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香
“再往内,你们看有八个占地方圆十里左右的妖兽团队,那里面清一色是类似狼的妖兽。此类妖兽比普通的狼要高大许多,前胸和脊背覆盖有深黄的硬甲,我们称之为精狼。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对付精牛也不会对付它们,它们比精牛深沉狡猾,纪律性强,更像是一波训练有素的军队。估计它们是妖兽的主力,每个团队有一万头左右,总数八万。”
阿弗托里克看去,那精狼的团队果然规整许多,日光下,它们有如一条深黄的缎带,将辖风城紧紧锁在内部。
“内部倒数第二层,是体形有如蚂蚁的生物,通体黑亮透明,数量之巨无法统计。这种蚁我们称之为黑蚁。它们占据了十二个方圆二十里的区域,每一个区域里都有一个高及三十丈的巨大蚁巢。我们曾捉了些黑蚁,发现此物天生吸收各种属性的能量,我们的大部分玄魔功都对其无效。在黑蚁的领地边缘,还有数量近二十万的小兽活动。它们形状类似家禽,高仅一尺,以黑蚁为食,我们叫它瓜鸟。”
妖兽一层一层套进去,那黑蚁和瓜鸟所居留的地方像是三层蛋壳包住的蛋黄。只不过,这个蛋黄是黑色的。
阿弗托里克直觉这中间有些蹊跷的地方,但怎么想也说不明白蹊跷在哪里。
斯达博斯继续分析道:“最内部是体形庞大无伦的巨兽,它们隐在辖风城内,半球形,行动缓慢。此巨兽体内有庞大的能量流动,所以我们就叫它能兽。能兽数量稀少,辖风这边有八头。”
古夏利问道:“不知,妖兽的力量和我们人类的力量,对比起来如何?”
大家都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斯达博斯道:“论数量,我们是没有办法比了。若论个体实力,在大部队冲锋时,两个训练有素的拿有合适兵器的普通士兵勉强能够杀死一头近乎人高的精狼,还要在精狼没有特殊能力的前提下。至于精牛,至少要四到五人才可。”
众人都是一皱眉。
小荷道:“若是用玄魔功呢?”
斯达博斯苦笑道:“森欲城邦算是大城了吧?数来数去不过两百个会用玄魔功的,其中能成为术士的最多二十,至于术师,盟主算是一个,其他就没有了。这么一点人力,如何能用大规模的玄魔功?而且,那妖兽大多有对抗玄魔功的鳞甲。”
阿弗托里克心中一动,问道:“明王陛下没有什么动作吗?”
斯达博斯道:“陛下?他倒是有动作,不过我一直弄不懂陛下是什么意思。”
哈桑:“哦?怎么个动作法,竟让星师不懂。”
斯达博斯苦笑道:“三天前,陛下着人传讯过来,叫城里派人把森欲城邦附近的树啊草啊什么的,全部砍倒收到城里。然后命我们在城四周画出一个宽十丈的大圆环。再然后叫我们到北山一处断脉处往回采集几种石头……唉,搞得我们全部晕头转向。我们依次照做了后,陛下派来的先头部队到了,可他们不到妖兽前方列阵,却退到了森欲城的两翼布成环形……”
斯达博斯边说边摇头。
阿弗托里克嘴角渐渐浮出笑容,他道:“你们都照做了?”
斯达博斯道:“起先盟主不想照做,但后来有一个人来见了盟主一面,他就毫不犹豫地吩咐人去做了。”
阿弗托里克笑道:“照做就对了。你们永远不要忘记一点,那就是明王陛下并不是人类,他是神!”
看着斯达博斯愕然的面容,阿弗托里克缓缓道:“前面几件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但最后一件,他把部队列于城邦两翼,我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小荷抢先问了这个问题。
阿弗托里克:“他把部队护翼于森欲城侧,志不在军,而在于己,他不过是给自己的大规模魔法腾空间而已。”
第六十一章 五部两司
转过一条横街,渥瑞尔在巷口慢下来。
我手里上下抛着那两枚银币,不缓不慢地向前走。
“陛下……”
“嗯?”
“您……”
“我怎么?”
渥瑞尔的脸色又在变绿。
“您是不是该……”
“该什么?”
“您是不是该……”
“到底该什么?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像个大姑娘。”
渥瑞尔几乎是哭着道:“您是不是该把那两个银币还给我?”
