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2
我以为听错了,珊瑚螺旋海域哪会有船?但这时胖子等人也纷纷在海面上大叫大嚷,好像众人真的发现了船只。我定睛一看,却并非是外来的船只,原来楗木最顶端,虽然没有通道,但内部也被挖空了,里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陪葬品,楗木碎裂之后,便散落开来漂在海水中,其中竟然藏了一艘完整的古船。这船底浅桅短,船身椭圆,似乎是给海底亡灵准备的殉葬品,拿我们的话讲,这艘船是件明器。
海波涌动之中,我们一时看不清楚这船是怎么回事,但这时候好不容易有根救命稻草,别说船是明器,就算是艘鬼船,也只有先爬上去再说了。唯恐稍有迟疑,一旦海面上浪涌幅度增大,众人顷刻就会被波浪冲散。
我连忙抖擞精神,游向船边,到了近处才看明白,原来这艘船的船底,是用一只巨龟的骨甲制成,大小差不多能比普通的救生艇大上一号,容纳五六个人没什么问题。船中只有一个进不去人的浅舱,里面装了些珊瑚一类的陪葬品,因为是给死人用的,所以没有任何实用的东西。舟中以鲸皮为帆,鲛筋做缆,比起普通的木船,这近乎化石的龟甲鲸骨之舟能历久如新,至今还能使用。但这艘古船就如同是个虚有其表的模型,若遇狂风巨浪,必定葬身海底。
可我们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相助着陆续上了“冥船”,躺在龟甲上连吁带喘,谁也没力气再动了。现在不是海上的风季,海眼中南龙凝结的海气一消,十有八九不会再像来时那般提心吊胆了,只要妈祖保佑没有飓风狂澜,我们栖身在这一叶孤舟之上,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落在海里喂鲨鱼了。
船中的多铃依然昏迷不醒,其余的人都有些累脱了力,疲惫不堪地闭目沉睡,此刻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想睁眼。我两只眼皮打架,也跟着迷糊了一两个小时,脑中还依稀在想“搬山填海术”的细节,苦苦思索如何利用搬山道人的方术,在没水没粮的情况下,把这艘骨甲船驶回珊瑚庙岛。
后半夜腹中饥火难耐,醒过来看到Shirley杨不知什么时候也已醒了,斜依在鲸骨桅杆上凝视着星空。我也望着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出了会儿神,这次出海的经历在脑中一一闪过,心怀有感,忍不住对Shirley杨说道:“当初也知道珊瑚螺旋海域凶险莫测,可竟然还是头脑一热就来了,现在落到这般光景,空有满船价值连城的青头,却换不来一壶清水半块干粮,回头想想,咱们那时大概是疯了……”
Shirley杨道:“就你一个疯子,我最多是个傻子,被你骗来跟着你一起发疯。”
我赶紧辩解说:“我疯了那也是让陈教授撺掇的。我可真佩服古时候终生以摸金搬山为业的前辈,这种今日不知明日事,四海无家处处家的日子,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这种日子每天得死多少脑细胞?也该过几天安分守己的生活了。”
Shirley杨轻声叹道:“你要是真有那种觉悟就好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你眼中,风景永远在远处,近处无风景,你根本在家老实不了几天。不过咱们这次漂流在海上,大海风浪无情,却真比不得往日了,但愿上帝保佑,别让咱们做了飞翔在天空中的荷兰人。”
“飞翔的荷兰人”是幽灵船的代名词,这个传说是指受了诅咒,永远漂流在海上不能靠岸的意思,我以前曾听Shirley杨提起过,此刻想到不免有些脊背发凉,急忙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去检视从南海捞出来的青头。
