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2
红姑娘也听陈瞎子讲过古狸碑的事情,对此颇为担心,便问鹧鸪哨道:“既然如此,是否现在让弟兄们动手宰了这狸子?”
鹧鸪哨平生杀人如麻,凡是那些狼心狗肺之徒,或是非分奸佞之辈,只要被他撞见,决不肯手下留情,杀个活人便如同掐死个虱子一般寻常,何况是只贪图丹药心怀非分的狸子?
但他习惯独来独往,只因搬山道人日趋没落,族人中懂搬山术的越来越少,这才将花灵和老洋人带在身边,让他们跟着自己学些真实的本领,以防他万一在盗墓的时候有所不测,流传千年的搬山分甲术也不至于就此绝了。鹧鸪哨不想在师弟师妹面前轻易杀生,天下是非本就难分,杀与不杀也只是在一念之间,免得将他们引上杀业过重的邪路。
此时鹧鸪哨听红姑娘问是不是要当即宰了这狸子,便摇头道:“权且留这厮一时半刻,等会儿咱们拿它还有用处。”
群盗不知鹧鸪哨抓了这只狸子还要做什么,但也不敢多问,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先把那些木奁肉菌挖出来毁了,然后趁着火头点了火把,将马灯暂时熄了,各自散在山根下的缝隙里,寻找可以挖掘盗洞的位置。
按照陈瞎子那套听风听雷的绝活,这瓶山里的古墓和修在山峰上的道教仙宫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利用瓶山内部的岩洞,把仙宫修筑在了山腹里,也是阶梯形地逐渐向上,顺着瓶山歪斜的走势,山腹里是一个殿高过一个殿,大约有四五层之高,规模甚是宏大。
在山脚地门处挖开的瓮城,应该就是前殿的山门,所不好判断的,就是墓主埋骨的阴宫和那些陪葬的明器,究竟是藏在了哪座殿里。按搬山道人鹧鸪哨的设想,是从山根里挖进去,从位置上估计,正好可以把盗洞挖到瓮城后边的大殿里,不过山根里土石杂乱,山隙又是幽深曲折,实在不知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鹧鸪哨在进来之前,也只是打算先探上一探,并无太大的把握,但临头一看,已知自己料中七八成了。瓶山虽是块整体的大青石,却并非真正的无懈可击,山阴里的一些地方是土石参杂,倘若把山阳比喻成一面青石巨盾,像是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阻挡了一切想用外力挖掘古墓的盗贼,那山阴里就是个空门虚位,是铁布衫的罩门。天底下越是规模庞大的东西,越是容易有弱点可寻,百密必有一疏,山阴处石土混杂的破绽,恐怕连在此营造墓穴的元人都没考虑到。
盗墓的各种手段五花八门,其实涉及到挖掘盗洞和穿停破棺,虽然手艺不同,但其间也没多大的分别,唯独这寻藏找墓的手段,却有千差万别,高低之分极是悬殊。望闻问切的前三起,都是寻藏的方技,其中属摸金校尉最厉害,搬山卸岭对此也心服口服,那套“寻龙诀”和“分金定穴”的风水秘术,只有挂符的摸金校尉才能施展。
摸金校尉搜山剔泽寻找古冢,观山形可知地宫深浅,望天星能辨棺椁方位,这都是其余盗墓贼望尘莫及的本事。
但是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搬山道人也有自己的一套独门办法。鹧鸪哨见群盗寻了半天,用竹签东边戳戳西面捅捅,在这到处渗水的阴湿环境中,卸岭那套观泥痕认草色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盗墓的诸般手段里,最有局限的,可以说就是看土辨泥之法,一旦到了沙漠或者被水淹没过的地方,这些办法就不太灵验。鹧鸪哨见状便让群盗停下,从老洋人手中接过那只狸子,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枚蜈蚣珠。这是先前陈瞎子和罗老歪挖出尸头蛮时所获之物,进山的时候给众人分了一些,如果被毒虫蛰咬,可以用来拔毒,但却不能接近口鼻。
