,你从青城出来的,你能不清楚吗?”
岳中巅做的事江湖上最身有体会的,王天逸肯定算第一个。
这些放在那里。一万年还是那样,不会改变。
但人却会变。
人变了,事情好像就不同了!
王天逸早已经不是青城学徒了。
把不听命令地门派抹掉的人是谁?
将长乐帮的恐怖用剑散播四方的是谁?
用血树立帮派威名的人是谁?
黑暗中的暗组“冰将”肯定也算一个。
“那也没什么吧?”王天逸笑着替左飞斟满酒:“江湖上谁不是这么做生意的?青城那时候,怨天怨地只能怨自己无能,他们活该!”
“什么?!”左飞眼睛立了起来,里面好像被酒烧得通红:“你说他们活该?”
王天逸一笑:“不是活该是什么。想我们长乐帮从帮主四兄弟起家……”
但他这番话没说完。
左飞猛地把一杯酒泼在王天逸脸上。
刘三爷惊呼,王天逸捂着脸靠在了椅子上,用手捋下了满脸酒水,露出一张惊疑之极的脸,这迟疑脸对面是怒火满面的左飞,他“啪”的一声狠狠地把酒杯抽在脸上,指着王天逸破口大骂道:“不要他妈的穿上了好衣服就转脸不认人了!他妈的,照你这么说,俺们昆仑浴血苦战为了个屁?”
气氛陡然凝滞,刚才还火热的酒席转眼间就被一股寒气冻得硬梆梆地。
刘三爷扑了过去,一把把左飞摁在椅子上,笑道:“醉了!弟弟醉了!呵呵!”
“好!”王天逸陡然一声大笑:“你还是那样子!”
说着把身上的锦袍一把撕成两半,又把脚上的鹿皮靴一下一个全踢飞到门外去了,就这样赤着上身光着脚站在地上。
刘三爷和左飞同时愣着了。
王天逸抓起一个银酒壶,对左飞说道:“咱们兄弟认识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子,光脚的家伙!今天没有虚场的江湖套路,我还是光脚的我,不管这世道怎么的变,咱俩地交情永远是他妈的光脚交情!来,喝!”
“这才对嘛!光脚兄弟才是好兄弟!”左飞红着眼,也把脚上的靴子踢飞了,抓起一个酒壶,仰头干尽了。
王天逸也一饮而尽。喝罢两人相视大笑起来,好像从没人酒泼人面。被泼的好像也从来没被泼过,两人搂肩坐下,开始你一杯我一杯的对饮,到了后来,连筷子都不用了,直接用手抓菜,酒对坛口喝,果然不是刚才帮派交谊地架势,倒像极了臭味相投的江湖混混地派头。
刘三爷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下,看着那边笑容满面的王天逸,暗暗点了点头,又瞅瞅旁边越来越高兴的左飞,心道:“这他妈的什么人呐?”
事实上,左飞确实喝高了,菜还没上全,左飞就一头栽在面前的一盘鱼条里。
王天逸对刘三爷叫了一声:“照顾他。”自己兔子一般跳起来,抖着腿冲进后堂去了,接着就听着“呕呕”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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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这个左飞居然能干出那事来!”刘三爷心有馀悸的对王天逸说道:“这要放其他地方。弄不好就要出人命。”
“你没看那时他已经醉了吗?他就是那种直肠子。”王天逸扶着走廊的栏杆,脸色煞白,他这么几年从来没喝过那么多酒,刚才连对付吃了毒药的手段都用上了。让自己呕吐无数次,就差吐出胆汁来了,要不是这样他很确定自己肯定也被撂倒在床上,和左飞一样。
“嗯,昆仑在秦明月的指挥下,在江湖上声望日隆,小门派都很听他们地。”刘三爷又说道:“看刚才左飞那模样,料想帮派士气也高得很。他们单兵武功又如此之强,真是可怕。”
王天逸摇了摇头,道:“明天林谦掌柜还要接见我这个兄弟,还想和他喝顿酒,我看算了,左飞这小子酒品是有问题,别搞出江湖大事来,一会你去给上头说明一下情况,明天接见一下就算了,吃饭什么的还是我来陪着吧。”
“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啊,头疼,那你撑着点吧。”刘三爷苦笑点头。
“没事,左飞还是重情义的。”王天逸想起了寿州他放了自己一马的事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语气也舒缓了许多。
这时管家跑了过来,说道:“王爷,门口有个人自称认识您,要见您。”
“谁啊?”
“一个瘸子。”
王天逸一愣:“多长时间了?!你怎么不早过来通知我?”
管家一脸无奈:“您不是说和客人吃饭的时候,谁也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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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运的时候,天就高。
谭剑涛和张川秀搬进小酒馆几天了,这短短的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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