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 作者:一根废柴(晋江非vip高积分2014-10-10正文完结)
在他转身的瞬间,我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神,有无奈,有不解,更多的是压抑的愤怒。
我再也忍耐不住,追上去拉住他手,在他掌中写道:“不下雨是不是跟你有关?”
小白握住我的手,眼望远处,幽幽地叹了口气,“会吗?应该不会吧?明明我走之前将一切都移交好了……”言下似乎颇不肯定;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从未见他如此彷徨不定,多日强忍的不安再也按奈不住,颤抖着,在他掌心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下两个字——天谴!
“谴”字还未写完;他忽然手掌一收,紧紧攥住我手,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别乱想!”
我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却摇了摇头。
小白伸手揽住我,安慰道:“苍生之事哪像你想得那么儿戏?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神仙犯错,就去为难那些不相干的无辜百姓?”
我一听有理;忧虑稍减,抬起头凝望他双眼,似是想从他眼中再多索取一些肯定和安心。
小白迎着我的目光坦然一笑,“况且,我又没做错什么!”边说边在我颊上轻弹一下:“不要什么罪都往自己身上揽,阿悦。”
平日我们很少唤彼此名字;因为左右只有我们两个;他一开口;自然是跟我说话。
此时听得他如此亲昵又深情地唤我,登时感到一阵温暖,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塌实了些。
小白见我脸色稍霎,又道:“也许是新官上任,千头万绪,一时顾不过来吧。想当年我也忙了个焦头烂额。有空在这杞人忧天,还不如去帮帮他们。”说话间已走到那昏倒的老者身旁。
我紧跟在他身后,想不通他现在已是个凡人,又能帮这些人什么?
河边那些人正在抢救那昏倒的老者,一阵手忙脚乱。
小白走上前去,分拨开众人,细看了看那老者的脸色;然后又在他手腕上搭了搭脉,“不要紧,可能是天太热再加上劳累过度,有点中暑。”
人丛中一位中年男子连忙作揖道谢:“这位官人是大夫吧?那太好了,请你快救救我大伯。”
小白摆手谦道:“我也只粗通一点医理;可算不上什么大夫。”说着遥指我那棵真身道:“将老人家抬到树荫下休息一会,再给他喂点水,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众人依言七手八脚地把那老者抬到了柳树下,灌下了半碗水,又依照小白所说,在他胸口背后一阵拿捏。过了一会儿,那老者果然悠悠转醒。
那中年汉子喜道:“大伯,大伯,您没事吧?”说完又转过了头向小白连连道谢。
小白客气了几句,对那老者温言道:“老人家,感觉好点了吗?”
老者感激地点点头,一时还无力说话。
众人见老者已无碍,便取了水陆续散去。
又过一会儿,那中年汉子道:“大伯,您好些了么?天色不早了,还有几十里山路呢,咱们也该回去了。”
老者喘着气揉揉心口,勉力抻了抻手脚,看着身边空空的木桶,愁道:“走是勉强走得,只是背不动水了。”
小白突然小声对我道:“我跟他们去看看,或许能想想办法。”说完提起那老者的木桶,去河边满满地装了一桶水扛在肩上,对那老者道:“老人家,我正好下山,顺道送你一程吧。”
我一把拉住了他,打个手势,叫他放下让我来扛。
他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故做不满地小声嘀咕道:“我知道你力气比我大,不过在外人面前好歹给我留几分面子。”
……
小白返回之时,已是深夜。
他一进门只跟我打了声招呼;顾不上好好歇口气,便从袖中抽出一卷纸轴,缓缓展开。
我好奇地凑过去;只见上面绘着山川地形,各处都做满了记号,却不见一个字。
他将那卷图凑到灯下,喜形于色:“我绘出了此处的地形,只要地下还有水源未干涸,就有办法。”
我一听也颇觉欣慰;连忙沏好了茶,斟了一杯递给他,然后陪着他坐在灯下。
见他只顾埋头在那图边写写圈圈划划,我好奇心顿起,拿手沾了一点茶水,在桌上写道:“你在画什么?”
