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香
魔神体外激荡的光芒渐渐敛去,他们身上各有九处彻骨的刀痕在劈啪爆着电芒。
用鼻子也能知道他们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欢呼由城外的士兵起,迅速传遍了全城。整座森欲陷入一片呼喊的海洋里。
※※※
九柱刀锋中间,与护罩能量全线接触的我,猛地喷了一口鲜血。
我毕竟是衰弱了啊,即使完全依靠护罩能量来运作,间中还是抽动了我不稳的元神。虽然被我用能量牵扯的技巧转嫁到肉体上去,可本来想在刀气击中魔神的瞬间动用灵神攻击的计划还是破灭了。空有一身强大的神技,却没有玄黄气的支撑,终究还是不成啊。
灵神的强烈波动终没有瞒过阿陵的知觉,她一言不发地驻停在半空中,我却能听到她内心那痛彻肺腑的呼喊。
一想到一夜白发的阿陵,我就忍不住伤心。我为什么让她一而再的担心受怕?
可是,我必须坚持,森欲要是破了,以前做的任何努力都将付于东流,他们几个更会受到牵连。而我,在森欲城破之后能否抵住命运锁链的强烈冲击还是一个未知数。
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是刚刚开始呢,这是我一生中所遇到的最强挑战吧?
远方愤怒的魔神发起了他们的攻击,我收束情怀,默念太极真义,再次催动护罩。
魔神前方光芒积聚,两束玄芒沿着两个方向朝塔顶方向怒射过来。沿途电芒四卷,余波奔射,能量集束与空气摩擦发出隆隆的雷鸣声。
两面蕴含太极图形的满圆光轮斜斜出现在玄芒集束的途中,玄芒从一侧透入,从另一侧透出,只不过转了一个九十度的角度,变成了直直向下:两声轰然巨响中,大地泥沙土石飞起无数,混杂着妖兽的血肉肢骸。
自己打自己人,感觉应该很不错吧?
我嘲笑地想着,哇然又吐了一大口血。
初次接触魔神的攻击能量,我才知道自己托大了。那并不是一般的强大,而是非常的强大!这两位魔神,即使随便抽出一个,也比先前的魔神界君要强出一倍不止。这次看似是盛怒中的攻击,实则是试探我的底子,灵神告诉我魔神的能量波动并未因这次攻击而衰弱多少。
但只是这样已经让我很难受了,护罩受不得哪怕是一次正面的击中,而我同时祭出两面遁形光波已经非常吃力。这样下去,别说两个小时,就是二十分钟也支撑不了。
惨矣!
魔神身前再次蓄满芒光,这次明显比方才强出数倍。
我脑筋急转,计上心来。
一面加紧调动护罩能量,一面用灵神向前方的魔神发出讯号:“且慢!”
两位魔神同时一窒,但很快光芒再次涌动。
我几乎是吼道:“你们不要自己徒子徒孙的命了吗?”
光芒的积聚停止下来,但没有散去。一位魔神用意识波动发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估计他的蘑菇脑袋未曾遇到过类似的情景,神与神的大战中也能叫停?
他遇到的对手是我,所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我调缓了语音,尽量用含蓄的口吻传讯道:“有句话叫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知道吗?你也看到本神已经式微,可若催动能量来一场大爆发,拼死也能带你们的徒子徒孙们上路,信与不信?”