鹧鸪哨掏出蜈蚣珠,在那狸子鼻前抹了几抹,那狸子顿时一阵抽搐,两眼翻白,鼻中点点滴滴地淌出血来。鹧鸪哨拎着它在山缝里来回滴血,花灵举着根火把,帮他照亮,仔细观看鲜血滴落在土石上的变化。
最后见到血水滴在一片硬土上,既不渗下也不流淌,反倒是被吸附在土层上一般打着转,随后才渗进土里。看来这片土层接着瓶山里的阴气,与滚热的鲜血微有排斥,但这变化也是极细徽的,若不是经验老到之辈,也绝对看不出来其中奥妙。此地已离埋着肉菌的土堆很远了,鹧鸪哨看得确凿了,点头道:“是这地方了,打出盗洞,必能直透地宫。”
他确认无误,这才让花灵用药给狸子止了血。那狸子可能也是上辈子不修,这辈子倒霉,偏巧撞在搬山道人手里,不知流了多少鲜血出来,再迟些找到土层,全身的血水就被放净了。
鹧鸪哨又用短刀挑断了狸子颈后的一条妖筋,令它这辈子别想再吐纳修炼,也无法用障眼法残害生灵,只能按照大自然的规律随着万物生灭,然后随手把它扔到一边:“走罢,休再落到搬山道人手里。”
那狸子如遇大赦,忍着断筋放血之痛,头也不敢回地钻进岩缝里逃了。红姑娘和她手下的卸岭盗众见鹧鸪哨奇变百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难道从那狸子滴血的土层里挖盗洞进去,就可以切入古墓地宫了?这在他们眼中看来,就如同“问”字诀上法的“卜穴”之术,简直是神乎其神,他们还以为搬山道人是用狸血巫卜,找出了挖掘盗洞的方位。
群盗摩拳擦掌,纷纷准备器械挖掘盗洞。红姑娘见只有十几个人,也不知这条盗洞深浅,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挖不透,便想派两个弟兄回去再调些人手来帮忙。
鹧鸪哨心想红姑娘这月亮门里出来的,不太懂倒斗的勾当,她不知若是凭着人多势重,也就没有搬山之术的名头了,便说:“大可不必,诸位卸岭好汉只管在旁歇息等候,且看搬山分甲术的手段……”说罢对老洋人和花灵一招手:“取分山掘子甲!”
群盗一听都是一怔,想不到今天有机会见识搬山秘术。盗墓倒斗的谁人没听过搬山分甲之术,但以前搬山道人从不与外人往来,所以几乎没人亲眼见过分山掘子甲,众人都是做倒斗这行当的,如何能不好奇?当即人人凝神,个个屏息,眼也不眨地盯着三个搬山道人手底一举一动。
只见花灵和老洋人从背后卸下竹篓,竹篓上面盖着蜡染的花布,里面沉甸甸的像是装了许多东西。花灵取出药饼捻碎了撒在竹篓上,也不知那药饼是什么成分,她随手一抖,就忽然冒出一片尘烟,就听那竹篓里有东西蠕动欲出,“哗啦啦”的一片乱响,好似大片铁甲叶子相互摩擦。
群盗大吃一惊,久闻分山掘子甲的大名,谁也没想到这东西是“活”的。那“掘子”二字,乃是古代对工兵的一种称呼,古时战争中常有攻城拔寨的战法,遇到坚壁高垒的城池难以攻克,攻城部队就会分兵挖掘地道陷城,而城内的守军也要挖掘深沟,并在其中灌水埋石,以防被敌人从外边挖透了城壁。执行这类任务的军卒,大多是擅长挖土掘泥的短矮粗壮之辈,如地鼠般在土沟地道里钻来钻去,也称“掘子军”或“掘子营”。
所以群盗先前都猜想分山掘子甲是一套铜甲,应该是古时挖土掘子军所穿的特殊甲胄,有掏地用的铁爪铁叶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活物。只听那竹篓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忽然从里面滚出两只全是甲叶的球状物,着地滚了两滚就伸展开来,竟是两只全身鳞甲的怪物。
那对怪物形如鼍①龙鲤鱼,身上鳞片齐整如同古代盔甲,头似锥,尾
生角,四肢又短又粗,趾爪尖锐异常,摇首摆尾显得精活生猛,稍一爬动,身上的鳞片就发出一阵铁甲叶子般的响声,身上还套了个铜环,环上刻有“穴陵”二字。
卸岭盗众里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此物,惊诧之情见于颜色,纷纷向后退了两步,只有三两个老江湖还算识货,一看之下认出是鲮鲤甲来,但看到那锈迹斑斓的铜环,又不是普通的鲮鲤甲。猛然想起一件事物,禁不住惊呼一声:“莫不是穿山穴陵甲?”