小白忙得头也不抬;“不是画,是算术。”
我更是新奇:“什么是算术?好不好玩?我也要学,你教我!”
“嗯……好玩倒是好玩,就是比较费脑子,你要想学改天我再教你。”
我一听说费脑子立刻摇头,起身拉住他手轻摇,意思是叫他也别再玩这东西,有这时间还不如陪我。
小白摇头道:“我现在不是为了玩……”;边说边指着图上多处标了记号的地方道:“天亮之前,得把这些地方都算出来,今晚不能陪你啦,乖,先去歇着吧……”
我不依,又挨着他坐了下来;“你不陪我,那我陪你。”
他也知道我不会撇下他独去安歇,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脑袋,不再说话。
我便在他身旁静静坐着,不时去挑挑灯,斟斟茶。小
白总是在这时对我报以一笑,随即又低头对着地图凝神冥思。
我忽然想起与他初识不久那个雷雨肆虐的夜晚。我躲在他造出的结界里,后来竟倚着他睡着了。
起初做了一段噩梦,再后来;噩梦又变成了美梦。
梦中我们就在这样小木屋里,相依相偎同看荒山夜雨。
此情此景,简直就像梦境重现,只是观雨变做了红袖添香伴夜读。
忽然心中有所感悟,这个梦何尝不是我人生境遇的写照?
虽然此前的几百载光阴孤独无依;虽然经历过真身被毁之厄;但上苍让我遇到了小白,噩梦由此变成了美梦。
能与他相爱相守;只生更无他求……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的;醒来时已是好好地躺在床上,日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看样子已近正午。
我揉揉眼睛半坐起身,发现枕边留着一张字条:“阿悦,我下山去了,天晚即归。”落款是——小白。
我不禁莞尔;虽然我一直在心里小白小白地叫他;但他如此自称还是头一遭。
纸上墨迹早干,桌上那张他参详了一夜的地图也一同不见,显然小白一大早就下山帮那些人寻找水源去了。
我放下字条,有些怅怅地。自从成婚以来,小白从来不曾和我分离过。这会儿一觉醒来突然只剩了我一个人,顿觉很不适应,像是少了点什么。
我落寞地走出屋子,没有目的地信步而游。走
到河边时临水一照,看见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险些失笑,小白不过离开一会,我竟然就颓废到无心梳妆了?
要是让他回来看见我这副样子不笑话我才怪!
这么一想;我反身回屋,对着他送我的那面用水滴幻化成的铜镜,仔细地梳理起头发。一边又不由自主地去想:不知小白他此刻正在忙什么……
忽然从镜子里面传来小白的声音:“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
然后;镜面一点一点显示出画面……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跳起身来;用力揉了柔眼睛;只见镜子里;小白正走在一处旷野上;口中一步步地计数,他身后跟了一群人,看打扮当是这一带的乡农。
只听小白一直数到九十九,然后站定了不动,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捡了根小树枝边想边画,又聚精会神地算了起来。
须臾,他丢掉手中树枝,站起身来向左跨了三步,胸有成竹地道:“此处水源最充足且最易于凿井。”
众乡农立即取来了一干凿井物事,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想不到小白这面镜子竟有如此玄妙之处!
想他时,对着镜子集中意念,就能从镜中看见他。
我正开心不已,不料一分神,镜中景象突然消失,声音也随之隐去。
我连忙集中意念,果然镜中又现出了画面,只见小白从一个乡农手里接过满满一筐土,一身衣裳弄得满是污泥。
他那么文弱秀气的一个人,干起这样的粗重活来竟也有模有样,毫不含糊,只是穿一身这样的素净的白衣去挖泥,未免有点不伦不类……
忽然一阵欢呼从镜中传出,只见人人兴高采烈,有的击掌相庆,有的挥舞着手中家伙大叫,料想当是见到了水源,众人才如此开心。
人群中只见白衣一闪,一个身影渐渐远去……
小白一定是回来了,我连忙放下镜子出门去迎他。
回来的山路至少有几十里;早一点迎到他;我们也好结伴而回。
见了面,小白却不如我料想得那么开心,他冲我淡淡笑了笑,掩不住眉间那一抹忧愁。
我不解,在他手心写道:“怎么你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是已经找到水源了吗?”