我哈哈大笑,再也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了。
向前一抛,两枚银币化为一道银光飞入渥瑞尔怀里。我笑道:“喏,我可是还给你喽!”
渥瑞尔用手摸着怀里,可是脸上舒坦的神色尚未持续一秒钟就烟消云散。怀里哪来什么银币,根本就空空如野,就如他的肚子一样。
而另一边,我正把银币交给一个小贩,嘴里还咬着一个鸡腿。
“天哪,没有天理啊~~~!”渥瑞尔痛嚎。
……
又走了一盏茶的时光,我们穿街过巷,左拐右拐,在一处小院门口停下。小院不大,但乌瓦白墙,碎石小路,内里百树飞黄,别是一番景致。
渥瑞尔左手抱着酒坛,右手举着鸡腿,正在大嚼大咽,看我来到这里,口齿不清道:“……嗯……这……不是艾林……家么……”
我笑道:“就是来看他的。”
双手一背,前面的小门无声敞开,我一边打量着院内的景致,缓步向内走去。
渥瑞尔伸长了脖子,愣愣地看着,怀里的酒也忘了吃,咕哝道:“这门怎么这么怪异?”摇了摇头,紧步跟了进来。
院内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我手里接了一枚落叶,然后来到一株大树下停住脚步,仰头看着那巍峨四展的树冠。枝间结了累累的果实,在嫩黄的叶中微微晃动着,煞是诱人。
※※※
辖风西北的山峰上,龙骑士一行人还在和星师斯达博斯讨论妖兽。
哈桑沉思道:“数量这么庞大的妖兽,它们得吃多少东西才能维持战力!若不阻止它们,百姓有难矣!”
斯达博斯皱着眉头,接口道:“它们初抵大陆时,是见什么吃什么——各种动物植物都被它们吃得精光。登陆三天之后,它们推进二百里停下,所占领地再无可食之物。这时,它们大部分时间不吃东西!”
阿弗托里克讶道:“这三天它们什么都不吃?”
斯达博斯点头道:“几乎是这样的,很让人惊讶的事实。本来我们也想,数量这么庞大的妖兽群落,得需要多么大的后勤供应才能维持。可我们观察了三天,也不见它们吃过什么。有时候,有些倒霉的兽类会闯进精牛的队伍,不管体形大小,必被精牛分而食之,有时候精牛本身争斗,被击败的精牛也会被同类咬死吃掉……但这都是少数,大部分时间它们都没有什么吃的。”
哈桑道:“它们体内必定储存很多能量,几天不吃东西也没问题……但这不足以让星师惊讶啊,即使是人三两天不吃东西也是常事。”
斯达博斯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它们和我们人类不同。日前盟主曾亲自去察看,据他的分析,这些妖兽都具有一种能力。这种能力,可以使它们凭空吸取能量。我们认为,它们已经有了植物的部分特性,即使饿上十来天也未必有大问题。”
旁边的古夏利道:“那岂非不用吃东西?”
斯达博斯再次摇头道:“不同的妖兽,从空气中吸取能量的能力也不同,似乎体形愈小的兽类,这种能力愈强。体形最大的能兽,它们必须吞食其他的兽类维生,一头能兽每天至少要吞掉一头精牛。而黑蚁不用吃任何东西,仅靠阳光就能生存。”
阿弗托里克忽然开口叹道:“不知大家是怎么想的,我感到妖兽的种类分布非常怪异。它们就像,就像……”
“就像家畜!”斯达博斯苦笑着,向龙骑士点头道,“黑蚁像是我们种的植物,而瓜鸟以黑蚁为食,而瓜鸟估计是精牛、精狼和夜翎等的食粮,能兽则以全部兽类为食……它们不是没有粮食储备,只不过,它们的粮食就是这兽类本身而已!而且,这是一根颇为完整的链条,它们被完整地圈养起来,否则不会如此规整有序。”
众人沉默,望着直漫到远方地平线的妖兽群落。它们黑压压铺陈过去,其数量之巨,阵容之完整,战力之可怕,只需想想就令人灰心丧气。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妖兽确实可怕,更可怕的却是那个背后操纵者的强大实力。
小荷道:“如果它们老老实实呆在那儿,自给自足,与我们人类井水不犯河水,那该有多好。”
哈桑哈哈笑道:“孩子,你这么说显然是不看好你的萧大哥了!刚才恩格尔说的没错,大家都下意识地忘记了一件事:这片大陆的王,被称为夺命明王的萧楚,他是异界来的神!”