我基于这两条假设,确定他们暂时不会动手。一,就如我和我的子民生命接连一样,他们定也和下方的妖兽有类似的契约,若妖兽全部毁灭,他们不会好到哪里去。二,他们尚不知我的深浅,可以一唬。
魔神传来一串非常含糊晦涩的讯息,我能从中读出不屑的意味。可我不管那些。
“什么?不懂什么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告诉你,这个词语是这样的意思……”
从古语法开始讲起,我唠叨了足有数十分钟,老天可以作证。
“什么,还是不懂?”见魔神聚起的死亡光芒渐渐暴躁起来,我马上转移话题,“那你们知道这座城池被攻破,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光芒的波动再次停下,我的灵神从两魔神之间截获一些奇异的精神波动,虽然我无法破译,可是我想他们在讨论我是不是疯了。
我当然没有疯。
在这为时不短的谈论中,我的能量调动始终在高速运转中。城里的人能够看到,方才发出刀气时出现的那种圆形通道再次出现在魔神左近,飘缥缈缈,正以一种非常隐讳的方式接近他们身前聚出的大团能量。
这种通道对于施法者之外的人是看不到也觉察不到的,除非能量操纵可比乾坤定的神祉,才能看穿这专属于时间之神的秘术。城内的人,其生命全部牵连在护罩的能量中,所以能够看到这个现象。
没有人知道我在做什么,可谁都知道,那对魔神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魔神讨论完毕。他们同时传来了一个信号。这个信号我翻译了出来,就是:“你死,我活。”
靠,真是蘑菇脑袋,这么简单的事还要讨论这么久。
想要我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外面祭出的短距时空隧道,也就是那个晶莹剔透的圆形通道,一端放大,将两位魔神所发芒光集束可能的途径都笼罩在内,而另一端却从上方弯转了二百七十度,出口处正对着他们自己的头顶。
这回人们明白我要做什么了。这真是很有创意的,我想。
下面我要做的就是激怒他们,越怒越好。
所以,在他们传讯完毕之后,我迅速地,郑重其事地回答他们说:“你们错了!充其量,你们只是从魔界来的低等生物,以一种毫末之技也敢说‘你死,我活’?你们还是回姥姥家吃石头去吧。”
我的传讯,两位宰辅都能收得到,威特尼斯那么文雅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然后,我不知道魔神到底发没发怒,就知道他们体外的毛都耸立了起来——他们体外竟然有毛,确实是一种低等生物,我没有说错的。
他们很快把能量催到了非常高的阶位,周身电芒缠绕,有如两个浑身长满电蓝色须毛的怪物。
两团暴躁的能量球呼啸着飞过来。
结局大家都知道了,两团硕大无朋的能量球沿着隧道绕了一个大弯来到他们的头顶,他们两个因此被自己的攻击给砸到了大地里去,为森欲城前的大好土地制造了两个深坑,还牵连了许许多多的无辜妖兽。
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喷血两口,全身筋骨欲裂。
※※※
城外的两个大坑里冒起股股蓝烟,好久不见动静,远处躲过一劫的妖兽傻愣愣地看着。
如果我此刻还有余力,给他们补上一记就好了,可惜此刻疲惫的肉体非常渴望昏迷一会,护罩的能量与我意识的接连也出现了松裂崩散的迹象。郁闷啊郁闷!
他们当然没有死。对于神祉来说,尤其对这种能够穿透空间的高阶魔神,这类强度的攻击可能会伤筋动骨,却绝不会损及性命。
他们正在地下修补创伤,当他们从地下出现的一刻,就是我归西的前兆。
我当然希望他们在地下越久越好。现在时间仅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照两个小时还早着呢。
在这段时间内,我内视体内的情况。玄黄气一分一毫也不见,除了四处贯连的护罩能量之外,就是沉积在识海里懒散不动的雷属性能量。这些能量来自于炼狱之剑,在我体内属于亦正亦邪的存在,失去了其它力量的束缚,不稳的元神根本无法调动它们,不给我闹事就好了。而灵神则因为元神不稳的缘故,在忽强忽弱地颤动,识海深处,被乾坤定闭锁封印的时空之匙不见丝毫光亮,仅有一个微弱的小孔。
我体内的情况比较复杂。根据我自己的推断,我的绝对元神其实存身在时空之匙内部,而目前我所感知的元神只是一个映像。时空之匙内部封存着强大的力量,据说强大到可以开辟两万重的空间,可惜,被封印了。我的两个守护神可以进入这个封印里面修养补息,算是一个取巧,可这对我没有什么益处。因为我所需要的构成玄黄气的几种重要成分——梦回斗气、玄水、玄火和匙斗气,他们都无法带出来。而目前,我体内这个映像元神所能支配的玄黄气都已耗散干净。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觉护罩内传上一层温柔的波动,灵神散出一查,发现阿陵扶着拉维尼娜,后者双手张开,睫毛紧闭,一重温软的光晕从她额头处缓缓升起。
那是出自灵魂的祈祷。
她的周围,不知何时站满了圣光武士团的女战士,同样的姿势,同样地闭目祈祷着。
热流,由缓至急,由清至浓,从四面八方滚滚地向我的肢体涌进来。
很暖,很舒服,我发誓从没有这么舒服过。
可我却忍不住朝下方骂道:“臭丫头们,谁让你们可怜我的?赶快给我停下!”
