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香
听着山征杨的紧急回报,大家陷入沉默中。
山征杨续道:“他的灵神,比原来小楚的灵神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大海对岸整个次大陆都被他的灵神覆盖了。你们知道,”他顿了顿,扳起指头道,“入世的九位魔神中,有一位被小楚打入了乾坤定的炼狱,另有两位曾被小楚重创。四天前乐鼎一役,又有三位魔神被凯龙、苏兰丽雅和修击退,受创也不小。”
“也就是说,刨除被乾坤定锁住的一位魔神,魔界力量变成现在的状态:五位受创的魔神,正值强盛状态的三位魔神,以及无法记数的庞大妖兽群。”
“可是,他……他竟将它们通通囚禁在他的灵神之网里,一个一个的吞噬消化!我去看的时候,只剩下三个魔神在那里苦苦支撑,连界柱都被推倒,其它的早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他停下来。
过了好一会,衣珠帝国的国君,亦即最早醒来的度邪元神卢涛,突然开口道:“你们知道前些天我们和乾坤定缔结历世契约的时候,他向我们提及‘异凰’这个词时我想到的是什么吗?”
玄机仙子眼神一暗,显然早就知道答案。
山征杨脸色发白,估计也已猜到。
南王凯龙没有想过这个名字还有玄奥,问道:“想到什么?”
“玄魔界曾有一个非常古老的文明,他们的文字都是刻在泥板上的,据考察可能是这里的时空世界形成早期出现的文明。”衣珠国君竟讲起了历史。
凯龙眉毛一立,要发脾气。
“别急嘛,听我说完。”卢涛忙道,“我稍懂些这个古老文明的文字,在那里,‘异凰’指一类将有形世界带入混沌的特殊神祉,还有专文记载了特殊的发音方法,以召唤这类神祉。”
“怎么发音的?”苏兰丽雅问道。
卢涛苦笑了一下,道:“我当时发现这个后,兴冲冲地试了一下,结果试了一次就不敢再试第二次。倒不是真的召唤来了异界神,而是那个发音里所指代的神格竟是……”
“竟是什么?看你吞吞吐吐地像个娘……那个什么似的。”凯龙尴尬道。
可是大家都没有笑的意思,因为卢涛说出了三个字。
“森奥多!”
是的,森奥多。大家没有听错。那个被称为吞噬之神的森奥多。那个将人类两度扑灭的森奥多。那个导致一切因缘的森奥多。
卢涛道:“我希望这只是巧合。”
凯龙急道:“你们怎么了,森奥多是过去的神,而异凰是现在的神,无论巧合还是不巧合,这又能怎么样?不会是,萧楚在现在的分身竟会回到过去,意欲消灭萧楚本人吧……啊!”他就那么大张着嘴巴,停在了那里。
众人都盯着他看。
无论他说得合理与否,异凰确有这种可能性,也有这种能力。只要他得到了充足的力量和明王的神器时空之匙,就有希望穿透时空回到过去。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半晌,凯龙不住摇头道:“不通不通!他没有理由这么做!而且,他为什么又要两度毁灭人类,为什么要攻击光明之神和爱之女神,至少,不管他怎么变都曾是萧楚的一半,总不会对阿陵下手吧?那可是他最爱的人!”
“也许,就是因为阿陵,他才会这么做。”山征杨说出了大家最不想说的关键。
“可是,可是……”凯龙抓耳挠腮地辩解道,“时空之匙在过去还没有出现啊,即使是他返回过去做的这一系列事,也有无数的地方说不通!说不通!”
玄机仙子这时开口道:“如果,他并非是通过时空之匙返回过去呢?”
“那他怎么回去?”凯龙追问。
玄机仙子理了理秀发,叹道:“说这些都是无益的。世事的发展自有它的道理可循,我们虽脱离了个体的命运束缚,却永远逃不开绝对宇宙的大轮回,很多事情,即使是神也规避不了。”
凯龙愣了愣,忽然一跺脚,道:“我要去看看阿陵。”转身间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八神中的慈航仙子柳如梦道:“红子姐,我们下面该怎么办?”