小荷吐了吐舌头,道:“也许是因为萧大哥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一直把他当成普通人看了吧。”
阿弗托里克(恩格尔)也笑道:“其实相比妖兽的可怕来说,我更担心明王的脾气。”
斯达博斯尚不知阿弗托里克也是从异界而来,他道:“陛下的脾气很坏吗?”
阿弗托里克遥望着妖兽庞大的阵形,叹息道:“倒不能说坏,大部分时间都很好。可是千万不要试图去激怒他……被激怒的明王是可怕的,加之他所具有的庞大无伦的力量,别说这一群小小的妖兽,即使这片大陆、这一个星球也能从宇宙中抹去!”
斯达博斯打了个激灵。
“不要怀疑明王的能力!他经历过的岁月比明列五百万人的寿命加起来还长。”
龙骑士阿弗托里克如是说。
※※※
这一刻,渥瑞尔忽觉整个世界都变了。就当明王站在树下的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变了。
树不再是那个树,风不再是那个风,人不再是那个人。
眼睛明明看到他在那里,可是心却说,他不在那。感觉不到,触摸不到,似穿透了空气,似化成了虚影。
不,是他化入了万物之中——他不再是那个明王,万物也不再是方才的万物。
那是神的领域,是天一,是大道,是人心的极至。
渐渐的,渥瑞尔也深入进去了,宛然不觉右臂环抱的酒坛悠悠坠地,触在石上,裂、碎、瓦片飞起……反而那未尽的酒水不四溅流淌,稍稍顿了下,化而为珠,就向上飘起来。
晶莹的酒珠闪着光,绕着圈。每一个都是一面曲镜,每一个都是剔透的自得世界……
渥瑞尔终于注意到酒珠的存在。人岂非也如这酒珠一样,一样的通映万物,一样的逐渐混浊,一样的一朝生死……最后,一样的不自知。
被牵引着,渥瑞尔心里波涛汹涌,一种深种于生命底里的觉悟开始冲击心扉。有一重羁绊锁着它,压着它,只需打碎那觉悟就能苏醒过来。
可是,这羁绊是那般的难,那般的厚。
渥瑞尔试图去努力——心的领域,岂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过了好久,就当渥瑞尔心灰欲死即将放弃的时候,明王转过身来。
他转过身来,毫无凝滞的,行云流水的,如朝露滑落,如风过浮萍。
他的目光洞照过来,穿透了渥瑞尔的心神,直射到无穷远处。渥瑞尔心中一震。
他又说了一句话,飘缥缈缈地从渥瑞尔心中穿过,不知飞到何处去。渥瑞尔心中再震。
然后,羁绊终被挤开一条裂口,渥瑞尔只觉心底无穷深处一股清流喷涌上来,斩枷破锁,直上天庭。
大脑嗡一声轰鸣,百窍共振……
倏然,万音消敛,异象尽归,渥瑞尔睁开眼来。
大树旁边不远的草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小几,几上有棋,一人正在举棋不定。
他自己体外出了一层腥臭的恶汗,鼻腔里却有一重微微的异香。右臂弯里的酒坛还在,根本就没有打碎过,而前方的明王依旧背着他仰首望树。
渥瑞尔能够看到,那把长长的白发中,有一根金色的细丝随风缓舞,他从未见过。
“哈哈哈……”明王忽然放怀大笑,边笑边点指旁边举棋的人,辛苦道:“你输了!艾林,你输了!”
执棋人正是此间的主人艾林,曾被渥瑞尔跟踪过。这时艾林一把打散棋局,颤巍巍站起来,嘴角还带着笑。走了几步,忽然一张口,吐了一口血出来。
明王凌空虚点,艾林胸口处冒出几点金芒,然后他就地坐倒,盘膝冥神去也。
明王回头,嘴角笑容灿烂,问道:“你可知自己入定多久吗?”
渥瑞尔这时才感觉到四肢骨骼酸痛欲碎,摇头道不知。
明王竖起一根指头,道:“整整一天,现在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
渥瑞尔大惊:“啊?”
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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