也许是我的嗓音实在是太沙哑了,连我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眼睛一阵湿润,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流下来。
※※※
夜空,从来没有这么蓝过。
元神震动的疼痛还在搅动着我的灵魂,可我已经感受不到难过了。
我仰望着那天,那蓝蓝的天,璀璨的星辰如同宝石一般嵌在夜空里。温柔的光辉洒落下来,我几乎能够感受到那光之潮汐的音乐般的律动。风在四周旋转,大地在沉睡,山川与树木,泥土与河流,继续着它们那亘古不变的节奏。
我喜欢上这里了,是第一次从心里的喜欢。
任何一个,敢于破坏这美丽世界的,都会遭到我的抵死反抗。
我发誓!
我缓缓低下头,大坑附近的地面正在格格崩裂,他们要出来了。
还有一个小时,子夜的号角就会吹响。
我转头遥望东方,那里有我所期待的,它必会在子夜时来临。
轰~~!
地面爆裂开来,泥石飞起数丈高。狂飞的泥土沙石却不坠下,飞到半空就那么停住,绕着中心一点缓缓转动着,场面诡异。
泥石之中,出现两只庞然大物。
左边一只有如龟形,只是体形巨大,头顶几乎和城头齐平,椭圆的身体覆满岩石般的厚甲,双目血红,额头有一红通通的硕大肉瘤。
右边一只形如古代的食肉恐龙,巨头剑齿,背生尖刺,比之龟神还要高出一半。它的额头也有一个肉瘤——这肉瘤,该是我方才的杰作。
我嘴角抽出一丝冷笑,震动空气传出不紧不慢的问讯:“何方魔神,报上名来。”
这次我是想全城都听到我和魔神的对话。可谁知话音方落,二神同时后撤数丈,惹来城里一阵大笑。
我道:“无论如何,你们也是神祉。如此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阵猛攻,连个最起码的托词也没有,不怕被众神耻笑吗?”
没有回答。我能看出他们全神戒备的模样,看来方才的亏让他们很不好受。
“哼!”我闷哼一声,续道:“知道我们的区别在哪里吗?区别就在于,你们是魔,而我是神!我顾念子民的安危,你们却视子孙如无物!从开战至今,你们就从未想到过兽子兽孙的存在,在你们眼里,它们只是工具,只是工具而已!所以,你们败得很惨!”
这次的声音,声音与灵神同步传出,当然,灵神的目标是下面的妖兽。此为离间之计也。
魔神转头四望,四十万妖兽在经过连番的攻城和魔神的误击误砸,目前所余已经不及半数。
“然而,本王知道,你们不会退的。因为你们是兽,虽懂得一些声东击西之法,却从不替自己的同类考虑。”
“要战,那么就战!本王奉陪到底!”
灿烂的光芒从塔顶升起,天际再开,九叠刀光再现。
嗤嗤作响的刀光引得时空动荡,罡气随形,城外护罩上卷起一道道华丽的光纹。
二魔神学乖了,体外同时擎出厚重的浅灰色护罩,一阵咆哮低吼之后,远远近近悬浮起无数的大小石块。
那不是简单的石块,石块里被魔神加持了某种未知属性的能量,若砸在守城护罩上,定会造成不小的伤害。他们是看准了我无法同时顾及这么多攻击。
攻击到来!
守城军民们估计从未经历过这么强大的土系魔力攻击,个个面色紧张。
我发动攻击之前,未忘记给人们传递了一个安心的讯号。
我对他们说,你们是我的子民,我与你们同在。
我与你们同在。
再没有任何话能比这句更能代表我此刻的心情。
漫天飞石击打在护罩上,护罩狂震,电光四射。飞沙走石中,天地昏暗,月已非月,星已非星,只余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我的身体剧烈颤抖,胸腔里又有一口血狂涌上来,被我狠狠吞下。
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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