玄机仙子眼中忽然亮起两朵光晕,过了好一会,光彩渐渐消失,她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道:“既然是注定的,为什么要逃避?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阿陵。”
※※※
时沙是分层的。
当我由下而上逐步分解和吸收时沙的能量,将一粒粒的时沙度入我的元神,发现底层的和上层的时沙有很大的差别。这种差别在初始时并没有被我发现。
我发现这种差别,是在第一粒时沙被我彻底地转化之后。能催动它和彻底转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过程,这微如尘埃的小粒,内部隐藏着惊人的能量,我虽催动了很大的一部分,数量几乎是我原本元神的数千倍之多,这时,才仅有一粒被我彻底转化。
这一粒转化吸收之后,我的意识中似乎模模糊糊地多了些什么,而灵神运转的速度开始激增。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粒种子引发了连锁反应,一至二,二至四,四至八……
灵神在高速运转着向上延伸过去,意识中也逐渐出现一幅画面,这幅画面随着吸收转化时沙的增多而开始运转起来。
我心中了悟,这是凝铸在时沙里的记忆,它们每个里面都保存着一些模糊的片断,当所有的贯连起来时,一幕最反应历史真实的画面就展现在我面前。
越靠近现在的,时沙愈趋底层。越历时悠久的,时沙愈靠上层。
在过往的无数次梦境中,那指示我的,最根本的东西原来都来自这里。
我看见了什么?
这是一个相当广阔的领域,玄魔界里大至天上太阳地上山川大海,小至飞鸟走兽细沙微尘……所有的都被涵盖在这广阔的画面里。在我全盛时期,灵神也许可以做到这一点,但也只能看到表层的现象,这个画面却将所有事物内部的机制运转都勾勒出来,巨细无疑,没有丝毫遗漏。
画面里的时光是倒演的,人神万物都仿佛是背上牵着线的玩偶,太阳在从西而东,它的光芒缕缕回收,地上的水飞回盆里,还有碎镜重圆,白骨生肌……
一个奇妙的世界。每一物的律动都遵循着各自的韵律,从最简单的水滴光尘,到复杂的气流波动、生命肌体运转。也许可以说,构造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分子都被一种力约束了,而它们在这力的范围内所经历的行为,悉数记录在这一粒粒的时沙里。
这是相当庞大的信息,别说分析和领悟,仅仅是接受它们就很吃力。这时的我像一个大球,不断有辖带复杂信息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我一边疲于奔命地将时沙整合归化,一边在恒河沙数的讯息中搜寻感兴趣的部分。
然后,我就在庞大而繁杂的画面中发现了安奈尔的身影。
是的,安奈尔,这个精灵族的姑娘,背着精灵王的灭神弓。她,一个至善至美的姑娘,一个曾给我无数美好回忆的姑娘,却被我所逼,死在她自己的箭下……
刚想到这里,意识猛烈波动,周围的时沙像沸腾的开水,鼓噪起来。
我强压心神,凝神片刻,灵神的动作更趋狂暴。时沙吸收的速率开始以几何级数递增,一层一层的讯息狂涌入意识里……
过了不知有多久,当意识中再也接收不到任何关于安奈尔的片断,我的全部意识都凝结到收聚的讯息中来,将与安奈尔有关的画面按正时序高速回掠了一遍。
我的意识带着颤抖览过她在玄魔大陆颠沛流离的生活,定格在一弯碧水之侧。
西大陆,水王宫,碧鳞池。
她被锁在池下三千余尺深的水底,那是水王宫的内腹,九天玄魔的神器堕天盾就封印在那里。碧鳞池水波荡漾,水底与水面之间,一球冻样软晶半浮其中,放射出幽幽碧光。
那是我的玄水。
安奈尔在水底囚禁了半月余,被玄水的光芒所影响,体形大变,之前还是个精灵族小姑娘,半月后竟如二八年华的人类少女。
那一日,碧鳞池边出现了一个人。白衣如飞,长发如银,背后一支黝黑的长剑。
他的面容……竟与我一般无二!我几乎以为那是我自己,可无论如何搜寻记忆,都记不起自己曾经在这里出现过。我从未将长剑如此背在背后,况且,他周围隐约有一层凶厉的血气,更非我所有。
他在池边缓缓地踱着步子,身形动作间恍如虚影,无论如何凝定视线都捕捉不到的感觉。
还要回避吗?还不敢承认吗?我自问着。
到了这里,我才肯确认,先前我做的那个梦乃是事实的显现……这个他,是另外的一个自己!