小白叹道:“那不过是杯水车薪啊!听那些百姓说还有更多地方,旱得更厉害,我也是今天下山才得知。
“那怎么办?你一人之力又能帮得了这许多人?”
小白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道:“尽力而为吧,能帮一处是一处,总好过眼睁睁地袖手旁观。”
我无言以对,心想也只能如此了。回去的这一路,我们前所未有地沉默。
到了家匆忙洗去一身污泥,小白便又摊开了地图坐在了灯下。
我洗好了他换下的衣服后;默默坐在一旁陪着,不敢打扰。
忽然;他放下笔,对我道:“阿悦,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吧?”
☆、暂别(下)
我吓了一跳,完全没料到他会有此提议;连忙摇头;避开他期盼的目光,转过了脸去。
小白道:“这地方你都呆了八百多年啦,我带你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不好么?”
我怦然心动,眼里不禁流露出向往之意。可是我已答应了那人,此生决不踏出清源山百里之外一步,如何敢背叛誓言?
小白又劝道:“再说,我这次去,未必能再当天赶回,没准要耽搁好些时日,你一个人,不寂寞吗?”
我更是为难,心中一阵剧烈交战。虽然一万个想随他同去,却最终还是黯然摇头。
小白叹了口气;脸上难掩失望之色;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道:”阿悦;你就放心我么?”
……我还从来没见过小白撒娇;眼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心里为难之极;只得暗暗告诫自己;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千万不能做背信弃义的小人;且魔池事关天下苍生;责任重大。
一想到魔池;心中猛地一凛;小白这样一反常态的苦劝我离开;连撒娇的手段都用上了;他……不会别有居心吧?”
与他成亲后;我对他已消失殆尽的疑虑被这一句话又勾起。虽然我万分不愿意;奈何脑子里会不受控制的浮起这样的念头。
我想再看看小白;想借他如水一般明净的笑容驱散脑子里像毒蛇一样缠住我的疑虑;可是;我又怕对上他的眼睛。
我在怀疑他!
如果让他知道;该情何以堪?
我痛苦地垂下头;正准备狠下心回绝;忽听小白道:“算了;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尽量早点回来吧。”
他伸手过来;将我一缕头发从我手指中解放出来:“再揪头发都要断啦;多大点事;用得着为难成这样?”
我怕再说下去又要扯到我最怕提起的那件事上去,忙在他手上写道:“你放心去好啦!又不是生离死别,难不成还怕你不回来吗?”说话间眼光落在梳妆台上的铜镜上,我有点犹豫要不要把这镜子的秘密说出来。
不想他早已顺着我的目光看到那了面镜子,登时了然:“好啊,原我说你就怎么不肯跟我去呢……”边说边用手揉着额角,一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痛悔不已的模样。
我急了:“才不是这样,没有镜子我也一样信你!”
小白只一味摇头:“我不信……”
我佯装发怒,将那镜子往他怀里一塞,做个手势,意思是叫他把镜子也一起带走。
他总算见好就收,笑道:“傻瓜,那时把它留给你,就是想让你没事多看看我么……”
我满心的矛盾、疑虑和离愁都在与他这相视一笑中烟消云散。
接下来的日子,自是聚少离多。
小白忙忙碌碌,往返于山上山下,每次回来也只小住一天半宿,便又匆匆离去,一别却是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
他早已换下白衣,而是改穿一身素净蓝衫。
那张脸也不复过去铅华不染的模样,染上了人间才有的辛劳风霜之色。
每次小白回来,我都觉得他比以前瘦了,他单薄的肩膀似乎承载了与现在的能力不相符的重量。
可我,除了在心中牵挂怜惜,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甚至不能陪在他身旁,只能困守在这里等着、看着。
这晚,小白一回来便像往常一样;匆匆洗去一身风尘后;就摊开长长的一图卷,挑灯夜战。
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肯;硬是拦住了他,不让他再干任何事,强迫他好好歇着,喝喝茶,养养神,我甚至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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