以前做搜山剔泽的摸金校尉,十次也不及这回当一次蛋民的收获丰厚,南海海眼里的这点东西,几乎都让我们给捞出来了,其中最主要的,当然要属秦王八镜之首的秦王照骨镜,若能交到陈教授手里,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不过这面古铜镜阴气沉重,我从沉船中找到它之后,就始终封在袋子里再没看过,这时随手取出来,再次和Shirley杨一同细看了一遇。海上明月高悬,但在月光下,古镜却没什么光泽,镜面磨损得十分严重,看镜身镂刻雕割的细篆,异常细密。夏器素而无纹,殷器古朴雄奇,纹缕如虫行鱼游,但秦王照骨镜的雕篆若蝌蚪结阵之势,似涵古之卦象,估计是件西周时期铸造的秘器。
我正自称奇,眼光落到铜镜边角的四脚人鱼上,却像被吸住了一般愣在当场。镜身装饰的四脚鱼,造型简约传神,但鱼眼空空无目,就像我十几年前在百眼窟发现的青铜龙符一般。那瞎眼龙符也是不知是哪朝哪代流传下来的古物,被装在了黄大仙的铜棺里做了明器,如今仔细回想起来,龙符与铜镜上的鱼饰,年代风骨、款形大小,都是极其相似。
在北京算命为生的陈睛子,似乎知道这其中的奥秘所在,可上次太过匆忙,我提到那瞎眼龙符之后,他只做了个“四”的手势,随后便行踪不明。我曾反复想过,但猜不出“四”是什么名堂,如今看到铜镜上有无目的四脚鱼为饰,心下更是一团雾水,难道“四”是指四种青铜古器,龙和鱼各是其中之一,其余的两个又是什么?这些没有眼睛的铜兽,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秦王照骨镜上的蝌蚪图案中似乎藏有卦数,也许这些没有眼睛的神秘铜龙、铜鱼之物,和西周时期的全天卦象相关。
十六字全天卦数,其中含有无穷机数,能推演成为种种卦象。卦象则需用卦文来解读,这些对我这半吊子水平来说,实在是难于登天,可古猜祖上疍民一代代传下了最原始的西周全天卦数口诀,口诀虽然并不复杂,但内容比《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的作者后人张赢川所研习的还要深奥。不过疍民历来是将这些卦词当做在海底护身的咒语,似乎并不知道它的来历渊源。
想到此处,我转头看了看沉睡的古猜,心想不如等他醒了之后,问问他秦王照骨镜的事,也许他会知道瞎眼铜兽中的玄机。
我正在船上胡思乱想,这时胖子和明叔也先后饿醒了,海面上风静潮息,也不知这破船现在漂到什么地方了。众人把水壶里最后几滴水分了润润喉咙,商量着一会儿要是有飞鱼经过船边,怎样捕它几尾生吃了充饥。
我也觉得饥火中烧,便先将秦王照骨镜重新装好,对众人说道:“革命就是请客吃饭,不填饱肚子做什么都没力气,对待吃吃喝喝就要有秋风扫落叶般的态度和胃口,不能有半点马虎,所以咱得赶紧想点辙……”
我和胖子、明叔三人说着话便设法捕鱼。明叔说南海中有飞色,往往成群结队地在海面上穿波逐浪,天色一亮,只要以明珠为引,便可引得长有翅膀的飞鱼从船侧掠过。可现在还是半夜,我们在船头苦候了良久都不见有鱼出水。
我们无奈之余,也只好等到天亮再做计较,回转身来的时候,见Shirley杨正在查看昏迷不醒的多铃。在茫茫大海上无医无药,如果她一直昏迷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情况不容乐观。
Shirley杨发现她情况恶化,忙让我带忙探探多铃的脉搏。可我刚一碰多铃的手腕,就觉得她衣袖下藏有东西,似乎戴着块手表,我以为是潜水表,就想给她摘下来,可出乎意料,多铃手腕上戴的,却是胖子从沉船死人胳膊上撸下来的那块镶钻金表。胖子见状,就想把手表取回来,但那金表已深深嵌进多铃腕上的皮肉里了,也许用刀剜才能剜得出来。
我望着那金表奇道:“这块金表……怎么跑她身上来了?”正在狐疑之际,忽闻海风中有股腥臭无比的异味扑鼻。我们多次和死尸打交道,都觉得像是尸臭,可船上并没有腐烂的尸体,不由好生奇怪。
明叔更是倒腾了十几年的古尸,一闻就知道绝对是尸臭。众人互相在对方身上嗅了半天,才确定尸臭是从多铃身上传出来的,仔细检查之下,发现她身上确实有不太明显的尸斑,口鼻中还有几滴腥臭的尸油流出。我早就觉得玛丽仙奴号沉船中不太平,那船长的金表可能大有问题,这时哪还顾得上会不会伤及多铃的皮肉,用潜水匕首硬将那块金表挑断,扔进了海里。
明叔惊道:“糟了,金表是从沉船里捞出来的,其中怕是被下了南洋的降头邪术,光把金表扔了有什么用?如今降头已经下到她身上了,她身上尸臭比传染病还厉害,你不把阿铃扔进海里喂鱼,咱们这船人谁也别想活。”
第二卷 南海归墟 第五十六章 救命