①鼍,音tuó,爬行动物,背尾部均有鳞甲。
第三卷 怒晴湘西 第二十六章 穴陵
那对穿山穴陵甲一大一小,好像始终在竹筐里昏睡,直到此时爬在地上如梦初醒,晃动着身躯伸展肢体,听它们利爪刮地的声音,就知道劲力精猛。群盗中多有不识的,担心此物伤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花灵和老洋人并肩上前,揪住了穿山穴陵甲身上的铜环,将它们牢牢按在地上。这双长甲四足乱蹬,不停地挣扎,可是苦于被铜环锁了穴位,纵有破石透山之力也难挣脱。
穿山穴陵甲乃是世间异物,虽然形貌酷似穿山鲮鲤甲,实际上两者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在两千多年前已有盗墓贼将鲮鲤甲加以驯服,通过喂其精食药料,使它的前肢格外发达,通过长期驯养,就可以作为盗墓的掘子利器,古称穿山穴陵甲。
那时候的古墓,大多都是覆斗丘钟形封土,即便里边没有地宫冥殿,内部也大多是木椁,用层层木料搭砌成黄肠题凑①的形势,完全使用墓砖的不多,也很少有以山为藏的大型山陵,普通的坟丘夯土,根本挡不住穿山穴陵甲的利爪。
后来的墓葬逐渐吸取防盗经验,石料是越来越大,而且坚厚程度也随之增加,缝隙处还要熔化铜铁汁水浇灌,使穿山穴陵甲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但对于湘黔山区阴冷潮湿地域的普通坟墓,还是可以派上极大用场。这唐代就已失传的穿山穴陵甲古术,在当今世上,只有搬山道人还会驽使,始终是搬山术里的绝秘法门。
搬山道人并不用摸金卸岭的切穴之法,摸金校尉仗着分金定穴的准确
无误,习惯用旋风铲打盗洞;卸岭群盗人多势重,再大的封土堆也架不住他们乱挖;而搬山道人则经常使用分山掘子甲来挖盗洞,历来号称“三钉四甲”。这穿山穴陵甲仅是四甲之一,离了湘黔两粤,此术就施展不得,但他们擅能因地制宜,还可使用另外的分山掘子甲,这些都是属于搬山倒斗的“切”字诀。
鹧鸪哨命花灵取出几个竹筒来,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红头大蚂蚁,能有数斤之重,先喂那两只穿山穴陵甲吃个半饱,就将它们拖到山根里,用药饵捣在刚才狸子滴血之处,推着它们在那挖掘土石。
穿山穴陵甲这东西见山就钻,尤其喜欢坟墓附近阴气沉重的土壤岩石,只见那体形略小的顶在前面,它躯体前弓,抖起一身厚甲,钩趾翻飞快得令人眼也花了,刨挖硬土就如同挖碎豆腐一般简单,轻而易举地穿山而入。
老洋人则拽住另外那只体形硕大的穿山穴陵甲,在它的铜环上系了条链子,使其难以跟先前那只一同钻进山里。这俩家伙是秤不离砣,抓住一只就不愁另一只偏离方向,或是会在中途逃脱,只是放短了链子,故意急得那只大的着地乱转,把巳经挖开的盗洞窟窿越扒越大。
卸岭群盗虽也都是倒斗的老手,可哪曾见识过这种手段,看得瞠目结舌。原来这两只穿山穴陵甲体形有异,却是分进合击的绝配,一只挖掘纵横的盗洞,另外一只扩大洞穴的直径,而且挖土钻山的速度之快,几乎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若不是亲眼得见,怎想得到有此异术。
这条被穿山穴陵甲挖开的盗洞,洞宽大可容人蹲行,角度是平行于地面,直着从倾斜的山根里横切进去,离那瓮城后面的地宫,距离也是不近,虽然双甲神异精猛,可要想直透中宫,也着实需要花费一番工夫。
鹧鸪哨趁机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一且双甲穴透地宫,还指不定在这形势奇绝的古墓里遇到什么危险,耳中只听得山体中有隆隆的回响,料来卸岭盗魁陈瞎子已率众埋设炮药开山。但鹧鸪哨心下清楚,瓶山山势坚厚,土色藏纳紧密,从山阳处炸石而入,绝不是一两天就能得手的。这对穿山穴陵甲若是不受什么阻碍,大约在天黑之后,就能直抵古墓大藏,也不知墓中的丹丸珠散都是何物,但既已到此,急是急不得了,也只有摇橹慢桨捉醉鱼,静待其变罢了,渐渐神游物外,犹如高僧入定一般。
卸岭群盗自是不敢打扰他,也就近坐在山根下歇息。红姑娘这几天常在鹧鸪哨身边,眼见他机变百出,举止洒脱,言辞清爽,绝不似常胜山里上至陈罗,下至无数盗伙那般要么粗俗无礼,要么便是一肚子称王称霸的野心,也只有嫁了他这等人物才不枉此一生,不禁有些后悔当年发誓终身不嫁,正是“夜来楼头望明月,只有嫦娥不嫁人”,想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却已打定了主意,将来就是天涯海角,好歹也要随了他去,管什么发过誓赌过咒,不过也不知这搬山道人讨没讨过老婆。
想到此处,红姑娘就低声去问鹧鸪哨的师妹花灵,但此事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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