可是他在做什么?他背后那柄剑让我感觉到了炼狱之剑的味道,又是从何而来?
他抽剑,举起。非常简单地举起来。其周身的血色能量旋转着聚到那剑上……片刻,一道厉闪横空劈下,碧波惊起几十丈高。
水下突现透明力场,足有九重之多。池中的玄水蓦然躁动,向上激升,但苦于力场束缚,无法冲出水面。
水底的安奈尔睁开眼睛。她体外被缚了无数道无形而有实的能量索,只是眼睛动了动就搅得一阵起伏不定的能量波动。她的大弓被弃在不远的地板上,斑驳陆离的封印能量映着玄水激射的碧光,仿佛梦境。
水面上,他松开了剑。
剑却浮了起来。他双臂赍张,周边光芒涌起,纷纷向长剑射去。
可是,那却不再是血光,而是纯粹的黑,和纯粹的白。
那是纯粹到了极点的暗元素和光元素!他怎会有这两种能量?我留下第二个疑问待以后追索,意识却紧随着那半浮的长剑,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黝黑的长剑更趋凝练,仿佛一抹飘在半空的纯黑,只有尖锋一点刺射出的耀目白芒提醒着人们,这接下来的一击具有多大的威力!
他双手一顿,猛向下压,长剑光影一闪间消失,片刻后水下光芒爆射,连绵成一声的激鸣夹杂着擎天而起的水柱喷射上来。
力场破碎,一球碧光飞升而上,没入他体内,只见他眼中光芒闪了闪,再无动静。
这时,水柱才落下来,在池里剧烈的搅动着。
我注意观察他的神色,可是仿佛石块雕成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不说,眼睛里一汪漆黑,说是眼睛倒不如说是洞更来得恰当些。这些天他都经历了些什么?这是我留待查询的第三个疑问。
水面渐趋平静了,他一步一步踏下去,似脚下有台阶般步入水里。九重护罩都在刚才的一击中碎了,长剑静持在一栋纯黑的水下建筑前。
建筑呈半球形,上方布满尖刺。最中央处却开了一个巨大的孔,一圈圆转如意的白色芒流在孔上缓缓旋转着,透过它,正看到安奈尔的灭神弓。
“放她出来,否则,我就灭了你的元神。”听到他的声音,我心中不知什么滋味。这哪是我的口气!他妈的这小子怎么会如此冷酷?
我第一次为自己是萧楚而感到后悔。
也不知是主控这座建筑的元神被吓住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圈白芒渐渐变薄、消失,内里安奈尔束缚尽去,她抓起灭神弓就飘了出来。
她像条鱼一样游进他的护罩,欢呼着扑进他的怀里。
安奈尔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呜咽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面上发生变化。眼中的漆黑逐渐淡去,换为一汪蔚蓝,片刻后又化为淡金,过不许久又成了黑晶石一样闪亮的瞳孔……短暂间发生数变。而他石刻般的表情也在逐渐解冻,一层微不可察的淡白精芒从他脸上潮水般一掠而过,微微的晕红透出来。
扑在他怀里的安奈尔哪里发现得这些,只是双肩搐动着,语声呜咽。
他的手凝涩地停在半空,而后缓缓地拍在安奈尔的肩上,声音柔和道:“原来,小丫头已经这么大了。这么湿漉漉地扑在一个大男人怀里,不害羞吗?”那柔和的音线,恁是熟悉。
安奈尔低头,才发现全身湿透,以致曲线毕露——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子。
“啊?我怎会变成这样子?”她俨然并不自知。
滞了片刻,她脸色晕红地抬起头,目光盯在他脸上:“你也醒了?”
她的目光火辣辣的。
他道:“是的。”
安奈尔有些慌乱地垂下目光,吐字不畅道:“我还是……你……我有好多话想……他们……”
他:“嗯?”
她忽然转过身去,咬着嘴唇道:“他们呢?”
他脸上的笑意僵住。眼睛的颜色瞬间数变,手却在微微颤抖着。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不要问……不要问……”
安奈尔觉察出不同,愕然转身道:“不要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