明叔久在南洋闯荡,见那金表中尸臭扑鼻,便认定是被人下了降头。“降、蛊、比酰⒊颇涎笕笮笆酰术是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法门制成的奇毒;蛊术的原理离不开一个“惑”字,是通过养毒虫放蛊,来使人迷失心智邪法;而降头术,则是以符咒、尸体、鬼魂作为媒介害人的妖术,其中衍生出来的尸降、鬼降,能像传染病一样迅速导致大量人畜死亡,比瘟疫更甚,最是难以捉摸。
行舟跑船的商人和水手,常年风里来浪里去地在海上挣饭吃,若不幸遇得海难,身子掉到海里,死后被鱼啃吃了也就罢了,但有些尸体会封闭在船体残骸中,或是随着波浪被冲到岸边。南洋的渔民蛋民,好多都是以捞青头为致富手段,他们会将尸体上值钱的东西扒下来卖钱,所以为防不测,有些跑船的海员,都会在自己随身的金银饰物中下蛊设降,专为报复那些杀人越货的海匪海盗,或是谋求不义之财在死人身上扒青头的渔民蛋民。一旦有人取了海难死者身上之物,往往就会中其邪术,惨遭横死。
这些事我和胖子也略有耳闻,不过当时潜水进入玛丽仙奴号沉船,在水底见了这块金光耀眼的手表,胖子贪小便宜的本性难以按捺,这贪念一起,便是十万金刚罗汉也降伏不住,于是顺手牵羊捞了回来。
不过在归墟中生气太盛,金表中的尸降并未显露,后来众人疲于奔命,胖子就将这块金表遗失了,丢在哪也想不起来了。按说若就此丢失也就罢了,那应该算是走运,可谁也不会想到金表怎么又会落在了多铃手里。
我们所乘的这艘龟甲船,充其量不过是个筏子,六个人在船中挤得满满当当,既无水,也无粮,渡海穿波尚且没有把握,何况船上又有个全身开始出尸斑的多铃,她中了尸降,虽然人还活着,但身体逐渐会变得像一具高度腐烂的死尸,若不尽快把她扔到海里,船上其余的幸存者,都会染上尸瘟送命。
明叔声色俱厉:“胡仔胖仔……还有杨小姐,你们仔细想想其中的利害关系,可别为这一个无足轻重的蛋民,陪上全船人的性命,将来回了珊瑚庙岛,阿叔我一定出钱送五圣出海,替她超脱一段因果。她中了降头,里外也是个死,没必要让咱们给她陪葬。”
古猜见多铃像死尸一样开始生出尸斑,又见明叔显得情绪反常,想要说服众人将还活着的多铃扔进海里,他立刻红了眼睛,像只发疯的野兽一样拔出刀来,要同明叔拼命。
明叔老奸巨滑,如何会怕古猜这十几岁的少年,眼中凶光一闪,显然已动了杀机,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潜水匕首的刀柄上。我看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眼前之事,事关生死存亡,说不得也只好将古猜一并宰了,弃尸入海,免得留下后患。
龟甲鲸骨绑缚的一叶孤舟,在星空下的海面上起浮飘动,海风呜呜咽咽地掠过皮帆,大海出奇的平静,然而船上紧绷的气氛几乎接近了凝固。我见情况棘手至极,明叔虽然只顾保命想把多铃抛进海里,但他也是人急上房、狗急跳墙的无奈之举。多铃身上尸气愈来愈重,一旦变做腐尸,其余的人也都会受到传染,到时候可就全军覆没了。可是我也绝不能眼睁睁着着把活人扔进海里喂鱼。
我只好拦在古猜和明叔之间,让他们无从向对方下手,明叔冲我囔道:“胡仔,不是咱们无情无义,要怪就怪阿铃她自己捡了那块金表吧。你阿叔我一把年纪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现在死也够本了,可你跟胖仔还年轻,你们将来的路还长,可别在这就活腻了……”
古猜在身后对我叫道:“胡老大,别把我阿姐扔下海,她还喘着气……还能活啊!”这时Shirley杨也急道:“老胡,你可别听明叔的,这是谋杀!主不会宽恕的。”
我左右为难,一个人和五个人的生命,何轻何重是显而易见的,但这并非是莱市场上买菜买肉的分量可以轻易衡量。我又看了胖子一眼,胖子感慨地对我说道:“胡司令,眼下面临的抉择,不禁让我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阿尔巴尼亚电影《战斗的早晨》,英雄的、人民的阿尔巴尼亚是欧洲的一盏明灯,在电影里的六个英勇的游击队员中,有一名美丽的女游击队员受了伤,她为了掩护同志们安全转移,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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